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豆角开花
刘挽同样也回望着陈掌道:“人贵自知,你们最大的问题是你们都不自知。你想通过我姨母达到复爵的地位,这么些年过去,你如愿了?”
不是刘挽想打击人,而是刘挽须得让陈掌认清现实,唯有他知道自己并没有本事在朝堂上和别人争,和别人斗,他理当该谨小慎微,安分做人。
就目前来说,陈掌不算完全没有本事的人,可他也不是多有本事的人,正因如此,人可以用,但把他推入朝堂,他会连自己怎么死都不知道。
刘彻连卫青这样骑奴出身的人都敢用,就没有他不敢用的人。卫家三姐妹,卫君孺嫁给了太仆公孙贺,公孙贺数次随卫青出击匈奴,他的本事如何暂不评价,至少能让刘彻放他上战场,比之陈掌,刘彻从来没有动过此念便可知,刘彻了解陈掌的本事,却认为他只适合于在刘挽的手里打下手,帮着刘挽管理庶务。
陈掌是不甘心的,可是他有办法吗?
他心心念念的复祖先的爵位,至今无果。
他应该要认清,凭他的钻营,纵然卫子夫成为了皇后,他无功于社稷,他都不可能复祖先陈平当年所得的曲逆侯爵位。
被刘挽指出,陈掌自觉面上无光,可是他也必须得承认,“是我无能。”
“你有你的长处,我既然说了你帮我管好卫家的人,让他们个个安分守己,不做任何惹眼犯法的事,我一定会给你机会立功,待将来遂你所愿。眼下我只问你一句,你做是不做?”刘挽不是来听陈掌感慨他的无能的,确实没有大本事的陈掌,刘挽知他所长,定会尽所能的让他发挥自己的长处,来日给他立功的机会,完成他的宿愿。
“做。长公主但有吩咐,我无不从。”陈掌几乎已然绝望了,他心里并非不着急。再急又有何用?
跟着刘挽做事,他得了不少好处,刘挽答应给他的一直都给到了。如今刘挽放了话,他相信刘挽一定也会做到。最后一个希望,陈掌没有理由不拼一把。
“你我也须有言在先,并非一朝一夕可成。你想复爵,一般的功劳绝无可能。但,我心中已有主意,要成事必须要等到将来哪一日待我父皇腾出手来办此事时,方可成。”刘挽显然有了一系列的计划,不过是等一个合适的机会罢了。
落在陈掌的耳朵里,哎哟,待刘彻腾出手来办事的那一日吗?证明刘挽并非在哄骗于他,而是真真切切的想到了办法,差的是时机。
陈掌立刻道:“长公主放心,我不心急,只要有希望,我等着那一日。”
有了希望他不会失去目标,不过是等待而已,他有这个耐心。
“这是让卫家人不许碰的事儿。你拿回去自己记下,也让他们都记下。”刘挽把一张纸给陈掌递过去,陈掌赶紧接过,迅速一看,惊得他差点都把纸丢了。
“长公主,是不是太苛刻了?”陈掌小声试探的问。
刘挽道:“你们也可以肆意行事,不过若是犯到我头上,莫怪我大义灭亲。”
笑话,严于律己有多苛刻,不过是不强占民田,奉公守法罢了,谁还能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真做不好,刘挽并不介意找个机会好好的整治卫家。她现在出手也好过将来惹了刘彻不喜时由旁人出手解决。
陈掌打了个冷颤,他怎么会不明白刘挽不仅是在告诫他如何约束卫家的人,同时也在警告着他,接下来的他该如何行事。
卫家,那是刘挽真正的外祖家,既如此,刘挽都能说出大义灭亲的话,不会有人觉得刘挽会不敢对他这个所谓的姨夫动手。
“是。”陈掌连忙保证,末了还是小声的问:“若是我当真管束不当?”
