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豆角开花
这些人眼中流露出了恐惧, 因为他们想到后果。刘挽所言不差,接下来的他们必将遭受无数人的质疑,谩骂。
“你们为朕举荐的是这样的人才?”何止呢,刘彻的声音响起, 似在无声的提醒所有人, 莫不是他们都忘了, 刘彻以察举之制, 要的是世人为大汉举荐德才兼备之人。结果呢,举荐上来的都是什么人?
首当其冲的定是丞相李蔡, 李蔡立刻请罪。
“举荐呐, 收入门下, 为己所用。父皇开创察举制不假, 然没有各方的举荐,这些人是没有资格出现在父皇面前的,因此,在感激父皇之前, 因察举之制而得以被举荐, 进入朝堂的新人们,他们第一个要感谢报答的从来不是父皇。父皇想看到的是这样的局面?”刘挽声音清冷的响起,再一次引起众人侧目。
不是,你一个公主有必要懂得那么多吗?
“父皇初初用察举制,得到如公孙弘丞相和主父偃这类的人才,但, 渐渐的父皇察觉了, 最终出头的慢慢的变成豪强士绅, 交替的举荐, 今天你举荐我儿子, 明天我举荐你儿子,与从前的世禄世卿并无区别。父皇失望了吗?”刘挽觉得依然不够,指出问题所在。
被刘挽细论起底下操作,而且一语中的的人们有些慌了,这里头的弯弯道道,刘挽怎么如此的清楚。
刘彻注意到底下臣子们都纷纷低下头,可见刘挽说对了。
既然如此,刘彻问:“依你所见,当如何?”
“考试。”刘挽相信,科举制度在其后沿用数千年,给了无数普通人挤身的机会,在大汉也一定能够给很多普通人机会。
“昭告天下,三年一度,无论身份,地位,凡自诩有才有能者,皆可参加考试,由乡试开始,县试,州试,殿试,过三关斩六将,最后通过殿试者,才有为官的机会,这些人,可称天子门生。”刘挽不须思索的答来,谁听得下巴不都要掉了。
对,刘彻推行察举制的初衷本意是为了断世族的垄断,眼看着豪强士绅在不断的壮大,刘彻感到不妙,举天下之才为大汉所用,或许能够改变一些处境,刘彻以为可以。
然,这些年刘彻分明感受到他所得到的人才,瞧那身份来历,一切又归于原处,刘彻不是不急,也不是不想改变,但他苦思冥想并没有更好一个办法。
群臣对刘彻向刘挽讨主意一事,都觉得刘彻怕是糊涂了,集思广益都得不到一个比察举制更好的办法,怎么,刘彻指望刘挽能给出一个好主意,滑天下之大稽!
在众人等着看笑话时,刘挽顺口既答来,丝毫没有为难。简单的几句话,透露出的信息,谁细品其中不得大赞一声好。
“长公主,如此不拘一格取来的人,倘若无德当如何?”不,不行,不能让刘挽一番操作,否则他们怕是都要被后来者取而代之。
“察举之制上来的人就没有无德的?世禄世卿者没有无德之人?”刘挽反讽之。
坑啊!能不能来个人把刘挽的嘴堵上,哪有像刘挽这般厉害的嘴。
“不过,你提醒得很对。”刘挽反问之后又继续附和,被刘挽怼得差点上不来气的人更想掐死刘挽来着。
“既然都有可能寻到无能无德之人。是不是应该给所有官员考核?”认可后的刘挽又提出一个问题,所有人???
刘彻此时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都是不错的主意。具体的你们拿个章程。按长公主的构思,朕希望你们能给朕一个上佳的方案。”
心情愉悦的刘彻啊,很是觉得刘挽闹腾归闹腾,解决问题的法子也相当的多。
“这一回察举上来的人,让他们都回去准备准备,何时你们将考试的章程,官员考核的章程拿出来,昭告于天下了,何时再让他们凭真本事来到朕的面前。”不仅如此,刘彻更是把这一回推荐上来的人打回去准备让他们都重新再来。
刘挽道:“父皇此举未必有朝令夕改之嫌,先前定下的规矩在新规矩没有出来之前,当照旧规,察举上来的人,可以重新考查他们的才德,而不该让他们回去重考。反正有官员的考核制度呢,将来他们的官当得好不好,会有机会验证的。”
本来不满于刘彻竟然要把此番举荐决定留下的人全都打回去的人,如何也没有想到最后帮他们说话的会是刘挽。听刘挽提出考试的法子,而且道破他们在察举制度中的各种小心思,可见刘挽并不能容他们如此肆意行事。有办法能打击他们的嚣张气焰,刘挽定不会放过。但他们也不会由着刘彻和刘挽出手而不反击吧?
