眠春山 第66章

作者:朽月十五 标签: 种田文 美食 穿越重生

  “哎呦,你们这弄得可真立整阿,”苗阿婆本来想跨门槛,抬脚才发现?没门槛,又从容走了进去。

  地上叠了各式的背篓、柳条筐、簸箕、圆笼等等,其?他农具全都上了墙,苗阿婆眼神?不好?,凑近去细细地瞧了会儿。

  才知道是在墙上做了个一排的木钩子,又黏皮胶又钉钉子的,很牢固。苗阿婆背着手走远了些瞧,啥大锄头、小锄头全都钻了孔上墙,铁耙、榔捶、镰刀、铁叉、木叉等等排列有序。

  这些农具还干净,连点土都没有,想必是用了回来就顺手给洗了。

  “你们可真勤劲呐,”苗阿婆又瞧了瞧,发现?屋里还有扇门,姜青禾上前去推开,解释道:“我男人不是木匠吗,这是他的木工房。”

  “嚯,这阔气,”苗阿婆叹了句。

  也?不怪她这么说,木工房又阔又长,站在门边上都瞧不清对面窗户,四五米长的板材堆在墙边,都还有好?大一截空的地方。

  第?一眼就是空,哪怕堆了满满的木头,边上还有独轮车、架子车,甚至有几个大柜子,一格格摆着要给烟行?的瓶子,大小高度都差不多。

  苗阿婆特意走到窗户边上,有长桌子横亘在前面,她过不去。就指指两边墙上挂着东西的板,很有兴趣地问,“闺女,这瞧着新?奇,咋有那么多洞眼嘞?”

  “噢,那个叫洞洞板,钻子钻出来的,”姜青禾理了理桌子上的样?稿,塞进桌子旁的抽屉里,边回着苗阿婆的话。

  这洞洞板徐祯做了挺久,一个个孔钻出来,钉在两边的木墙上,塞了木棍进去挂住。左边的板厚重,挂了长锯、刀锯、弓锯、框锯,右边则是比较小巧的,诸如刨子、刮子、凿子、钻子等等。

  “这是啥嘞?”苗阿婆指着桌子底下的玩意,挺大,像只?小马驹,又很怪。两条弧度弯曲的腿,还有个扁扁的脑袋,横穿着一根圆木棍,马腹倒是很宽。

  姜青禾抱起那只?“小马驹”笑,“这是蔓蔓他爹做给蔓蔓玩的,这不她生辰快到了吗,叫小娃高兴点。”

  其?实早在上年徐祯就做过木马给蔓蔓玩过,当时工具材料有限,木马的马腹用一根圆木代替的。

  蔓蔓当时欢欢喜喜地坐上去玩了会儿,过会儿就捂着屁股说:“磨得疼。”

  压根不要再玩第?二次,叫徐祯郁闷了好?久,这次还想卷土重来。

  “娃哪天?生辰,”苗阿婆问,她又拍了拍姜青禾的手说:“都说娃的生辰,娘的受苦日。你跟婶说哪天?,婶给你煮碗面。”

  姜青禾明显愣住了,虽然苗阿婆跟徐祯的说辞一样?,可徐祯说这话做啥都是应当的。

  但苗阿婆不是啊。

  她低垂着眼看脚下的青砖,后又抬起头笑着说:“四月十五,就快了。”

  苗阿婆对黄历很熟,她边走边算了下,“是个诸事皆宜的好?日子,再晚一天?,按俺们这头来算,就是诸事不宜了。”

  “婶你还会算这些,”姜青禾跟她一块走出去,顺手带上门。

  “老婆子也?就这些熟,”苗阿婆很谦虚,活得久了,会得东西也?就多了。

  “这屋子好?,你做针线活的地?”苗阿婆本来都走过去了,她又倒回来从窗户前瞧着里面。

  姜青禾也?瞥了眼,点点头,“随便做点衣裳的地,婶你进去瞅瞅。”

  这屋子算是靠后院采光最好?的一间了,本来后院是晒不到日头的,可在这间,要是下午日头偏移,恰好?能从窗户照到旁边的圆桌。

  圆桌旁还有把靠背木椅,中间凸出来,包了层软布,恰好?抵着腰,地上还有两个搁脚凳,一高一矮。

  因为姜青禾腰不算太?好?,一般的椅子坐久了腰疼,这种?让她的腰部有依靠的椅子就舒服得多,踩在脚凳上,再加上采光好?,绣点东西都不累人。

  苗阿婆试着坐了坐,她满意地点头,“确实不错。”

