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豆角开花
此时的刘彻且耐心的等着。
汲黯方才看了几篇道:“公正。但不知其中所记载之事,经过勘查吗?”
“结合各家的记载,去往各地查看志铭,墓铭,毕竟年代久远,有些怕是早已失传。正因如此,为防后世皆不知前人之事,以令我等后人不知根源之始,文化之兴,当以著书立说,流传后世。文化之传承,诸位想必知道此事何重吧?”刘挽昭示她的想法,也希望能得到众人的认可,眼下她做的事,该得到众人的支持吧?
“长公主睿智。”汲黯感慨无比,刘挽忧国忧民不说,更有远见,听听刘挽的话,谁不得认一句,为长远而谋,不过如此。
“文化璀璨之时,当属诸子百家,正视文化传承之朝,始于父皇,父皇以为如何?”刘挽终于是把目的抛出来了。刘彻最喜欢的正是可以由他来开创的局势,刘挽是一字一句都说到他的心坎上了。
“是以,你有何打算?”刘彻合上书问。
刘挽骄傲自信的昂头,道:“凡书契以来经史子集百家之书,至于天文、地志、阴阳、医卜、僧道、技艺之言,备辑为一书。以令后世知我大汉不仅重视治国安天下,更重民生。”
引用《永乐大典》宗旨,想必很难不让人心动。尤其是刘彻。
“这个主意不错。前人未有之事,我大汉始之,召各家一道著书立说,传于后世。”刘彻意动无比,凡是能让他有别于旁人的法子,有何不可?
公孙弘和汲黯都附议之,很是以为此事可行。
刘彻的视线落在刘挽身上问:“既然有主意,想是连人选你都有了?”
“知我者,父皇也。主持修著此书的更是留侯花禄夫人。儿以为,一事不烦二主,修著各家之书,不如继续让她来。”刘挽确实有人选,且认为非她莫属。
“不可。”刘彻意识到刘挽说出的人选是一位女子时,留侯,张良之后,她的影响力是不小,当初刘彻把人选入宫教女儿,对她算是有所了解,下方有人迫不及待的提出反对意见,“著书立说是为大事,岂能由女子出面。”
“不巧得很,提出收集整合各家典籍的我亦为女子。我以为,天下人才,比之性别,更重要的是才能。花夫人纵然作为女流之辈又如何,此事好与不好,大可以请世间大儒一阅评之。容我再提醒一句,此书非为花夫人一人所编纂,合各家名士而为之。”刘挽平静的陈述一个事实,最后扫过反对的人,“要不,你们比比学识?看看你有没有资格对他们指指点点?”
明明没有任何波动的语气,谁都能感受到刘挽的坚持,以及对某些人的不屑。
“陛下。”比,没本事的人万万不敢比,做主的人是刘彻,刘彻问:“公孙弘,汲黯,你们觉得呢?”
刚刚两人拿着书看得那叫一个爱不释手,眼下该他们说话的时候赶紧开口吧。
没想到两人都不约而同的望向刘挽,刘挽歪头冲他们挑眉。
“陛下,男/女各司其职,此事不如另择旁人。”公孙弘张口,说出口的话是让刘挽并不喜欢听的。
刘挽冷哼一声道:“丞相既然说到各司其职,那不如说说看,男/女各司何职?”
公孙弘听出刘挽话中的不善,一想倒也不至于因此惹怒刘挽吧,况且他并不觉得自己说得哪里不对,道:“男主外,女主内。”
“何谓外,何谓内?啊,保家卫国,出将入相算是外,操持家务,孝顺父母照顾儿女这是内对吧?”刘挽有问有答,公孙弘觉得刘挽纯纯是明知故问呢,肯定道:“长公主所言甚是。”
刘挽低头一笑,偏她的一笑落在熟悉她的人眼里都知道刘挽要开始论道论道了。
“若按公孙丞相的意思,男主外,女主内,于国家兴亡之际,还有这般的讲究?”刘挽又提出问题,公孙弘立刻道:“国家兴亡,岂是一介女流可以扭转乾坤。”
刘挽眯起眼睛望向公孙弘透着危险的问:“那不如公孙丞相说说,为何你主张和亲?远嫁匈奴和亲者为何皆为女子?”
第310章 我父皇是昏君?