“你只管告诉我,我会处置。既然好言相劝不听,不妨请他们往大牢走上一走。”刘挽又不是下不了狠手的人,她一点都不介意帮自家的舅舅多省点事儿。
“对了,最好趁我舅舅不在的时候。”刘挽补上一句。
卫青要是在,有事他们肯定得寻卫青帮忙去,那可不行,自家的舅舅要是被她坑得左右为难,她还不乐意呢。
虽然卫家有两男,可是陈掌自知刘挽亲昵唤的这一声舅舅只有卫青。哪怕卫青并不是卫家的血脉,他既取了卫氏的姓,也就是卫家的人。担的也是卫氏的兴衰。至于卫青的生父,那一家子把卫青当奴仆,不认卫青,卫青也不认那一家子,与刘挽从无关系。
“是。”陈掌明白了,卫青只管在外冲锋陷阵,里里外外的事自有刘挽出手解决。
“办好这件事后,我会让你陆续接手盐务。”刘挽并没有忘记在盐务的事闹得沸沸扬扬的时候,陈掌并没有寻她提及过半句。可见他还是能忍。
能忍就很好。刘挽既要试一试。
“这就是我为你争来的机会,此事定要办得比现在更好。否则将来就不是我失信于你,而是你自己无能。”刘挽将话说得明明白白,机会她不吝啬于给,甚至诸事都安排妥当,但如果陈掌自己不争气,连他最擅长的事他都做不好,怨不得他一辈子都复不了祖上的爵位。
陈掌此时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好半响才反应过来道:“长公主,长公主,我一定好好办差,绝不会辜负长公主的信任。”
盐务,他怎么可能不想帮着刘挽管理盐务,只是他也知道这件事牵扯太广。
看看刘挽因为垄断盐的事儿都有人胆敢在长安对她行刺,他纵然对盐利动心,万万也是不敢动这个心思。
没有想到,他不曾求上刘挽,刘挽反而把事情交由他来接手。
不仅如此,听刘挽的言外之意,盐务在最后或许会成为他的助力。
对,盐务挂的虽然是刘挽的名,谁都清楚背后真正得利的人是刘彻。所以,刘挽才会说,有一件事交由他去办,待将来刘彻腾出手来时,他的梦想就能实现。
“想清楚该知道如何办事。我父皇这个人,喜欢的是真正为他分忧的人。他许你们有私心,可你们的私心绝不能越过他,也不能越过大汉。谁要是敢越线,他就能要了谁的命。记下。”刘挽不介意提点一番陈掌,陈掌打了一个冷颤,立刻正色道:“臣记下,臣记下了。”
从酒楼出来的刘挽最后回头看了酒楼的方向,卫家,她倒要看看,她把卫家上下都治得服服帖帖,让他们安守本分,还能有谁能寻机会对宫里的他们下手。
不怪刘挽未雨绸缪,凡事就得一开始立好规矩,卫家,她是不操心自家舅舅的,但公孙贺,陈掌这两个人,刘挽不得不小心了。
刘挽和公孙贺的往来不少,在她看来这一位有本事,但也跟陈掌一样,本事并不够强。有自家舅舅卫青带着,功劳必是少不了,但战场和朝堂并不相同,既无法完全约束自身,同时也没有足够的能力应对变故,遇大事,必出事。
“长公主,出事了。”
刘挽想着算是把陈掌的事解决了,也可以借由陈掌之手敲打敲打卫家,既让卫青置身事外,又可以保证卫家往后有个能拦着点的人。陈掌纵然从前未必把卫家的事放在心上,有了刘挽今天和他做的交易,他定会派人盯着卫家点的。
结果刚要松一口气,只见一个内侍着急忙慌的过来,神色慌张。
人,是刘彻让华刻训练之后给刘挽送过来的,是华刻的徒弟,名华柬。
刘挽日常出宫是从来不带内侍的,但也留了话,若是宫中出事,尽可出宫寻她。
至于寻她的法子嘛,刘挽让乔娘教过了,自是一教一个准。
不过,华柬是第一次寻刘挽,而且看这架式明显是出大事了。刘挽一眼看过去,“梁美人中毒了。”
第220章 打入永巷
听到这话刘挽一脸的惘然, 梁美人中毒和她有何干系。
华柬气都没喘匀,正因如此说话断断续续的,好不容易才缓过来道:“梁美人抢了长公主送入甘泉宫的菜,食用后才中的毒。”
听到这儿刘挽反应过来了, 同时也气乐了, “有意思, 实在有意思。我娘呢?”
“皇后到了梁美人宫中, 陛下也去了,梁美人虽无性命之忧, 却道有人要加害于她。皇后让长公主速速回宫, 毕竟梁美人是用长公主让人送的菜才会毒发, 偏菜中查查并无毒。此事须得给陛下一个交代, 皇后一时不知如何下手。”着急让刘挽回宫的人是卫子夫,闹出这样的事谁也没有想到,卫子夫自执掌宫务以来还是第一回发生这样的事,卫子夫是生怕刘挽被梁美人陷害。
“走。”刘挽立刻往宫中去。
而才到了梁美人的云光殿, 刘挽便听到梁美人的声音道:“陛下, 妾疼死了,侥幸逃过死劫,请陛下为妾做主。”
刘彻道:“朕已然命人去查了,自然会给你一个公道。”
刘挽挑了挑眉头,正好这时候华刻从外头走了过来,见到门前的刘挽时赶紧见礼道:“长公主。”
毕竟不是未央宫也不是甘泉宫, 刘挽在门前站住, 同华刻道:“请公公通传一声。”
为客之道, 刘挽并不会失了礼数。
华刻也懂得这个道理, 与刘挽鞠一躬, 领着身后的人进去。
“陛下,泰永长公主在外求见。”华刻一进去第一时间禀告,刘彻一顿,不自觉的松开了那往他怀里依偎的梁美人,正坐而道:“让她进来。”
梁美人哭得正可怜,对于站在一旁的卫子夫不时的挑衅看上一眼,结果突然被刘彻推开,梁美人面上一僵,何尝不是一脸的莫名。
门外听着声音的刘挽自觉走了进来,看到刘彻坐在榻边,卫子夫在一旁站着,那榻上的梁美人哭得梨花带泪,分外的楚楚可怜,人还一个劲儿的想往刘彻的怀里去,可刘彻突然站了起来,“梁美人中毒的事查得如何?你既然回来了,一道听听看。”
刘挽没来得及见礼,刘彻先说话,刘挽应了一声。
华刻瞬间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好在华刻也习惯了,立刻道:“陛下,长公主送入宫中的菜和梁美人宫中上下都查了个遍,并未查到任何毒物,与皇后殿下所查结果一致。”
梁美人立刻道:“那我为何中毒?”
