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朽月十五
告诉大伙撒种的距离大概是在两步之内,用脚去丈量。男人的大脚一步差不多,女人脚小?的话,一步就密了,一步半的样子。
棉把式加大了声音,“今年你们是初种,俺给?你们把种子给?泡好?了,今年你们收了棉,俺还会来一趟,教?你们咋挑种子咋泡的。心急可吃不了烫牙的稀屎嘞。”
这话说的大伙哄笑。
“这棉种下,三五天?就能出芽,要是三五天?出不了芽的,那就是泡种没泡好?的问题。但俺肯定给?你们都泡好?了。”
这又叫大家会心一笑,接下来开?始分种子种棉花,棉把式挨片地转悠,确保大伙种得都对才成。
他也不是下了种之后就当甩手掌柜的,棉花出芽了之后,春夏风沙大,棉花芽子没防护好?,要被吹飞的,这得提早有个措施。
还有啥时候掐花顶子等等问题,他从棉花下种到能摘前,那颗心都悬在地里。就算今年丰收,还得看哪片地有问题,哪片地为啥出棉多。
所以棉把式在湾里待了两天?,等棉种全都种下才走的,走前还又反反复复交代,说了五日后再来瞧苗出得咋样。
姜青禾特别敬佩这种人,她地里下的棉种,就是棉把式一点点教?的。
棉花种完后,徐祯总算跟姜青禾说了之前蔓蔓说的话。
他觉得确实在房子上忽视了蔓蔓的感受。
其实两人是有留出两个房间,楼上楼下各一间,等着?蔓蔓再大一点叫她自己布置的。
毕竟孩子会长大,更何况夫妻俩也要过二人生活的好?吗。
不过没想到这个问题来得这么早。
姜青禾也沉默,她想了很多,但最后她说:“不如从这个生日开?始,问问蔓蔓自己想要怎么过?”
本来是想按照常规,请大家全都过来,在家里吃顿饭热闹一下的。
现在她和徐祯都转变了想法?,要征询蔓蔓的同意。
蔓蔓显然很惊喜,她捧着?小?脸说:“我?可以选在哪过生日吗?”
“当然可以,”徐祯说。
“那我?想生日去放风筝,”蔓蔓憧憬了好?久,她看到有大孩子放过,飞得特别高,“要自己做,做一只花花风筝。”
姜青禾笑着?问她,“还有呢?”
蔓蔓咬着?手指头,一会儿又放下,“想去很多很多草那边,”
徐祯提醒她,“是草原对吗?”
“要去草原那边放风筝,小?草姐姐、二妞子姐姐、虎子哥哥都来,婆婆也来一起,”蔓蔓难得一口气说那么长的话。
她还没停,“我?要穿花花衣裳,夜里在草原睡觉好?不好??我?想看天?。”
姜青禾能懂她说的看天?是什么意思,要看晚霞,要看繁星密布的夜晚。
她提的每一个要求,姜青禾跟徐祯都欣然应允。
对于蔓蔓来说,她突然对生日有了实质性的憧憬与向往。
也许长大后蔓蔓不会记得这个下午,但姜青禾以及她写下的日记,会记得。
第60章 生日呀
风筝要有支架, 徐祯上山砍了株小油竹回来,他用柴刀劈竹子时说:“竹林里出了好些竹笋。”
“你可别把竹笋给挖了,我还想等它多长点,到时候夏天做个竹床, ”姜青禾盼着这点竹子?长成一片很久了, 不然每次砍一株少一株。
她从柜子?里拿出一叠纸, 镇上卖的白麻纸都是老大一张,做大风筝一张尽够了。
可要染色的?话?,姜青禾还是拿了把剪子? ,裁成好几张四方块,理了理放在一边。
又找出之前用过的?染料, 没舍得倒,除了槐米熬出来的?黄, 还有后面用回回茜根多次熬煮, 加了碱增色, 明矾固色的?红染料, 以?及一小罐蓝靛汁。
至于蓝靛汁, 制蓝的?过程繁琐到她记了两页纸,还没明白具体的?做法。而且现在不是出蓝草的?时候, 市面上只有制作并封存好的?蓝靛汁卖。
她跟着四婆学了阵日子?的?染色, 只掌握了些许皮毛, 还得照着她记下的?笔记来熬染汁。
姜青禾已?经?偷摸染出了红布, 虽然算不上正?红, 还有浅黄色和?蓝色。至于为什么说是偷摸的?呢,因为她不想让蔓蔓发现, 染完的?布都是晒在苗阿婆后院那?的?。
学会了染布染毛线的?那?点名堂,她今天开始试着染纸, 在没有颜料的?时候,染纸也不失为一种方法。
当然能不能染出色再说,这白麻纸挺厚的?,不知道吸不吸水。
等她三盆染料过滤后端上桌,蔓蔓兴致勃勃地问,“娘,可以?染了吗?”