万万没有想到,刘挽劝说刘彻不可一竿子把人全打死。
嗯,刘挽这种人,太难评。
对刘挽有太多复杂的情绪,众人都不想吱声。
刘彻闻言点点头,随后又问:“所有人?”
“从藏书楼出来,但凡参与过藏书楼闹事的人,算得上德行不休,不仅他们要查,举荐他们的人也要查才对。”刘挽是那种被人欺负不还手的人吗?
不还手,无非是在寻机会。
刘彻在这时候唤道:“张汤。”
张汤一个廷尉听到刘彻的叫唤,第一时间出列,“陛下。”
“查清楚。”刘彻别的话再没有,这一句足够。
刘挽补充一句道:“以及长安城时主管长安城守卫,内务的所有人,都查查。虽说让你廷尉府管几个闹事的人未免大材小用,眼下无人能正国法,立典范,只能有劳张廷尉出面。”
话是刘挽说的,让张汤听话照办,须得刘彻点这个头。
刘彻颔首,张汤立刻应下一声是。
“门外道是从受灾县内来的人,该如何处置?”事至于此,张汤不得不问上一问,外头闹腾的人是不是他也顺便接个手呢?
刘彻望向刘挽,事因刘挽而起,闹到这样的地方,刘挽要收尾的话,该一起来,不能落了哪一个。
刘挽相当自觉的道:“把他们带回去问一问,查一查,收了谁的钱,得了多少好处,能让他们在家有余粮,度过困难的时候不远万里的进京。他们说自己是受灾区的人他们就是了?”
嘶!还能有这样的操作?
不会吧,谁做那么蠢的事?
张汤注意到刘彻刚刚的神色,这回不用再问刘彻,他第一个答应下。
刘挽偏在此时冲众人道:“诸位,好戏要开场了。”
无数人如临大敌。
有些人不太明白,所谓的好戏开场是几个意思。
随着安容处和藏书楼被关,所有在安容处和藏书楼的人都被赶出,藏书楼每日定时定点打开的门,这一回关上,不知何时才能打开。
与之而来的是一段简单明了的公告。
安容处那头写的是,救济老幼妇孺无数的安容处,被人责骂不收留几个男人,因而连刘挽这位长公主都被骂了,道刘挽是伪善,根本没有真正的为民之心。好勒,假善的刘挽下令将各地的安容处关了。有什么道理做好事依然得挨骂呢?刘挽是欠骂的人?
藏书楼那儿,藏书楼存在本为传播知识,以教化万民,开民之智。可是为了一件道听途说的事儿,藏书楼内的人得利于藏书楼,反而要毁了藏书楼。既然得益之人都不懂得爱惜藏书楼,藏书楼也就没有存在的意义。
两份公告帖出去,不认字的人由识字的人一解释,很快传得沸沸扬扬,闹得人尽皆知。
比起安容处的那份告示,藏书楼的告示发酵速度要快得多。毕竟都是读书人,既读书,更明白刘挽下令关藏书楼是真正的寒心了。
藏书楼大开方便之门,传道授业解惑,以天下之书为天下人览,目的是让人们可以通过读书识字,改变他们的命运。
自藏书楼建立以来,多少从前根本没有机会识字的人识字了,多少明明识字,却不通经书典籍的人得以有机会拜读名家著作,由此见识得长,从而吸收更多的知识。
因为传出刘挽贪墨赈灾钱的事儿,有人是不相信的,一则是因为刘挽商业遍布天下,二则是因为刘挽并非是那等没有国家大义的人,断不可能做出这等事。而且,有人提出,不管刘挽有没有做下贪墨赈灾钱粮,和藏书楼并无关系,不应该在藏书楼闹事,纵火烧毁藏书楼一事更不应该为之。
刘挽是刘挽,藏书楼是藏书楼,应该将事情分开,而不能混为一谈。
再者,不满刘挽的人,想要刘挽给个交代,更不应该拿藏书楼来闹。藏书楼建立之初衷是为让天下人得以读书识字,刘挽有再大的过错,那都跟藏书楼无关。执意认为刘挽和藏书楼是一体的人,实在不耻应该自行离开藏书楼,往后再不踏入藏书楼一步即可,断然不该毁了藏书楼。
藏书楼非一人的藏书楼,而是天下人的藏书楼,它给予人们希望,更能让人们改变未来,毁了藏书楼等于断了人们改变命运的道路。
