作者:画三春
时归皱起眉头:“我是问京城发生的事情,哪有问好与不好的,你在瞒着我什么?”
她看出来的回话的暗卫是阿爹身边的人,无意过多纠缠,转头又把她的人喊了出来:“你说。”
却不料,第二人屈膝跪下,垂手不语。
这下子,时归瞬间明白了。
她心口一跳:“你们这是何意?阿爹可是出事了?”
“等等——不对!”时归眸光一闪,“阿爹若是出事,多半是没有时间告诫你们的,又或者……”
“是在我来缘聚园之前?”她很快就意识到前因后果,猛地站起来,厉声说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还不速速交代清楚!”
“还是说你们要等我自己回京探查个清楚?”
时归极少在生气,更别说这般严厉了。
暗卫一时被她震住,张口便道:“是大人……”话将出口时,他又想起时序的叮嘱,顿是左右为难。
而时归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那一瞬间的神情,与时序的神色悄然重合,让人不寒而栗。
时归没有再问,而是快步走了出去。
也亏得缘聚园一直对外开放着,找院里的侍从问上一句,就能找到几位京官的下落。
时归亲自登门问询,几位大人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通过他们的话,时归方知,原来早在她刚回京城时,朝上就发生了一件大事——
当朝首宰弹劾司礼监掌印贪赃枉法、以权谋私!
只当时证据不足,这事没有继续推动下去。
还是又过了一段时间,良首宰才旧事重提。
缘聚园的这几位大人官阶不高,连上朝的资格也没有,不然他们也没有机会长时间住在缘聚园了。
也因此,他们能给出的信息实在有限。
不过只需要知道这一点,时归就能继续逼问暗卫。
暗卫见事情已败露大半,只得坦诚。
在时归离家的这一个月里,时序已跟良首宰有来有往地斗了许久,司礼监的太监被缉拿不少,良首宰一党的官员也有不少被下了大狱。
这些没什么不能说的,暗卫讲起来语速也就正常。
唯独到了最后。
暗卫默了默:“三日前……”
“三日前如何了?”时归急迫道。
“三日前大人被良首宰捉了把柄,因难以拿出反驳证据,陛下无法,只能将大人暂押刑部大牢。”
时归眼前一黑,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们可知,是什么把柄?”
暗卫道:“良首宰弹劾大人贪受灾银,险酿大患。”
谈及时序曾经手的灾银,时归浑身一震:“可是指江南水患那次?阿爹何曾贪过灾银,简直是胡说八道!”
不光是没贪,便是用于赈灾的无数粮食,也是他们时府出的。
时归只觉一股无名的怒火充斥了她的大脑。
她愤然道:“我现在就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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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一合一
一直到进了京城,时归才知京中事态远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这不仅体现在城门处变得严厉仔细许多的检查上,便是入了城,沿街巡守的士兵也明显多了起来。
时归靠在车窗边往外看。
只从进程后的小半个时辰里,她就见了三波不同打扮的巡逻兵,个个面冷神煞,目光凛然,不放过任何一个过路人。
这里面有时归熟悉的司礼监甲兵,也有偶有交道的御林军,但最后一波——
“那是衙门的官吏吗?”时归有些迟疑道。
暗卫半跪在她身前,垂首道:“主子,那些是京畿营的新兵,受冯千户调度,冯千户又是良首宰的孙女婿。”
“什么?”时归怔住,旋即又问,“这都是怎么回事,为何京城里突然出现这么多巡逻的侍卫?”
“还有那京畿营——”她头疼地按住额角,“京畿营不是只有陛下才能调动吗,怎又跟良首宰扯上了干系?”
回话的暗卫一直跟在她身边,对京中的情况也只了解一点皮毛:“巡逻是因为良首宰上奏,说京里来了一波盗贼,竟胆大包天盗到了良府上,等府上的下人发现时,书房里已经被偷走了好些重要宗案,故奏请增派搜寻人手。”
“而京畿营的新兵也确是陛下命令的,不过此前有首宰的推选,亲口点了冯千户,陛下便应了。”
听了这话,时归的疑问不仅没能解答,反更添几分不解:“等等……你先让我想想。”
“你把这整件事情从头到尾给我说一遍,就从阿爹跟良首宰起冲突开始,我记得你们说过,是良首宰先弹劾了阿爹,这都是怎么开始的?”
暗卫想了想,提出不如去找个了解清楚的人来问。
也亏得他们办事效率足够高,不然以时归当下的心态,还真不一定有多少耐心,又或者会不会直接杀进司礼监去。
也是在来者的叙述中,她总算搞明白来龙去脉。
说起首宰与掌印的交锋,其实在年前就隐有端倪了,只那时双方尚且收敛着,几次试探,都是不痛不痒,以双方皆无损伤告终。
直到年后没多久,良首宰当朝状告司礼监掌印收受贿赂、贪受灾银、徇私枉法、以权谋私。足足二十一条罪名,条条都是能判死刑的重罪。
当时不少人以为,掌印这是要完了。
谁知等轮到良首宰拿出证据时,那轻飘飘的几张纸,跟他开始所罗列出的罪名,可是有着极强的不匹配感。
当时就有好些人心里咯噔一声。
果不其然,待良首宰将奏章奉上,皇帝凝神细看许久,面上的表情几次变化,最后问道:“就是这些?”