这一刻, 方才理直气壮的公孙弘蔫了。
刘挽缓缓走到公孙弘的面前,“匈奴欺凌我大汉七十余年,大汉为求休养生息,多年来和亲匈奴之人几何?公孙丞相算过吧?以大汉公主之名嫁入匈奴的女子, 公孙丞相知道她们都是何等下场吗?你不知道。我在朔方这些日子查过, 问过, 需要我一个个告诉公孙丞相吗?”
言罢, 刘挽冷哼一声道:“劝她们和亲,让她们舍己而为家国时, 公孙丞相怕是想不起所谓的男主外, 女主内了。天下太平时, 公孙丞相觉得, 该论论所谓的男主外,女主内了?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我从来都觉得,欲兴大汉, 当以德才用人, 不问出身,不问来历,父皇推行察举之制,意在揽尽天下人才。怎么,到你这儿,德才不重要, 性别才是重中之重。这些史书难道不足以证明花夫人有能力主持修书?”
不出手则已, 但凡出手都是喜欢用事实证明给所有人看的刘挽, 追问公孙弘, 是不是在他的眼里, 和亲是不得不舍己的女子,如今有本事为国出力,仅因为男人们的容不得,女子便不能出手了?
“啊,对,我掌朔方城多年,你们在朝堂上都是怎么吵的?都觉得我没有能力管好朔方城,我管的这些年,没有出任何的批漏,甚至在我的治下,朔方成为大汉朝出击匈奴的一个粮仓,你们还能挑出我的毛病?对,要是让你们挑出来,我早被传回长安,哪里还会有我的留在朔方这些年的日子?如此说来,我要是想出击匈奴,你们也想拦我啊?”刘挽转过头,嘴里念叨着。
她说的那些话,霍去病在一旁道:“陛下但许,军中大事,由不得他们说三道四。”
收获刘挽一记赞许的眼神,看看,到最后还得霍去病挺她。
刘挽冷笑的扫过公孙弘道:“我不管在公孙丞相眼里是如何看待天下女子的,在我刘挽看来,天下兴亡,和男/女并没有关系,国家想要繁荣昌盛,须得万众一心,才有可能兴国。以一己之力,难成大事。我虽为女流之辈,也有为国为民之心,大汉无数的女子也有着和我同样的一颗心。天地生阴阳,既分男/女,本无高低贵贱之分。公孙丞相也是苦过来的人,不会不知道,我们大汉的子民,他们都在为了一日三餐的温饱各自努力,从来没有女子因为是女子,而得到任何所谓的优待。在寻常人家,不做事,养闲人,断无可能。故,我有时候听着你们侃侃而谈轻视女子时总在想,你们为何如此轻视女子?你们是看不到女子付出吗?亦或者在你们看来,世间的女子多是无能之流?我所见的女子,上至先太后,下至寻常的女娃娃,她们都懂一个道理,不做事,不干活,她们会为世间所不能容。”
公孙弘汗淋如雨,不能说刘挽说得不对,可是也正因为刘挽说对了,更让他们打从心里害怕,他们,他们其实都有私心。
“比起你们男人,世间女子活得要不容易得很。别的都不说,只论我切身的体会。我是大汉的公主,公主,空有抱国之心,荡平匈奴之志,多少年了,我尚不能如愿。连我都如此,等闲女子想顺意顺心的活,不容易。然我等女流之辈所求也并非事事都要肆意。我们不过想为大汉尽一份心意罢了。我些许拙见,无分男/女,有才有能之人,皆可为大汉所用。我,不过是想为大汉略尽微薄之力,壮我汉哉。怎么,你们一群男人,连容人之量都没有?”刘挽最后的一问,让人怎么说?
容人之量,现在说的何止是容人之量的事儿。
真要是让女人都出头,以后他们的对手不是又多了一批,朝堂上的位置本是有限的,再让刘挽继续推行下去,他们以后怎么办?
