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不言
她只想要江意好。
而江意想的是为她们那些人报仇。
“人活在这个世界上不可能只有一种身份,这是你告诉我的,我除了是你的女儿之外,我还得为那些死去的冤魂负责,倘若我不知这件事情就罢了,但我知晓了,让我装作不知?你觉得这样做,仁慈吗?”
邹茵听着江意这番话,哑口无言。
那个曾经年少时会因为失望而跟自己据理力争的女孩子已经不见了。
岁月磨平了她的棱角,让她变成了一个喜怒不形于色复仇者。
她有使命,但这使命不是在重新回来当自己的女儿。
人生有太多身份,她这辈子最重要的身份不是成为谁的女儿,也不是成为谁的妻子。
素馨端着托盘进来时,明显觉得屋子里的气氛很低沉。
低沉的令人不敢喘息。
“芙芙——。”
“我很抱歉,”邹茵沉默良久之后,双手交叠在一起缓缓地揉搓着。
哀伤笼罩全身。
悲悯感也瞬间被拉起。
“我原谅你。”
原谅你了,不是没有恨过,而是知晓,有些事情恨是无用的。
与其画地为牢不如解脱自己。
邹茵眸光中的光亮险些消失,嗓子里有什么东西在哽咽着,支吾许久才问出一句没有任何信息量的话:“什么时候?”
“很早,”江意说着,目光微微抬起,落在邹茵身后的落地窗外。
竹林静默,没有微风的日子连竹子都被高温笼罩了一层阴霾。
她似是在放空自己,又似是在努力回想起是年少时分那些难以言喻的时刻,许久之后,江意淡淡然的腔调凭空而去:“初二,盛夏暴雨,雷电交加让傍晚的天空倏然变黑,当我拖着残破不堪的身子忍受着姨妈痛淋着暴雨走回家的时候,就原谅你了。”
“我很早就懂得了,这世间除了自己谁也靠不住的真谛,是以那些年我才能走那么快,原以为是好事,没想到——一如傅奚亭所言,一个毫无背景的人走得太快不是死的早就是为别人作嫁衣,在不成熟的年纪得到一些不该得到的事情,是要付出代价的。”
当邹茵在江意口中屡屡听到傅奚亭三个字,她突然明白,傅奚亭在她的人生中不仅仅是扮演着丈夫这个角色,还有更多更多。
屋外,素馨端水果准备二度进会客室时,见自家先生站在门口,惊了一下,刚准备开口喊,却被傅奚亭抬手打断。
男人转身,回眸望着素馨手中的托盘。
“进去吧!别说我来过。”
言罢,傅奚亭转身离开了会客室。
10年九月将过,十月金秋近在眼前。
傅奚亭进书房,伸手推开窗子,原以为迎来的会是滚滚热浪。
可这滚滚热浪中竟然惊喜的夹杂着桂花的清香,死去的记忆突然涌上心头。
他跟江意都属于同一种人。
一种童年有缺陷的人。
也难怪,第一次见她时,他会感叹,可惜她有未婚夫了。
不然——这样一个人如果站在自己身边,此生是不会太差的。
幸好,上天怜悯他。
也幸好,林清河他们算计了这一番,不然他怎么得到人?