最后的最后,皇帝只是神色淡淡地把奏折压下了,又叫良首宰继续追查,至于对掌印是何处置,直至下朝,满朝文武也没听到与之有关的只言片语。
反倒是有几个良首宰的门声,凑在宫门前愤愤不平:“那阉党竟已嚣张成这般,连陛下也奈何不了他了吗?”
“老师辛辛苦苦搜集了这么多罪证,到头来却派不上一点儿L用处,这世道可真是乱了啊!”
世道乱没乱不知道,反正朝廷是离乱不远了。
这不,时归去缘聚园避暑的第五天,良首宰以府中进了盗贼为由,请求增加京中巡逻人手。
皇帝原只派了御林军去追查,后因良首宰要求,又加了京畿营的新兵,既良大人的孙女婿都下场了,时序断没有冷眼旁观的道理,于是司礼监的甲兵也加进去了。
就这样满城搜查了一个月,良首宰三不五时拿出点新证据,伤不了时序的筋骨,却能借此打压司礼监的人,而时序也是投桃报李,每有一个司礼监的人下狱,必有两个良党的官员被弹劾缉拿,轻则左迁下放,重则罢官流放。
在这般人人自危,生恐被牵扯到的气氛中。
一次“机缘巧合”下,京畿营的新兵捉到了盗窃的小贼,从他们手中夺回丢失的宗卷。
好巧不巧,那些宗卷中,正有记载着时序贪污证据的账本,而这账本又是在甲兵和御林军的注目下夺回来的,就连那所谓盗窃的小贼,都是正被衙门通缉的江洋大盗。
良首宰一改先前萎靡,也不再管那些零零散散的罪名,只咬死了司礼监掌印贪受灾银一事。
“当年东阳商街远近闻名,其价值无可估量,敢问时掌印,若非贪污灾银、以权谋私,时掌印又是如何将商街吞下,又转手卖出的呢?只怕以时掌印的资本,还不足以吞下这样一聚宝盆,又转身换得五千万两纹银之巨。”
五千万两一出,满朝哗然。
时序面色古怪:“良大人便敢一口断定,那商街是咱家先趁水患低价购入,再高价卖出的?”
良首宰并未听出其中含义,断言道:“老夫早已仔细探查,知晓那商街本东阳凌氏产业,也就是当年的新晋皇商凌家,凌氏辛苦打造的产业,若非形势所迫,岂会轻易卖出?”
凌家背后另有主人,良首宰一直都知道。
只是他同样调查过,结合后面的许多情况,便认为凌家背后之人,当为太子或皇室中人,也正是在太子的授意下,才做出大量募捐善款的行为,事后得了一个皇商的名号作为安抚。
再者,能让皇室做出大量购入赈灾银,花费高达上千万两的,必然是出现了什么无可挽回的状况。
联系到时家在这个时间出售商街,多半就是因为时序贪走了灾银,逼得皇室不得不自掏腰包,而也只有时序,这个在朝中横行数年的权宦,才能让皇室闷头认下这个哑巴亏吧?
良首宰自觉看透了一切,望向时序的目光里,已经是藏不出的胜利喜色。
他拱手道:“罪证确凿,还请陛下即刻问罪!”
在他之后,另有三分之一的朝臣齐齐下拜,这里面大多是良党之人,余下的那一部分说是中立,可实际如何,此刻便能看出来了。
在良党的坚持下,时序被押入天牢待审。
……
听完来者的讲述,时归已是气得浑身发抖。
她不禁重重一掌拍在桌面上:“简直荒唐!”
“好好,那良大人不是咬定阿爹贪了灾银去收购凌家商街吗?我便叫他看看,那商街到底是谁家的!”
时归如今只是庆幸,自打她接手了家中生意后,每一笔支出与收入,无论大小,皆条理清晰地记载在账簿上。
这里面不只记下了时家对整个商街的投入,便是投入钱财的来源,也皆有清晰条目,绝不会与任何违背律令的行为挂钩,就连最细微的税款缴纳也没有任何问题。
时归冷静命人将相应的账本找出来,旋即又道:“当年江南水患时,我曾将商街售出,卖得的银子全换了赈灾的灾粮,那灾粮虽是以陛下和太子的名义发放的,但购置的记录却在我这里,且将那两册记录也找来,待我去献于陛下。”
购置记录无法公之于众,但私底下给皇帝却是无碍的。
时归只是有一点心寒。
明明当年捐赠的赈灾粮真实来路,陛下与太子等人皆心知肚明,别人不知道,难道他们还不清楚良首宰所谓证据的真假吗?既然知晓真假,如何又能放任阿爹被诬陷进大牢,身陷囹圄,一连几日都不得出?
就在她将所有账目翻找出后,时一等人终于赶回来。
几人见时归抱着一摞账簿匆匆往外走,赶忙迎上去:“阿归,你这是要去哪?”
时归从得知阿爹被下大狱后,面上表现得再是冷静,心里到底是慌张的,而那紧绷的一根弦,在见了亲人之后,却是无可抑制地泛起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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