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豆角开花
莞尔一笑,刘挽没有说话,霍去病要的是一个倾诉的人罢了,刘挽认真听,他继续讲。
“幼时我曾追问母亲,为何旁人都有父亲,独我没有?母亲没有回答我。我小时候是舅舅把我带在身边,保护我,教我本事,后来是陛下。在我心中,舅舅和陛下是我无可取代的父亲,我的生父,其实我不像幼时一般想要得到一个答案,非要弄清楚不可。偏在这个时候母亲告诉我他的姓名。有时候我不懂,母亲为何呢?”霍去病不解的人从来都是卫少儿,年少在他需要父亲时卫少儿不曾告诉他那个父亲是谁,当他长大再不需要父亲时,为何卫少儿偏又说出来?
刘挽不能说完全懂得卫少儿的心情,但有一点点的猜测,难听的话不好说,算了,不说了吧!
霍去病呼一口气道:“因郑家之事,我想着莫留后患,故特意按母亲说的地方去寻。”
为不留后患去的?刘挽抬眸瞪眼。
霍去病笑道:“我和舅舅不一样。舅舅顾念血脉之情,又是心存仁厚,很多事舅舅不去做。我,才不会。所谓血脉恩情,他怕是从来没有想过会有我。一时纵欲,如果不是有舅舅,有陛下,我不知要吃多少的苦,受多少人的白眼。这样的一个人,倘若敢算计我,我绝不会忍。”
好吧,霍去病从来不是卫青,忍字对霍去病而言完全不存在。
刘挽重重点头,霍去病观刘挽乖巧听着的模样,嘴角的笑意加深了。
“好在,他不是像郑家那样的人,诚惶诚恐的见了我,其实,他早把我母亲忘记。”霍去病说起见了人后他的想法,无一隐瞒的对刘挽说起。
一响贪欢,男人这种动物,提了裤子当下将人抛之脑后,不奇怪。
“观其品性不错,往后不会给我带来麻烦,既如此,我为他置办田产,顺便把他的另一个儿子,我的弟弟霍光带回长安。”霍去病最后说完时,抿唇望着刘挽,刘挽与之对视,认真的道:“表哥做得很好。”
霍去病哭笑不得,他是要刘挽的夸赞吗?
并不是的好吧!
刘挽伸手拍拍霍去病的肩道:“表哥能长得这般好,无人不羡慕。”
霍去病道:“那都与他无关。”
他能是现在这般模样,作为父亲的人没有半点功劳。
“表哥能干又不是为他。”刘挽是懂得怎么安慰霍去病的,霍去病未必见得把某个父亲放在心里,突然被卫少儿提及,霍去病明显很郁闷。不知时可以当这个人死了,知道不去查一查,问上一问,霍去病又难受。
怪不得霍去病说不懂卫少儿,有时候刘挽何尝不是看不懂卫少儿的操作。有她这样当母亲的吗?不能为霍去病想想的吗?
“对,我并非为他。大汉,陛下,舅舅,你,哪一个不比他更重要。”霍去病愉悦的笑出声,他这一生可以为大汉,为陛下,为他的舅舅,为他眼前的这个人付出所有,包括性命,他不需要在意一个从前没有在他的生命中出现过的人,更不必为那样一个人纠结。
“你要继续留在河西。”霍去病言归正传,他把迁往河西的人带来,又得领着匈奴几万人归往长安去,自会有人把匈奴人安顿好。
刘挽重重点点头道:“明年立夏前我会回京。”
明年,她十六了!有些事刘挽不相信,但该准备的刘挽不得不去准备。不怕一万怕万一。万一安夫人说对了呢?
这个可能让刘挽的心一紧,她的视线落在一旁的霍去病身上,霍去病过了年也要二十一了,如果她的说准了,霍去病的也会准,彼时,彼时。
“那我在长安等你。”刘挽眼底闪过惶恐,突然下定决心要加快速度,霍去病高兴的冲刘挽喊一句,刘挽压下心底的万千思绪,重重点头道:“好。”
刘挽和霍去病不能多叙旧,手里头各有各的事忙,得回到长安后再论其他。
刘挽望着河西这一片戈壁沙漠,让人种地,而且是努力努力的种,她要努力的将一片沙漠变成绿洲,纵然她能做的有限,她依然会拼尽所有做到这一点。
除此之外,开渠引水,沙漠缺水都知道,能调的水尽可能的调,刘挽定下方案,具体如何实施,全都交给各家的人做。
自然有人指出刘挽异想天开,可是刘挽却反问他们,难道他们得了土地,不应该为后世留下一个更好的世界?这样一片沙漠,不管不顾,谁敢说沙漠不会继续蔓延?
