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朽月十五
“是各种草料的收割时间,”姜青禾被这?草味熏的,揉了揉鼻子,侧过身告诉她上面?写的东西。
具体到黄花苜蓿/紫花苜蓿,五月初花割,羊茅抽穗时割,红豆草开花时割。
以及旁边的牌子上有写牧草播种时间,比如多年生的黑麦,分春秋两次播种,春三月播七八月熟,秋九月下种,四月抽穗六月熟,花盛期再收割,一年收两到四次,每亩草籽两斤,要出三千斤的草量为好。
所有的牧草全都记得详细而?清晰,最中间用红色朱砂写的最显目的就是,牧草割时留茬要高,不要剃个大秃瓢!
如果留茬太?低,直接贴底割,那来年的草就生不好,所有牧草的留茬度是不同的,像黑麦草留食指长度,羊茅要留得再多一些。
本来是口头说的,但总有人会忘记犯错,正?好大伙学?认字也有小一年了,就写木牌上让大伙自己来看,确保不会遗漏。
和西格惊叹不已?,之前她只是对姜青禾拿来牧草还是青绿时的惊叹,现在她来到这?里自己看到过后,就是深深的敬佩了。
她还看见每个草架上旁都挂着?个本子,姜青禾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笑着?解释,“这?册子有很多,你看到挂在那的册子,记的是从?什么草,谁割的,有多少?斤,哪天割的,哪天晾好的都有写。”
那是鲜草晾成干草中要记录的,还有的是干草好了后从?挑拣到铡好,以及装袋进库房也要记,有专门?写这?个的。
本来刚开始是不写的,全靠大伙自觉,那到最后就乱了套,干脆就下狠心严格一点,这?是关乎牲畜性命的大事?,不是说织羊毛衣织的不好还能?打马虎眼的事?情。
这?样草料厂才能?走上正?轨。
和西格拍拍姜青禾的背,耳朵里听着?姚三说的话,她感叹,“你可真不容易啊。”
“这?些哪算不容易啊,真难的你知道是什么吗?”姜青禾说起这?个,光一想都头疼。
旁边的几个蒙古小哥也不说话了,跟着?和西格一起望过来,都在等着?她的下一句,姚三给接上,“还能?是啥,耗子呗。”
和西格也一脸难以言说的表情,其实在蒙古族的文?化里,他们挺喜欢鼠类,觉得它是勤奋和繁荣的象征。
但是直到草原鼠害增多,黄鼠的出现让很多草场都深受其害,让牧民格外厌恶。
所以和西格也很讨厌黄鼠,不过她不知道他们说的根本不是同一种鼠。
出现在草棚里的是棕色田鼠,它们最喜欢吃羊草,尤其是它的种子,不啃茎爱吃叶。然后在上面?拉屎拉尿,有的还贱兮兮的挨个咬一口,然后在墙边刨个洞,拉着?草大摇大摆回去。
而?一旦沾染上鼠味的草,是不能?给羊吃的,这?害大家损失了超过两百斤的干草,气得大伙日夜咒骂这?死耗子。
夏天是田鼠产崽的时候,为了食物十分活跃,极其猖獗,秋季屯粮出没更加频繁,而?该死的这?一群老鼠,它们压根不冬眠。
所以姜青禾跟土长还有一众人只能?灭鼠,先是买了两只狸花猫来,镇上卖猫的少?,两只还是东买一只,西买一只买来的。
狸花猫捕鼠厉害是厉害,但它抓鼠都是直接嗖的一下爬到草架上。然后在草料乱飞间用爪子叼住田鼠,大摇大摆地下来,顺脚再踢点草料到地上。
看的人目瞪口呆中又无力,只能?自己想法子,有的说上兽夹,但是一点不靠谱。有的则说去找田鼠洞往里面?倒滚水,但是被大伙否决了,听那些凄厉的叫声瘆得慌。
最后就是去地里找鼠洞,然后拿上火皮带,一口破锅和胡麻杆熏老鼠。从?冒烟的孔洞里,挨个把洞口堵死,那样老鼠就跑不出来,在里面?永久安息。
以及在远离草架的地方放从?镇上买的老鼠他舅,一种很毒的花,掺上吃食后放那,每天都能?收获老鼠的尸体,主?要是得守着?猫不让它吃。
但田鼠还是有不少?,守夜的总能?看见。
“那你的摩尔(猫)呢?”和西格听完后好奇地问,她转了一圈也没有看见。
姚三领她去放草料的仓房时说,“哦,被借走了,其他家也闹耗子。”
应该说是请走的,好些家捧着?东西来请这?两只猫出山震鼠,这?会子正?一家家轮过去灭鼠呢。
和西格有点失望,不过进了仓房看见一袋袋的草料,她又来了精神,这?每个皮袋子上都写了字,一袋一百斤,运出去前会给封口处缝上,封口中途拆掉,一概不认。
这?让她十分满意,但八千斤的草料,还是得拆开逐一检查后才能?装袋,花了十来人两天的时间。
第三天八千斤的草料全都装袋,另有一百斤的苜蓿算是姜青禾白送的。
全部弄好后,和西格指着?草架上的那些草,她好奇,“这?不卖给额们吗?”