是以,藏书楼关闭的那一刻,无数人们发出一片哀鸿!整个长安,哭声一片。
第370章 挨打
企图通过读书改变命运的人, 他们最大的希望是藏书楼。
这几年下来,有多少人在藏书楼学到本事,又有多少人因此有了读书识字的机会,观越来越多的人集聚在藏书可知。或许他们并非都为了将来做官, 为了泽被苍生, 但他们都通过藏书楼看到了希望, 他们紧紧的握住希望, 憧憬着未来。
结果一切的美好都毁了,毁在明明同样清楚知道藏书楼之重要的人手里。
馆陶大长公主从旁人的嘴里得知, 刘挽在被人误会而且用各种手段逼迫的时候, 放话关闭安容处和藏书楼, 乐得拍掌叫好, “果然是我们老刘家的人,受不得一点气。这些人当真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还敢在鸡蛋里挑石头,该让他们长长记性。”
陈须提醒馆陶大长公主道:“母亲听听长公主向陛下进言的择才之法。”
没错,最值得人关注的必须是刘挽提出的用应试的法子挑选人才。
“你要参加?”馆陶大长公主反问儿子一句, 陈须面上讪讪, 连连摆手否认。
“既然你没想过参加考试,为何着急?”馆陶大长公主对着儿子是毫不掩饰的嫌弃,但凡儿子有几分本事,她都不用如此忧愁。
没本事的人想不清楚刘挽进言政策的利弊,反而人云亦云。观陈须的态度,怕是又被人忽悠了。馆陶大长公主提醒道:“我如今还在, 凡事还能给你们挡。倘若你们不识趣, 既不懂政策之于大汉之利, 又没有半点的眼力, 将来陈家会怎样败落, 我两眼一闭是管不着。”
陈须一怔,随后道:“母亲不是说,将来陈家能够得到泰永长公主的庇护。”
“想要得到她的庇护,你们应该先守规矩。你想跟她作对,还企图得到她的庇护,你是把她当成傻子吗?”馆陶大长公主越看儿子是越嫌弃,以前还有些脑子,如今越发不像样。
不成不成,还是得按刘挽说的那样,尽快培养下一代,免得她将来死了也不得安生。
陈须脸都僵了,小声抗议道:“我没有想过跟长公主为敌,只是担心长公主无所顾忌的行事,最后会不会祸及到我们陈家?”
“不劳你操心,她敢做,陛下得利,没有人动得了她。而且睁大你的眼睛看看外面的形势。你以为她平日不显山不露水,她手里没有人?人虽然不在她的名下,并不代表她不能用。想跟她斗,瞧不上她的人痴人说梦。”大概都觉得刘挽突然闹出来很不可思议,在馆陶大长公主这儿,馆陶大长公主知道,从前是刘挽不想理那些人,由着他们闹,眼下是刘挽想收拾人了,这些人也该收拾了。
陈须的脸色并不算太好,小声的提醒道:“其实有人想请母亲出面,要是能把安容处的一些账目,还有一些小细节告诉他们,以后我们都会成为自己人。”
馆陶大长公主闻言恨铁不成钢的大骂,“蠢货。你要跟谁自己人?如果你想跟他们凑一块,你大可直说,我成全你,一定让你离开陈家。”
那陈须必须不能想离开陈家,连忙跪下道:“泰永长公主提出的应试也罢,官员考核都好,都不利于我们,母亲该知道我们得对长公主动手,万万不能由着长公主继续胡闹。”
“骂你蠢你还不服是吗?你别忘了这是刘家的天下,刘家的江山!你想着你那点私利,想过大汉江山吗?如果你不想,你觉得大汉为何要用你?非用你不可?凭本事立足,要的是你学本事,你不服?你有资格不服?想跟人一块闹,凭你们闹得起来?你们要对付的人,你们以为是泰永一人?笑话,你们要对付的是大汉的皇帝。我都斗不过的人,你想跟他斗。有出息了啊!好得很,去吧,斗去。”馆陶大长公主怕是怎么也没有想到,儿子有一天竟然如此出息,还敢生出对付刘挽的心思。凭他们,那是不知天高地厚!