十月伊始,林清河一事仍旧在挂着,不上不下的。
有传言称,后面有人刻意为之。
亦有人称,有人想上位,自然需要人退位。
但不管是哪一种都与江意脱不了干系。
10年的初秋,比往年来得更早。
首都的九月底,就已经满街桂花香了。
江意晨间与傅奚亭分离,临离开前,傅奚亭牵着她的手行至院落中轻轻叮嘱,天气预报告知近期要降温,要在办公室备两件厚衣物,江意点头应允。
积极的态度让傅奚亭一度觉得这人变了性子。
临近上班时间,二人吻别。
而后各自离去。
江意公司的所处地点本就是首都的文艺圣地。
文艺圣地除了历史悠久之外,还有各种配套设施。
公司院内,有一棵临近百年的桂花树,据悉是民国时期的主人家留下来的,傅奚亭将这栋房子交给她时,曾叮嘱过她,院子里的花草可随意动,树木不行,
她问为何,傅奚亭告知这里的树木都有百年历史,不说动了,即便是养死了,也是要花点心思去处理的。
这日晨间,不止江意一人站在桂花树下失了神。
公司里的数位员工或站在窗前端着杯子赏花。
或拿着电话站在院子里赏花。
江意站在院中,目光游离,想起了不知在何时看到的一句诗:芙蓉泣露坡头见,桂子飘香月下闻。
这年,江意二十一岁,而江芙却三十出头。
她站在院落中,提着包包仰头望着枝头月桂时,颇有种耄耋老人在回望自己一生的苦楚之感。
刹那间,或接电话的,或站在窗边的人都将目光落到了江意身上。
她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她。
众人都知,江意身上一定有段不为人知的故事,而这段不为人知的故事,她们不配知晓。
静默无言的众人只见江总拿出手机拨了通电话,温温柔柔的话顺着花香飘进了众人耳里。
她说:“院子里的桂花开了。”
那侧,接电话的人愣了数秒钟,大抵是从江意的这句话中听出了低沉。
须臾,他说:“我也想你。”
随即,江意一声低沉的笑声淡淡响起。
这日晚间,傅奚亭很晚才归家。
今日去临市参加商场开幕仪式,又接着应酬,回家已是凌晨光景。
将一推开门进屋子,被鼻息间的桂花香定住了。
她折了一支桂花,归家时特意交给素馨让她找个花瓶插在卧室。
你未曾见过我院子里的桂花,所以特意给你折了一枝。
傅奚亭看着花瓶里的桂花,心中暖意渐起。
午夜,江意在撩拨中醒来。
一声惊呼止在了傅奚亭的薄吻中,他说:“是我。”
这夜,卧室里没有旖旎味,只有沁人心脾的桂花香。
她的每一次沉沦都是为了桂花香沉沦,而非傅奚亭。
……..
夜半,江意起床上卫生间,翻身之际,抽走臀下的枕头。
刚有动作,傅奚亭就惊醒了。
睡眼蒙眬问她去哪儿。
江意嗓音喑哑:“卫生间。”
行至卫生间门口时,那株桂花让她想起了些许陈年往事。
这方,傅家夫妇一切安好。
那方,林家客厅里咆哮声近乎冲破天际。
林景舟从国外归来,尚未来得及缓口气,赵影就找上门来了。
二人僵持过后险些动手。
赵影觉得林景舟疯了,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一而再再而三的降低自己的底线,更甚是明知那人的存在会危及自己家人的身家性命。
他却还是无动于衷。
“我看你是疯了,在家人的安危跟前,你满腔的仁义道德,仁爱正义,为了你自己心里的那点愧疚,你竟然眼睁睁地看着家人在这条路路上挣扎,林景舟,江意要了我爸的命,要了林清河的命,下一个要的就是你爸的命了,你难道看不出来吗?当初设计这件事情的人最终都会死在她的手中。”
“她根本就没打算放过那些人。”
“你念着旧情,她保不齐就觉得你是累赘呢!她当着首都政商两界人的面明晃晃的告知最近在备孕,人家都要跟现任丈夫步入婚姻的第二步了,只有你在画地为牢,将自己牢牢地禁锢在里面。”
“到头来,你什么都得不到。”
“所以呢?你直接说重点。”
林景舟没什么心情听她掰扯。
“你不为大家考虑吗?”
林景舟冷笑了声:“你到底是想让我为大家考虑,还是想借着我的手去收拾江意替你爸爸报仇?赵影,你那点小心思实在是不值得我去深究。”
“何必把自己伪装的一副为了别人着想的模样,你没那么高傲,如果你真有那么高傲,当初也不会接受你爸的提议,弄死江芙上位的手段难道也是为了大家?你格局这么大,怎么不去牺牲自己成全别人?”
啪——-
赵影怒不可遏,一巴掌直接甩在了林景舟的脸面上。
这日,赵影手中戴着戒指,一巴掌下去时,戒指的钻石划到了林景舟的脸面上。
林景舟脸上血珠噗嗤噗嗤地往外冒,男人抬手抹了把自己的脸。
看到掌心的血痕时,眸色幽暗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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