  这才发现?坐在这里,能从窗户边瞧到后院的景致,哪怕现?在光秃秃的,但等种?些花草,坐在这里缝衣裳,吹着风。时不时远望后面的土地,以及山脉,应当是极舒服的。

  苗阿婆觉得哪哪都好?,不管是放了针线的小笸篮。还是对面那个一连排的小柜子,里面没有几块布,最艳的不过是小块红布,又或是塞了不少?羊毛线、麻绳的小筐。

  硬要她说缺点啥,她说:“哪都好?,缺点色,不翠。”

  姜青禾拉了另外一把椅子坐下,她连连点头,“可不是缺点色,婶你瞧,”

  她弯腰伸手将不远处的羊毛筐够过来,又扯出一小卷放在桌子上,“只?有这两种?色,其?他不晓得咋染。”

  她手中的羊毛只?有白色和黄色两种?颜色,不是没动过染色的念头,毛姨不太?会,身边也?没几个人会。

  羊毛又金贵,其?他能用来染布的几乎没有,褐布染不上色,白布头基本上没卖,只?有成卷的细白布,要价太?贵,咬咬牙也?买不了一点。

  “羊毛染色好?染,”苗阿婆翻了翻桌子上的这两团羊毛,她眉眼带笑,“俺教你咋染,老婆子也?就这么点本事了。”

  姜青禾满脸不赞成,“婶你可别?这么说,毛姨都跟我说过,你染色的手艺顶好?。”

  “毛姨,毛椿吗,难为你认识她,”苗阿婆叹了口气,“早些年俺们还一道去山里摘过槐米,后来她就不爱出门了。”

  毕竟脸上的胎记去又去不掉,一出门就有人说嘴,渐渐地也?不爱和人走动了。

  姜青禾也?没说啥,只?是她从窗户里瞥见不远处的李郎中,这才惊觉,“忘烧饭了,婶你先自己逛逛。”

  不顾苗阿婆说:“晚点吃也?成,别?急,”,她自己走出去,又不放心苗阿婆一个人,她喊蹲在后院牲畜棚喂羊的蔓蔓,“蔓蔓,你去陪下屋里的婆婆。”

  蔓蔓扭过头看她,有个问题是要问清楚的,“哪个婆婆呀?”

  “之前住山里的婆婆。”

  “嗷,是药草婆婆,”蔓蔓有自己的记人方式,她站起身拍拍手说:“小白你乖,我去陪婆婆。”

  边走边老气横秋地叹气,没了她可咋办呦。

  姜青禾则回到灶房里切小蒜,按苗阿婆说过的。在碗里磕了两个黄澄澄的鸡蛋搅散,配绿茵茵切成段的小蒜正好?。

  小蒜经?过热油时散发出来的味道,苗阿婆曾用了一个词,叫味道尖。

  这种?尖带着点尖锐和刺鼻,不同于辣椒的辛辣,而是另一种?游蹿在鼻尖的辣酥酥,香喷喷的味道。

  鸡蛋炒得滑,加上小蒜的辣,蒜头的爽脆,夹一点在面里,满口香随着面溜进了肚子里。

  明明姜青禾为了招待苗阿婆和李郎中,还炒了臊子,又炒了碗从缸里捞出来的酸菜,酸香气扑鼻,可几人只?顾着夹腌小蒜和小蒜炒鸡蛋。

  蔓蔓吃得糊了满嘴,恨不得将脸埋进去,喝了口汤后她说:“娘,这个菜比苦苦菜好?吃,苦的不好?吃。”

  苗阿婆侧过身跟蔓蔓说:“那不吃苦的,下回婆给你做甜的好?不?”

  “药婆婆,你能给我多做点吗?”蔓蔓有点苦恼,咬着勺子。

  “为啥?”

  “我吃了,爹娘没有,小草姐姐…”她认认真真掰着手指头说了一长串的人名,可把在一旁吃面的李郎中都给逗乐了 。

  苗阿婆都顾不上吃面了,她可稀罕这娃了,连忙说都有都有。

  叫姜青禾无从插嘴。

  吃了饭,苗阿婆牵着蔓蔓的小手,要带姜青禾去看她藏的东西。

  一大箱染过色的布料和线卷。

  这还是姜青禾第?一次走进这座小院,真的小,矮矮的屋檐,黄土的墙面,屋里进门左手边不远处就是灶台,再往旁边走是炕房。

  还有两间房,一间很大的药材房,弥漫着各种?苦味,蔓蔓不肯进去,捂着鼻子跑了出去。

  另外间小点,窗户边有张桌子,边上叠了不少?红木箱,苗阿婆腰还不好?抻,使不上劲。

  点着最上头的箱子说:“闺女你把那箱子拿下来。”