不,不行啊,万万的不行。
一群人都在心里默默的否认,何尝不在想该怎么样说服刘彻。
“父皇,诸公无话可说,看来他们是有容人之量的,不至于害怕为臣不曾为君分忧,倒怕为父皇分忧的人抢了他们的位置。”嘶,没想好怎么回怼刘挽的人,但听刘挽所言,谁不瞪大眼睛,一语道破一群男人容不得女人的根本原因,皆因他们不想让更多的人同他们争位。
“陛下,泰永一番礼物送下来,我算是看明白了,样样皆是为我大汉。她不过是举荐一个有所作为的女子,眼下也只是陛下用一个有才的女子一事罢了,他们恐惧害怕。依我所见,无论男/女,皆为陛下的臣民,只在合用不合用。”一墙之地,在外男客和女眷的相互看得清,刘挽说的话,谁不听得分明,馆陶大长公主接过话,风轻云淡的道来。
刘彻的视线落在刘挽的身上,依然有臣子往前迈出一步道:“以女子干政,陛下,祸乱之始。请陛下想想妲己,褒姒。”
“祸乱之始在于女子?难道不是在于争权夺利?纵观古今,其祸非因女子而始,皆因利。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将罪名归于女子之身,道因女子之故,莫让本宫瞧不起你。也别在人前显得你多年来读过的书,学过的道理竟然都不能让你增长见识。说出如此可笑的话。无能之人掌权,无德之人身居高位,无法管束手下,更不能安民,方为乱之根本。莫打着大义凛然的名号,将罪名都扣到女子的头上。无论是你所说的妲己,亦或者褒姒,她们既无参政的权利,更无法左右帝王。商之亡也好,周之灭也罢,皆在为人王者。将罪名归于女子之身,只会让天下人耻笑于你。而你,拿父皇比之商纣王、周幽王,他们也配和我父皇比吗?”刘挽寸步不让的反击,尤其不忘坑上对方一把,把刘彻比作那样的两位昏君,那是对刘彻莫大的侮辱好吧。
对方赶紧解释道:“陛下,臣绝无此意。”
“是吗?”刘挽冷笑反问,明摆着不信,汲黯唤一声长公主,刘挽不客气的反驳道:“汲中大夫没有听见他方才所言吗?在他的眼里,何止是花夫人如同妲己褒姒之流,我若非天子女,定也要落得一个蛊惑君上之名。他说的话汲中大夫置若罔闻,怎么,我道他视我父皇为昏君有错?用一个女子罢了,我竟不知评判君王圣明与否,反而在于用男用女?容我提醒汲中大夫一句,我大汉是有女侯的。怎么?历代先王能给女子封侯,到我父皇这儿,用一个有本事的女子倒成了商纣王,周幽王之流了?”
汲黯一向擅长揪别人的错,万万没有想到有一天会被刘挽揪着错怼得不行。
哎哟,刘彻一个怕汲黯的皇帝,看到汲黯被怼,心情十分愉悦,比听到刘挽拍他马屁都要高兴。
在旁边的女子们,谁听得不觉得痛快,有本事的女子怎么不能出仕了?这像样吗?
“陛下用人自来以才。花夫人的本事有目共睹,陛下一改原先用人之道,反反复复,怕是......”在一群人被刘挽骂得无话可说时,霍去病再开口。
年少的将军最得刘彻之心,而且作为一个男人,心心念念的都是怎么让人信任刘彻,并非为刘挽着想。
额,男人帮女人说话,可是要命得很。
刘彻听他们争执不休,霍去病的一番话落下,刘彻立刻幽幽道:“对朕来说,天下都是朕的子民,朕一视同仁。女子,泰永何尝不是女子,若因为生而为女,有才亦不用,你们是想朕用谁?朔方城朕原本交给谁来管的?管出乱子又是谁收拾的,怎么,你们忘了?”
提起朔方城之乱,那其中动了手脚的人都开始心虚。
心虚,自不敢再大声说话。
“史书能修得好,网罗天下经典以著之传世一事,好,定下花禄夫人负责吧。”刘彻拍板定下,刘挽上战场的事绝不能改,谁都休想拦住。
比起别的人,刘彻用得刘挽太顺手,顺手得让刘彻都舍不得不用,既如此,该给刘挽撑腰,不让刘挽成为众矢之的,刘彻须得布局。
刘挽现在做的一切都相当是在刘彻的默许下进行,摊到明面上来,让刘挽出面怼百官,不过是刘彻不想以后再让他们争论不休。
“父皇英明。”刘挽马上拍马屁,刘彻指向刘挽道:“既许她办事,须得把事好,倘若办不好,朕会立刻换人。”
刘挽昂头挺胸,理所当然的道:“当如是。若她无能,不用父皇张口,我第一个把她撤下。”
开玩笑,主持修书一事,或许未必有人意识到事情的重要性,刘挽是相当清楚的。把事情交给花禄来办,志在借此机会让她开一条路,网罗天下人才的路。
这点心思,何尝不是刘彻的。藏书楼是个好地方。
“好。”刘彻最喜欢的莫过于刘挽说一不二。这时候霍去病端过一个杯道:“说了许久话,解解渴。”
刘挽深吸一口气,正好渴了,接过当下一饮而尽,下一刻全喷了出来,瞪大眼睛问:“这,这是酒。”
霍去病重重点头道:“对啊!”