这一点众人都诧异。刘彻的视线落在刘挽的身上,刘挽已然从袖中抽出一张纸条,交到刘彻的面前,刘彻一顿,接过迅速一看,随后吩咐道:“将梁美人今日用过的菜端上来。”
梁美人一脸的莫名,一旁的宫人赶紧第一时间将梁美人刚用过的菜都端了上来,刘彻看完之后一脸的恍然大悟,可是梁美人不懂,“陛下,果然是菜中有毒?”
刘挽在这个时候问:“父皇,身为宫妃,擅取甘泉宫之物,算是冒犯中宫,无视父皇吗?”
听着刘挽问出这句话,殿内的宫人都低下了头。有些事刚开始闹出来就有人劝过梁美人了,只不过梁美人听不进去,反而把事情闹大。
后来太医来给梁美人看过,道梁美人中了毒。这下众人也只忙着查毒在何处,没有一个人再提起梁美人从甘泉宫抢菜的事。
别人不敢提,并不代表刘挽不敢。
刘彻回头望向梁美人,刘挽道:“人主无威而重在左右。父皇亲封的大汉皇后,她若失威,亦是父皇失威。内宫之事一如外朝。”
“来人,梁氏犯上,目无皇后,夺去封号,打入永巷。”刘彻一声令下,无人不惊。
饶是梁美人也傻眼了,连声的认错道:“陛下,陛下,妾知道错了,妾知道错了,求陛下饶过妾这一回。”
刘彻一眼扫过华刻,华刻赶紧让人上去将梁美人拉走。
“陛下,陛下。”梁美人不断的叫唤,可是刘彻全然不为所动。
“回宫吧。”刘彻显然气得不轻,但这件事错在何人。刘彻拂袖而去,卫子夫连忙福身相送,刘挽迅速同卫子夫福福身,跟上刘彻。
卫子夫的眼中也是忧虑,她只怕因为自己而让刘挽失宠于刘彻。
刘彻注意到刘挽跟在身后,当即道:“匆匆赶回,回去休息你的。”
“父皇很久没有带我去骑马,不如我们去上林苑骑马,比一比?”刘挽向刘彻建议,她自知刘彻定是生气了,生气归生气,不好让自家父皇消化,还得想办法给刘彻排解。
刘彻瞪了刘挽一眼,却最终还是开口,“出宫,随朕骑马。”
好的呢。刘彻在前走,刘挽跟在身后。
父女二人一道前往上林苑,话不多说,直接赛马。
霍去病姗姗来迟,只看到刘挽一遍一遍的输给刘彻,输得刘挽哇哇大叫,“父皇也不让让我。”
跑了几圈的刘彻只觉得心中的郁气消散了许多,在看刘挽那没心没肺,从来不藏话的模样,眼中宠溺的道:“等将来你上了战场,难道还指望匈奴人让你?”
“不让就不让,再给我两年,我一定骑得比父皇还好。”一听刘彻拿了匈奴来说话,刘挽当即一个鲤鱼翻身的叫唤,握紧了拳头保证她一定要胜过刘彻。
“我也想跟陛下比一比。”霍去病看着刘彻驰骋很是眼热,也想跟刘彻比一比,毕竟当年他的骑术是刘彻教的。
“来。”刘彻一看霍去病,心情更加好了。霍去病想比那就比。
刘挽在一旁喊道:“父皇要加油,千万不要输给表哥。”
刘彻一听立刻道:“你表哥也是朕亲自教出来的,他若是赢不了朕,朕该失望。”
没有人不喜欢青出于蓝胜于蓝,尤其是他最得意的弟子。
“那我一定不让陛下失望。”霍去病眼睛闪闪发亮的保证。
“来。”刘彻也起了好胜之心,必须得跟霍去病比上一比。
两人一道上了马,刘挽在一旁给他们喊着开始,随着刘挽的声音落下,两人策马而出,一会儿的功夫不见身影,只见尘烟滚滚。
刘挽巴巴的张望着,也等待着结果。
上林苑相当的大,大得哪怕人跑上个十天半个月也未必走得完。
刘挽日常往上林苑跑,既是因为公事,也因为上林苑清净。宫里的人太多,事儿也多,比如今天的事,刘挽觉得分外冤枉,也分外的憋屈。
她也知道咄咄逼人,只会让刘彻心生不满,可是如果不把规矩立好,以后刘挽的麻烦,卫子夫的麻烦一定都会不间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