  姜青禾够不到,得踩在高脚凳上才勉强抱下来。

  这个箱子不算重,她双手捧着,从凳子上跳下来,将箱子平放在桌子上

  “这是俺年轻几岁那时倒腾的,”苗阿婆打开箱子上的锁扣,好?久没瞧过这个箱了,一时都忘了里面染了啥。

  姜青禾凑过去瞧,有股年久腐朽的味道蹿入鼻尖,她的眼神?全落在箱子里。

  哪怕背着光,依旧能瞧出布料上的色彩,不是黑白灰,也?不是土黄褐色,而是完全鲜亮的颜色。

  那些成卷的羊毛线也?许褪了些颜色,但是照旧好?看,姜青禾拿在手里,欣赏着。

  浅绿色的像新?生的柳蒿芽,深浅不一的红,薄而淡的黄,出挑的紫…

  随着一种?种?深深浅浅颜色的铺展,仿佛让这个全是土黄墙壁的房间,都生了些许美丽。

  那么美的颜色,应该成为屋子的点缀。

  苗阿婆轻抚着这些布料,又依次拿起羊毛线,她看向?窗外说:“好?久没染手都痒了,下午进山去摘些槐米,一块染个黄的。”

第55章 槐花麦饭

  现在并不是摘槐米的好时候。

  苗阿婆坐在半山道上时, 望着远处开得极为热烈的槐花,平复气息说:“黄要染得深,那种槐染不出。”

  姜青禾挎着个背篓,拄着根长杆子, 站在石头上, 她问, “为啥染不出?”

  蔓蔓作为一个死缠烂打,非要一起进山的跟屁虫,她娘说啥她说啥,呸呸吐掉草叶子,她也问:“为啥染不出?”

  “这种槐树俺们叫刺槐, 还有?个名是洋槐,胡邦那来的, ”苗阿婆脱了鞋倒倒进鞋子里?的石粒子, 扒拉鞋跟的时候接着说:“刺槐的花能吃, 养蜂的也爱跑到这放, 槐花蜜是俺们这最好的蜜了。但是它的槐米和槐花颜色都?浅, 染出来的颜色也浅。”

  她又?指着另一片树林,此?时叶子绿油油, 连株花苞也没开, “这种俺们叫土槐, 生了百来年了, 你可得记住, 土槐有?毒,花不能吃。”

  “反正你就记着, 土槐花闻着苦,能入药不能吃, 刺槐花香甜,生嚼做菜都?成。”

  姜青禾连连点头,对于?她自个儿?来说,关于?山林植物?的认识都?太浅显,此?时老老实实听着,牢记在心。

  蔓蔓有?样学样找了个石头坐下,左脚往右腿上搁,两只手拔下小小的布鞋,凑到脸上闻了闻,她哕了声,好臭。

  偷偷瞟了瞟她娘,重重地点点头说:“我也晓得了!”

  立马又?加了句,“娘,我的鞋子也苦了,不能穿,新鞋香香,才能穿。”

  苗阿婆哈哈大?笑,姜青禾也笑,又?斜眼瞧她,“其实还有?个办法,”

  蔓蔓问:“啥办法呀?”

  姜青禾搀着苗阿婆往刺槐林里?走,留下一句,“你可以光着脚走啊。”

  “哼”,蔓蔓撅着嘴巴,手忙脚乱给自己穿上鞋,屁颠屁颠地跟上去。她想我要穿鞋的呀,小羊和兔子才不用穿鞋,她还没长出角和尾巴哩。

  苗阿婆进了刺槐林,仰着头分辨哪株树年年开花晚的,嘴上说:“刺槐的花香人,就是这槐米不中用。不像土槐的槐米,你等六七月,紧着土槐开花前将槐米打下来,煮了水放明矾,多染几次,跟苞谷的色差不离。”

  “刺槐的槐米要多摘多放,才能染出色来。”

  此?时槐花尽数绽开雪白的花苞,山里?飘着甜而腻的花香味。

  蔓蔓狠狠打了个喷嚏,将她震懵了,吸着鼻子又?跑到一棵树下,仰头看着上去摘槐米的姜青禾。

  她问:“娘,你听见我打喷嚏了吗?”

  姜青禾踩着枝干去够树上的槐米,槐米小小一簇,还没有?绽开花苞。要是花苞彻底开放,鲜槐花也能染色。

  “听见了,”她一边薅槐米放进背篓里?,还有?闲心回蔓蔓的问话。

  “肯定是爹想我了,”蔓蔓突然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