“能啊,你想咋染都成,”姜青禾取出浸在水里的?一张麻纸,放在木盘里,递给蔓蔓一个勺子?。
小孩不喜欢单一的?颜色,她要染花花绿绿的?颜色。
蔓蔓小心翼翼地舀了红色倒在纸上,红汁渗进?白麻纸的?纹理中,逐渐变红。
“哇,娘,它红了,”蔓蔓的?语气激动而兴奋,笑得两颊鼓鼓,露出小白牙。
甚至差点将盘子?打歪。她赶紧手忙脚乱地扶正?,然后她盯着纸,伸手握住两边,又惊异地发现,红水会在纸上滚,滚到哪里就落下一串红点。
她好震惊,没说话?,姜青禾侧过身看了眼,“等纸干一干再染下个颜色,不然全混在一起了。”
蔓蔓等不及呀,她撅起嘴说:“我给纸吹一吹。”
她呼呼往纸上吹气,纸干没干另说,倒把自己?累得够呛。
染了张红黄混色的?纸后,她累了,小孩子?的?耐心只有那?么一点,也不肯走,趴在桌子?上指点她娘染。
白麻纸染色效果挺一般的?,本来就不是专程用来染色的?纸,很多地方都染不上色,染得极不均匀,要反反复复地染。
只有单色全浸在水里,泡上很久,才能出相?对均匀的?纸张,颜色时深时浅。
在院子?中用夹子?夹在麻绳上晾干,深深浅浅的?颜色,并不明艳的?红,稍显暗淡的?黄,极为突出的?蓝色,以?及各种杂乱的?混色。
肯定没有后世明亮的?颜色好看,可在这里,一点颜色都尤为突出。
对面的?二妞子?喊:“蔓蔓,你晒的?是啥?多翠呀!”
“我染的?,”蔓蔓骄傲,她又叫,“二妞子?姐姐,你快来。”
来的?可不止二妞子?,宋大花和?虎子?也来了,围着这个纸反反复复看了看。
宋大花说:“你是真能折腾啊,这色多好,等今年俺的?棉能采了,你也给俺染点。”
让她现在花钱去买棉布染色,宋大花除非傻了才会这样做。
几个小娃欢天喜地蹦着,又一同跑出去找小草,等会儿一起做风筝。
姜青禾瞧着这纸,她最近捉襟见肘,其实?琢磨出了个赚钱的?法子?。
本来想跟宋大花提起的?,可念头一起又给压了下去,这事还得跟苗阿婆通声气才成。
怀揣着这件事,她张罗完午饭,晌午后搬了桌子?在院子?里,柿子?树底下。可惜柿子?树连叶子?都没有,要是等明年,就能在树底下乘凉了。
染过色的?纸晒了日头,又吹风,半下午就干透了,此时几个娃各自挑着自己?喜欢的?颜色。
“我要红红、黄黄、绿绿、蓝蓝的?花,”蔓蔓边挑嘴里嘀嘀咕咕,概括为她要花里胡哨的?颜色。
二妞子?瞅着那?深蓝的?纸,上手摸了摸,她还没想好做啥嘞。
“俺要做羊,小羊多好,”虎子?笑,“又能吃又能穿,俺长大了要去当放羊倌。”
宋大花拍拍他的?肩膀,“好娃子?,比你妹有出息。”
不怪宋大花这么说,属实?是二妞子?自个说的?,她要是大了啥也懒得干,想去拉枣杆子?。
拉枣杆子?的?意思是要饭,可不叫宋大花气不打一出来,拿了笤帚想抽她一顿。
二妞子?小声哼哼,要饭多有意思。
虎妮这时从地里做完活过来,她瞅了又瞅,“做放风子?阿?”