“那是其他人定的,”姜青禾回道,她正?在给交易单盖印,上面?写着?日期、牧草的名字到具体的斤数、袋数,以及交易人各自的姓名。
她当然不会把草料压在和西格一个人身上,还有接了镇上牲畜行的单子。但是他们很磨叽又爱算,草料分开计价不行,全都得按一起算,只给十五个钱一袋,要的又全是组合装,也就是白三叶混黑麦草这?种。
但姜青禾很爽快应了,因为他们承诺会给足四百斤的黑盐,以及加上从?夏到秋之间的牛羊粪,货到时才给。
所以外面?剩余的草料全是牲畜行的,具体多少?斤数还得另算,反正?这?个秋天里,湾里赚的盆满钵满。
尤其当姜青禾接过和西格给的三张银票和一袋七八十两的碎银时,她的脸上有了浓重的笑意。
和西格只觉得她全身上下都带着?笑,像是吃了一冬干草的羊,见到了春天里草原上鲜绿的草,恨不得咩咩叫然后冲进草里。
“哦,我不会咩咩叫,”姜青禾小心收好银票,她的笑意不退,“要是你想让我给你当羊在草上滚一圈,那还成。”
“有这?么高兴啊?”和西格不解,她对钱的喜欢还不如对一块砖茶,她并不能?理解。
姜青禾告诉她,“高兴的不只只是钱。”
而?是这?笔钱到手后,终于?能?把从?春到秋这?半年积压的钱给发到大伙的手里。是给那些在地里劳作现在还在伺候着?牧草的人,是每天彻夜守在草架旁的人,是很多个辛辛苦苦日夜操劳的人。
她身上所担负的压力也终于?卸掉了一大半,在草料没卖出之前,她都背负着?巨大的压力往前。
要知道这?是几十个人半年的辛劳,是开出来的三百七十八亩荒地,在夏天最热没雨的时候,走崎岖蜿蜒的山路,肩上扛着?扁担两边勾着?沉甸甸的水给一点点浇活的。
姜青禾此时脸上的笑意渐渐褪去,她的视线被风吹得逐渐模糊。
第二日早上送走和西格时,她说:“等你以后再来这?里。”
她有点懊恼,要是再多留几天,还能?吃到今年牧民种的第一季高粱,大家爱吃,和西格应该也爱吃,不过她送了好些自己家种的粮食给和西格。
和西格拍拍她放着?红契的小包,爽朗地笑,“等路修好额天天来。”
她在这?里耽误太?久了,两人没有再多寒暄,姜青禾目送她离开。
今天她没有在草原久待,她回到了春山湾,在棉花地里找到了土长。
“俺都晓得了,全卖出去了是不,”土长掐掉棉花上的蚜虫,这?两天她没管草料,有姜青禾在她很放心,就是今年这?棉花长势不佳闹心,她天天往这?里转。
姜青禾抖了抖棉株上爬的小虫子,她说:“卖了,这?心里总算能?松口气,先把这?半年压的钱给大伙发了先,眼见着?也冷了,好叫他们手里头有钱能?置办些东西来。”
她低头看着?并不算饱满的棉花,接着?说:“剩下的钱,再谈谈找其他庄子的人来修路这?件事?。”
“这?事?就等着?俺去谈,你正?好歇会儿,”土长拍了拍手上的小虫子,她从?棉花地里走出来,侧过头说,“牲畜行不是还有笔银钱,那笔到了再挪一点出来。”
姜青禾看她,土长说:“你上回不是说啥东西来着?,公,公园是吧,俺觉得挺好的,眼下越来越忙,一天连个喘口气的功夫也没有。”
“要是能?有个玩闹的地方挺好,俺们这?也修个亭子长廊的啥,种点草啊花啊,有啥能?玩的再建一点。”
土长走上棉花渠旁的小道,伸手拉了姜青禾一把,接着?往下说:“俺最想建个戏台子,反正?湾里有几个能?唱的,到时候闲下来,请他们去唱一唱,你觉得咋样?”