华夏数千年的人们,奉行的是一种什么样的准则,天法道法,自然。
沙漠无法生存,沙漠无法改变,靠的只能是人,不管怎么样,没有试过之前,谁也不应该说出做不到三个字。试了,当真做不到,好,用别的方式。
得,都明白刘挽的言外之意,不管行不行,都得试着去做,千方百计都要做到。
刘挽在沙漠种树,想往沙漠引水的事,无数人得知后都在笑话刘挽,独阴阳家和墨家的人在长安听闻后,安夫人和墨家钜子对视一眼道:“如何?”
“夫人怎么知道一定会?”墨家钜子依然对安夫人无法信任,认为一切不过是安夫人的一面之辞,况且有些事哪怕安夫人忘记,他们记着呢。
“很快将有结果了不是吗?眼下我们不过是在为万一准备。没有万一,再好不过。如果有,我只问你们帮不帮我?”安夫人盼自己算错,但那个可能性,她更清楚。
既如此,安夫人不得不做准备。
“当年他们求着夫人都不肯做的事,夫人竟然要为长公主无声无息的做到?”这样一道充满嘲讽不信任的声音正是出自岩夫人。
安夫人根本不放在心上,神色自若的答道:“方死方生,方生方死。你们逼迫我们阴阳家的人改命,该料到会失败。我依然是那句话,你们可以选择不帮我,不过是一死罢了,死的那个也并不是我。”
要救的到底是谁人的命,各自清楚。救不救,有得选。
气氛再次一凝,此时一人送来信道:“夫人,泰永长公主命人送来信。”
众人在听到这话都一顿,平常没事刘挽压根不会给他们写信。
安夫人何尝不是第一回收到,让人拿过来,当着众人的面拆开,信很简短,寥寥数字。
“欲改冠军侯之命,当如何?”安夫人知晓每个人都好奇刘挽到底给她写了什么,安夫人念出来的同时更将纸张摊开亮在众人面前。
“夫人当真告诉过长公主十八是长公主的死劫?”听到这话,岩夫人很是怀疑安夫人到底有没有跟刘挽说清楚,眼看刘挽剩下的时间并不多了。
安夫人冷笑道:“否则泰永长公主如何得知冠军侯之命?又怎么会生出改命的心思。”
说到这里的安夫人何尝不拧紧眉头,刘挽的意思,她自个儿的生死她无所谓,反而希望能够改霍去病的命?
安夫人一直在等刘挽或许有一天能来寻她,结果真寻上她了,偏偏为的又不是自个儿,安夫人说不出心中的滋味,既有几分欣慰,又有一种捉不住人的失控感。
“长公主想做到的事从来没有做不到的。”岩夫人提醒安夫人,多年和刘挽打交道得出来的经验,不会有人觉得刘挽是那种轻易放弃的人吧。
没有想法还罢了,既然有,刘挽定会做到。
“怎么,想看我会不会在长公主的威逼之下答应长公主?你们怕是觉得我们都是骗人的,想要人生或者死都易如反掌。因此你觉得长公主和你们是一丘之貉?纵然不择手段也要达到目的?倘若长公主这样的一个人,你我何必聚集在此商量?”安夫人受不了岩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阴阳怪气,可算反击了!
第348章 有秘密的表哥
岩夫人被堵得无法反驳。
“倘若轻而易举, 你们当年为何做不到?为何选择威逼我们?最终又为何失败?”安夫人不怼是不怼,怼起来没打算轻易放过谁。
岩夫人面上涨红,不敢再吱声。
“夫人既然论起,我们也斗胆问上一问, 当年一切都准备好的, 为何最后依然失败?”两家的恩怨两家最清楚不过,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 不妨说白。
安夫人的视线落在墨家钜子身上,意味深长的开口, “你不会想知道的。”
这话听起来不像是好话, 有心继续追问的人, 随着安夫人将刘挽送来的信折好, “看来长公主快回来了。”
听安夫人的话,在她身后的人小声问:“长公主如此年轻,未必见得她不怕死。拿着冠军侯的事或许是投石问路。”
安夫人没有再接话。
不出安夫人所料,本来打算立夏才回长安的刘挽, 却在春分后回的长安。
霍去病听说刘挽提前回来, 算着时间。
下朝后的刘彻刚要叫上霍去病,结果派人去请才发现霍去病出宫了。
“出宫了?”刘彻拧起眉头有些不解,霍去病不是积极出宫的人,今天怎么了?
“陛下,长公主今天回来。”华刻小声提醒一句,刘彻拍了脑门道:“对, 是朕忘了。”
华刻低下头一笑, 刘彻感慨道:“他如今是开窍了吗?”