风筝在这地叫风子?,其实?还有个名更贴切,风放纸。
“做着玩玩,”姜青禾拍拍旁边的?凳子?,让她坐下来说。
“明天蔓蔓生日,说想到草原上睡一晚,”姜青禾用手杵杵虎妮的?胳膊,“你家?那?两个帐篷借我用下呗。”
说起这帐篷还是早年间虎妮她爹放羊的?时候做的?,都老些时候没用过了。
“不早说,那?帐篷积了多少灰,黑脏黑脏的?,”虎妮拉她,“走走走,去洗洗。”
“走走,我倒是想早说,这不刚晌午定的?吗?”姜青禾赶紧跟上她。
因为这个临时决定,这个午后变得忙乱起来,帐篷太脏又大,不能下河洗。
扯开摊在架子?上,用笤帚将灰给掸下来,又换了大木棍重重击打。哪怕裹了头巾,到处飞扬的?灰尘像是黄毛风来了的?前兆似的?,呛得人眼泪直流。
好不容易拾掇得差不多,回去给大家?做的?风筝善后,涂浆糊晒干,再压一压明天才能牢固。
天还没黑,光线通明时,徐祯从后院的?水窖里舀水,灶房里两口灶眼都燃着,锅里还有滚滚沸腾的?水。
两人一起提着进?了西边的?浴室,说浴室算是抬举了它,因为除了有个小木桶外,和?一个排水沟还有扇窗户,其他只有零散的?洗漱用品。
等小木桶装了水,蔓蔓推着徐祯出去,她要洗澡了。
关?于男女有别的?知识,她两岁会说话?起姜青禾就教她了,到这里提醒的?次数更多。
所以?才四岁的?蔓蔓已?经?懂得,什么叫做私密,什么叫隐私。
蔓蔓光溜溜地坐在木桶里,害羞地捂住脸,三岁的?时候给她洗澡从来没有过。
“咋,你害羞个啥,”姜青禾给她的?胳膊搓搓泥。
“没有哇,”蔓蔓放开手,她腿在水底下扑腾,她指指白气,“弄到我眼睛了,闭上,不叫它进?来。”
姜青禾无语,她刚还想说,娃大了一岁就是不一样,合着是她想太多。
今天全家?都洗了澡又洗了头,头发老久没剪过了,这里不管男女都盘发髻,要长发才盘得起来。
长发又很不容易干,春天的?夜里风大,擦不干就披着,撬开封闭的?火塘。架起木柴烧,将罐罐茶绑在横梁悬下来的?绳子?上,熬一盅甜茶吃了,头发也干透了,上床美美睡觉。
被子?换了小的?羊毛被,晒了一整日太阳,虽然不是暖烘烘的?,可那?蓬松且不厚重的?感觉,真叫人觉得舒坦。
第二日蔓蔓是最后一个起的?,她从被子?里爬出来。坐在乱成一团的?被子?上发懵,眼神半闭着,好困。
她砸吧下嘴巴,揉揉眼睛,想下床去上厕所。鞋都穿到一半了,这才看见对面挂衣架上的?衣服,红彤彤的?。
“娘,娘,”蔓蔓大喊。
“咋了,”姜青禾赶紧走过来。
刚才苗阿婆来给她送面,说是上回说过的?,娃生日给她这个做娘的?送碗面,精白面,还卧了个鸡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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