“你......”刘挽指向霍去病。下一刻人朝霍去病倒去。
【作者有话说】
好的,加更完毕,收工!
第311章 醉酒
突然的变故谁不被吓了一跳, 霍去病急忙接住刘挽,打量刘挽双颊通红,双目紧闭,急忙唤道:“泰永, 泰永。”
本来高兴的刘彻也被惊得不轻, 上前第一时间探刘挽的鼻息, 霍去病......
“陛下, 泰永这是?”霍去病话到嘴边又停下,连忙将人抱起, 刘彻立刻道:“传太医。抱泰永回宫。你啊!”
好好的突然给刘挽拿的哪门子的酒?
霍去病何尝不无辜, 他觉得刘挽达到目的定是高兴, 想着该跟刘挽庆祝一番, 如何能想到刘挽喝了一杯酒,就一杯,刘挽全都吐出来了,这都能醉。
戈央和不少太医都给刘挽号脉, 得出刘挽醉酒的结论, 总的来说让众人都松一口气。
卫青把霍去病叫过去训上一顿,无非是霍去病给刘挽拿哪门子的酒呢,看把刘挽醉得。
霍去病没有辩驳,老实的听训,最后有些想不明白刘挽反应为何这样大,都没喝着。
倒是戈央解释道:“人各有不同, 长公主体质特殊, 往后最好别碰酒, 否则恐有性命之忧。”
刘彻听到这话立刻叮嘱道:“此事不可外传。”
谁都懂这句话的含义, 刘挽的软肋倘若为人所知, 非刘挽之幸。
好在刘彻先前有所防备,更怕刘挽出事,如今屋里除了昏迷的刘挽,只有刘彻和卫子夫、霍去病、卫青。连平阳长公主刘彻都没让进来。
“对外?”卫青提醒刘彻别忘了收拾首尾,想要瞒住人得寻个理由。
“就说我在酒里动了手脚。”霍去病想都不想的接上话,刘彻瞥过霍去病一眼,“嗯,只说他们表兄妹闹着玩,试药。”
传出去也能说服人,卫青没有意见。
可怜的刘挽啊,没想到霍去病上来一杯酒,她那会儿正好吸气没有闻到酒味,一杯酒没有下腹,不过才入口,刘挽睡了三天,醒来那会儿,刘挽整个人依然昏昏沉沉的。
卫子夫一听说刘挽醒了,赶紧过来,刘挽呆呆的坐在榻前,抱着被子一副没有清醒的样子。
房里暖和得很,卫子夫上前探过刘挽的头,温度是正常的,但刘挽完全没有精神的样子,看在眼里的卫子夫很是担心。转头看过戈央,戈央何尝不是无奈,轻声道:“长公主没缓过。”
刘挽没缓过来她亦莫可奈何,总不能胡乱给刘挽开药,是药三分毒。
“泰永,要不你再继续睡?”卫子夫担心归担心,刘挽眼下的情况让她一筹莫展。
“不睡了,越睡头越昏。”刘挽摇头,“娘别管我,我慢慢缓缓。”
说着话头一歪,半响又不动。卫子夫注意刘挽闭着眼睛呢,很是忧愁问:“没有办法的吗?”
“要不我给长公主扎几针?”戈央无奈的将提议道来,刘挽道:“不过是宿醉不醒罢了,我不扎针。娘,我没事。一会儿我洗把脸会好一些。”
扎针是不可能扎针的,大过年的扎针,刘挽说不封建迷信,那也不想在过年的时候扎针。
“这几日内外命妇入宫拜见,你父皇更有意设一个供以天下文人才子交流的宴会,司马相如亲自作赋,很是热闹。”卫子夫大意同刘挽说了她睡的几天发生的事儿,刘挽应一声表示知道。
“若是不舒服想躺就躺着。有事吩咐人。”从来没有见过刘挽这般无精打采的卫子夫不是不担心刘挽,无奈内外命妇入宫,本是年前定下的事,有万千的理由,卫子夫都不能放下不管。再三叮嘱人照顾好刘挽,卫子夫才离去。
一旁伺候的人给刘挽收拾,洗漱更衣,刘挽的精神才好些。华柬来禀,“长公主,冠军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