本来觉得有些事未必不可为的陈须一听馆陶大长公主竟然真让他去,反而生出怯意。他敢去跟刘挽斗吗?被人忽悠一圈的人,分明将主意打在馆陶大长公主的身上,盼望馆陶大长公主出手呢。
怎么说刘挽提出的应试也好,官员考核也罢,都跟各家息息相关,和陈家也是脱不了干系。
这些年,没错,馆陶大长公主并不怎么在人前露脸,进宫也多是奔着陈氏去,见上女儿一面,确定女儿安好,馆陶大长公主便出宫。
宫中的宴会,大汉的皇后自打换人后,馆陶大长公主不参加,这点过不去的坎,刘彻无意计较,卫子夫更不会专门挑事。
天底下不服卫子夫成为大汉皇后的人并不只有馆陶大长公主一人,她要是个个都跟他们过不去,日子难过的成了卫子夫了吧。
卫子夫知道刘彻敬着馆陶大长公主,对陈氏纵然旧情不复,血脉相连,论起亲情,刘彻并不希望任何人苛待她们。卫子夫又怎么会触犯刘彻的底线,专挑让刘彻不痛快的事情做?
况且,刘挽和馆陶大长公主这些年合作那叫一个风声水起。有馆陶大长公主在,不知给刘挽挡了多少的暗箭,卫子夫怎么可能会坏刘挽的好事。
故,多年以来,卫子夫当着她的皇后,和馆陶大长公主,陈家,从来都相安无事,井水不犯河水。甚至卫子夫对馆陶大长公主恭敬有加,对陈家也十分礼遇之。宫中陈氏那儿,都按刘彻吩咐的,以皇后之礼待之,一应吃穿用度,只有比卫子夫更好,断没有不及卫子夫之处。
馆陶大长公主也是有数,卫子夫这个女人能够成为大汉的皇后,运气好是一回事,眼界气魄,半点不差。
对比别人,再看陈须,馆陶大长公主想不服气都不行。她养出一个多蠢的儿子啊!
“母亲,我毕竟份量不够。”陈须没有办法,人家冲的本来就不是他,他出面揽事儿,不够格。
馆陶大长公主不屑的道:“难为你有自知之明。你都当祖父的人了,份量不够,瞧瞧你想对付的泰永,她七岁上下镇住多少的人,如今又是多少人想出手对付她?你白活她几十年都不敢跟她算计,到底谁给你的信心让你觉得,我会出手?”
陈须......
他有自知之明,所以才将希望寄托在馆陶大长公主的身上,结果现在馆陶大长公主告诉他,希望只能是希望,馆陶大长公主绝不可能如他所愿。
“我还是那句话,想死自己去,别拖上整个陈家。”馆陶大长公主对蠢儿子很是失望,前几年不挺好的吗?怎么突然犯糊涂了?这些年被人夸着赞着,以为自己很了不起了?亦或者觉得这些年刘彻待陈家礼遇,他觉得那都是因为他?
“母亲,这些年和泰永长公主合作,我们家也没得到很好的东西。”陈须不愿意放弃,苦口婆心的劝说馆陶大长公主,盼着馆陶大长公主能够改改主意,想想他们家的未来。
馆陶大长公主气乐了,“让陈家财源不断,这也叫没有给陈家更好的东西?你去问问撺掇你的人,他们能送你多少钱财?能及泰永给我们家这些年的多少?”
说到这儿,馆陶大长公主再也忍不住了,起身抄起一旁的拐杖照着陈须一下一下的打下去。毕竟馆陶大长公主上了年纪,行动有些不便,因而准备了拐杖,她这会儿拎起打人,打得陈须抱头鼠窜,不住的求饶,“母亲,母亲手下留情,手下留情。”
董偃在此时进来,见馆陶大长公主打人,吓得连忙丢下手中拿的新衣裳,急急冲来抱住馆陶大长公主道:“大长公主,大长公主消消气,这是怎么了?”
“一个蠢货到我的跟前对我指手划脚。”馆陶大长公主显然气得不轻,被拦下打不着儿子,只能指着儿子道:“我再警告你一次,别再让我听到你刚刚说的话,一个字都不许再提,否则我定要将你逐出陈家。你只要不是陈家人,以后连累不到陈家,是死是活都与我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