话让人怎么接呢。
此时的霍去病策马出城, 算着刘挽抵达的时间, 正好, 能够赶在刘挽回城接她。
远远瞧见刘挽一行的旗帜,纵马上前,见鹿竹、乔娘、戈央、华柬都骑着马,连那一个子悠都在,不见刘挽,霍去病拧起眉头。
“表哥。”马车算是被霍去病忽略到底了,直到刘挽的声音从马车传来,霍去病才转头看向马车,本来心情不太好,见着刘挽,露出笑容,一个翻身上马冲入马车,“你怎么坐马车回来了?”
近在咫尺的霍去病让刘挽不自觉退了退答道:“事情太多,坐马车可以处理事情,比骑马好。”
一眼瞥到刘挽身边摆放满满的公文,好吧,刘挽要忙的事我确实多。
刘挽问:“表哥要跟我一道坐车回宫?”
霍去病不曾犹豫的道:“有何不可。”
刘挽敲敲马车,马车继续朝前行使,刘挽和霍去病对视一眼,都笑了。
“小半年不见,表哥越发俊美。”刘挽夸起人来从来不吝啬,经过朝堂的熏陶,霍去病越发的沉稳,一眼看去如同一把渐渐敛去光芒而隐忍的利刃。一身黑色的朝服,刘挽算是第一次见霍去病穿上如此长袍,有别于从前,很是夺人眼球。
霍去病眼神有些飘的道:“是朝服好看。”
对啊,连朝服都没有换的霍去病第一时间来接刘挽,此时跟刘挽坐在一块,霍去病感觉心下稍定。明明从前并不是这样的,怎么会越来越......
“人也好看。”刘挽由衷的称赞,卫家的人长得都好看,卫青如是,卫子夫如是,到霍去病这儿,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刘挽从前觉得卫青内敛而含蓄,隐忍的美让人有一种忍不住摧毁的美,霍去病太过外露,连相貌都带着攻击性。但是,经过战场和朝堂磨砺的人出乎刘挽意料的蜕变着。
该怎么形容霍去病此时的气质呢?既有着少年的张扬,偏又带着几分内敛,一点一点的在蜕变着,好像一块美玉在经过雕琢渐成。
霍去病的耳朵不知怎么的红了,明明不是没有人夸过他好看,哪怕刘挽也夸过他好看,但刘挽从前的夸赞和现在的夸赞又好像有什么地方不一样。
“我还是出去骑马。”霍去病终是坐不住,一个起身钻出去,跃上一旁被人牵着的马。刘挽还愣住了?怎么了?她夸人还夸错了?
刘挽掀起窗帘问:“表哥怎么了?”
霍去病轻咳一声,断不能如实告诉刘挽,“没事儿。”
看样子是不可能问得清楚,行吧,刘挽也不细问。他们年岁渐长,再共处一室不知将要惹起多少人非议。
刘挽放下不管,霍去病没有再听到刘挽的声音,回头想看上刘挽一眼,发现刘挽早已放下窗帘。好吧。
车驾抵达宫门前,刘挽和霍去病下马的下马,下车的下车。
霍去病动作快,在刘挽下车时先一步走过去,取代乔娘扶刘挽下车的动作,先一步伸手。结果刘挽拍了一记他的手背道:“我们长大了,表哥请避免落人于口舌。”
此话让霍去病一顿,是啊,他们都长大了,都要避着所谓的礼数,不能再像小时候一样无所顾忌。
刘挽又不着急下车,自不会跳下车,静心等着人搬来脚踏,踩着脚踏下来。
结果回头看到霍去病在那儿发呆,刘挽一脸的莫名,“怎么了?”
霍去病闷闷的道:“无事。”
刘挽觉得,长大的不管是男是女,都有不能同外人道的话,才多久,霍去病都不乐意和她说实话了?
算了,谁没点秘密,有秘密也没事儿。
刘挽不追问,转移话题问:“表哥陪我去见父皇吗?”
“去。”去见刘彻是必须的,正好,光明正大,谁也不能说长道短。
“将车上的东西都搬回甘泉宫,按分类归置妥当。”刘挽叮嘱乔娘,乔娘应下一声是。
刘挽便同霍去病一道走向未央宫。进宫的这条路无论是刘挽亦或者是霍去病都熟悉无比,刘挽抬头望着高高的宫墙,感慨道:“物是人非。想当年我们才不及墙上三寸高。”
宫墙之高,无法攀沿,刘挽背剪双手往前走,仔细的研究霍去病道:“表哥不高兴?”
霍去病努力的掩饰真实的情绪否认道:“怎么会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