姜青禾则笑着?回她,“钱管够,放心造。”
“有你这?句话俺就放一百个心了,”土长也笑。
她们两人沿着?棉花渠环看整个湾里,沿路规划着?这?里的以后。
比如绿化,这?里的绿色实在太?少?了,虽然现在不算是黄土地,但是一眼瞅过去总让人觉得光秃秃。
除却那些房子外,零星的一两棵树可不是让人觉得啥也没有。
“种槐树,种那些枝干和叶子都多的嘛,今年这?果树好了,看看好不好吃,再种一些,”姜青禾站定,指着?远处这?一片规划着?,再踩踩路旁,“这?些地方都能?撒些草籽和花籽给种下,到了春天长出来一大片能?好看些。”
她是觉得草原和边城通上路的话,怎么也绕不开湾里,所以她说:“有钱的话再修点房子做歇店嘛,以后我们这?里肯定有人来。”
土长看姜青禾,也没有问真不真的,认识那么久了,她知道人家不会胡吹冒撂的。
“都听你的。”
两人这?路上还商量了很多,比如探讨给湾里的入口加一个类似牌坊那样的建筑合不合适,再比如清水河边上修一个停靠的码头,水运总比路运要快,以及再买几头牛和马骡子,借给大伙翻地拉货。
一路说到了草棚边,屋里大伙正?井然有序地忙碌着?,想着?能?赶在入冬前把这?批草料交付。
土长进屋说:“下午停一停活,到湾里来一趟,记着?带上自己的钱袋子。”
屋里众人欢呼。
下午湾里人搬着?板凳坐在办事?房子里,外头寒风凛冽,可是他们的心却是滚烫的。
今年是极为特殊的一年,也是湾里走的最为艰难的一年,啥也要钱,可湾里的钱填补得了这?头,又亏了那头,还得挪一部分去付给地丁。
叫大伙没日没夜的干活,磨破了一层又一层皮,可那钱是开春到秋收,压着?大半年,跟吊在大伙眼前的萝卜一样,拖到手里终于?有钱才能?发。
土长叹了口气,她觉得愧对大家。
“理书说让俺说两句,钱不是俺挣的,俺也没啥好说的,全靠大伙自己一天天累死累活挣来的。”
“俺就再说一句,”土长顿了顿,看着?下面?上百个人的眼神,“发钱!”
大伙欢呼,喊叫声几乎要震破屋里,震得那屋子粉尘飞扬。
每个人那张黝黑的脸上透露着?希冀,他们不怕干活苦,就怕苦到头还分文?没有。
但幸好不是。
湾里如今有好几个账房,每一样都有专门?记账的,比如挖水渠的,比如种树和铺砂的,还有草料那一块的,所以钱是按分工来叫的。
这?一次拿到钱里最少?的也有一两银子,大多二、三两银子,最多的当然是姜青禾,要分给她两成,外加其他的,有个三四十两,只不过要等牲畜行那边结账。
大伙沉浸在领到辛苦钱的喜悦里,每个人大声嚷着?自己有钱了。
几个汉子相互闹着?,“走啊,今儿个去王盛那铺子买壶酒,上俺家吃一顿去啊。”
“得嘞,明年能?买头牛使使了,俺看的别人家那眼馋得要命,可算轮到俺有了。”
有个婶子站到自家凳子上喊,“三德叔,你们别走啊,俺今年有了钱,你们给俺再盖间啊。”
大伙笑她,“可算显着?你了。”
但眉梢眼角都是满足,上一年有了钱,他们想着?先吃饱穿暖,把肚子填饱了再说,可今年有了不少?钱,粮食也足,吃穿不大愁了,就想着?更好的东西了。
比如修间更好的屋子,买几只牲畜,让自己下地不用那么累,或者?张罗着?给自家添人口,而?婚丧嫁娶、民俗礼节都在悄悄地恢复。
而?这?一切都因为钱。
姜青禾看着?他们的笑闹,她想起自己跟和西格说的,她高兴,又不止单单为了钱而?高兴。
是为了有钱后逐渐走向富足的生活而?高兴啊。
而?她也有了点余钱,暂时没去买旱码头旁边的歇店,只租一间来试试水。
但她揣着?钱去了衙门?,她要买草原上的地。
她跟书吏交道好,买的又是平西草原上的地,那里水草不丰,没多少?人买,也不属于?良田,它算得上是下等田那一价的,一亩就二十个钱。
姜青禾拿出剩八十两积蓄,她买下了四百亩的草原,剩下的十两是补交草原开路的钱。
当她站在那片被书吏划分出来的草原上时,她没有那么一刻清晰地认知到,抬头四处可见的茫茫草原都是她的。
那种喜悦从?虚无到真实。
她还沉浸在没有成为羊大户,却成为农场主?的喜悦里。
姜青禾离开草原的时候,想起了以前背过的一首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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