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折秋簪花
是以对于这些同考官来说,他们最怕的就是主考想玩一个大的,主考不想要小命他们还想要呢!
想归想,可是众人还是没有半点怠慢,一字一句的看着考卷,誊卷为朱,这会儿室内的光线本就有些昏暗,让众同考官只看了一会儿便觉得眼睛酸涩难当。
而这里有千余份考卷,只一人便需要阅尽百余份,不过因首场有近乎五分之一的考生被盖了屎戳子,这会儿直接被弃之一旁,堆成一座小山。
时光推移,黄昏降临,赵同考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轻轻吁了一口气,面上却不由得露出一抹苦涩。
他如今阅卷五十余份,里面首卷合格者也不过十指之数,更不必提末卷的数理题了。
最重要的是,这五十余份考卷的内容都属于无功无过的答案,赵同考都难以想象这样的考卷若是在告示栏处张贴,怕是要贻笑大方了。
赵同考这时只能祈祷是自己的运气不佳,分到的考生不好。
不过看看考题,赵同考又觉得自己可以理解那些考生了,首场的四书义暂且不提,只第二场的垂拱而治论便让赵同考都胆颤不已。
圣上什么年岁,未来的大周又是何光景还未可知,这垂拱而治四个字一出,便是赵同考都思虑许久,这才敢提笔批阅。
可纵观他批阅的这些考卷之中,大多数考生皆用尽满腹锦绣来歌颂弘扬此事,字字句句真切热烈,可却看的赵同考心惊肉跳。
以至于到现在,赵同考整个人已经麻木了。
这会儿,赵同考发了一会儿呆,心里叹了一口气,这才拿起下一份考卷。
这一看,赵同考表情不由得一顿,无他,这位考生的四书义比他想象的还要雅正精妙,有些答案便是连他都要眼前一亮。
随后,赵同考喝下一大口的浓茶,手中的蓝笔在每道答案后都忍不住画了一个圈。
以至于等到赵同考回过神来后,这才惊愕的发现自己已经画了整整三十个圈!
赵同考忍不住抿了抿唇,首卷便如此令人称奇,也不知这次卷可能配得上?
赵同考怀着好奇又忐忑的心情向下看去,只看了一眼,他便不由得坐直了身子,逐字逐句的看了下去。
全文共计八百余字,开篇平实,以文帝切题,赵同考本以为又是一个要歌颂垂拱而治的学子,可寥寥数句之后,便突然急转直下,以论题而思吏治。
如此巧妙的思路,既未曾违背出题者的意图,却又不动声色的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科举文章,最忌讳锋芒毕露,若不能遇到伯乐,便要蹉跎三载。
而如这位考生这样,能隐晦曲折的将自己的想法融合进去的文章,才是上佳之选。
赵同考忍不住轻轻的拍了一下桌,叫了一声好。
屋内实在安静,赵同考来了这么一出后,一下子引来众人的注目,赵同考连忙拱手告罪,众人这才继续忙碌起来。
……
贡院之中的小插曲,徐韶华等人并不知道。
而此时的徐韶华经过那场雨中剑舞后,胸中的郁气散去,面上浮起惯有的温和浅笑,可这样的气质又让前来的卫知徵觉得徐韶华还是有些不一样了。
“华弟,这乡试都考完了,你便且歇歇神吧,这书什么时候不能看?”
卫知徵人未至,声先到,徐韶华本在轩窗旁的小榻上倚着看书,这会儿微微一笑,将书倒扣在小几上:
“外头雨大,看书解解闷罢了。”
卫知徵:“……”
“那平日华弟读书又是为什么?”
“科举啊。”
徐韶华起身引着卫知徵朝偏厅而去,卫知徵闻言愤愤道:
“华弟又逗我玩儿,方才华弟看的也是藏书阁带出来的书!”
“明乐兄说那个?那是兵书。”
徐韶华轻飘飘的一句话,让卫知徵直接卡壳:
“兵,兵书?华弟,你可不要想不开啊,那战场上刀剑无眼的,你要是有个万一,我,我爹就不活了!”
卫知徵这话一出,徐韶华不由得莞尔一笑:
“明乐兄说话就说话,带上侯爷做什么?我看兵书,只是一时有感而发罢了。”
卫知徵挠了挠脸:
“我问过胡同窗他们最后一考的考题了,华弟可是因减兵之事生气?”
徐韶华闻言,抿了抿唇,看向卫知徵:
“不知此事明乐兄如何看?”
卫知徵久处京城,又是一个爱八卦的性子,只怕京中之事他也能知道个七八分。
卫知徵顿时坐直了身子,斟酌片刻,方才低声道:
“减兵之事,前两年京中便有些苗头,不过华弟你知道的,平南侯不是吃素的,是以纵使朝野之中有人惦记这事儿,也只是偶尔嘀咕两句。”
徐韶华点点头,桌子上放着不久前徐易平送来的莲心茶,是昨日徐韶华声音微哑,徐易平估摸着科举这两日热着上了火所制,故而送了这么一壶茶过来。
涓涓清茶落入杯中,卫知徵仿佛受到了鼓励一般,继续说道:
“至于此番乡试为何以此为题,我估摸着怕是平南侯又有什么建树,这才让右相有些坐不住了。”
卫知徵的话与徐韶华猜想不谋而合,卫知徵说完自己的想法后,补充道:
“不过,欲知实情如何,华弟也不必忙,我已经派人去打探京中的消息了,不过三五日就有音讯了。”
徐韶华端起茶水,抿了几口道:
“平南侯不会离京,此番,我猜……怕是雷同窗立了功劳。”
徐韶华这话一出,卫知徵先是一愣,随后这才反应过来:
“华弟说的是雷睿明?他在国子监中以射艺立足,至于其他的倒是不甚出彩……”
以前的乐阳侯府只管守好家门过自己的日子,卫知徵在国子监中更是只有常齐昀那么一个仇人,至于安王世子、雷睿明之流他并不曾深交。
是以,这会儿徐韶华这话一出,卫知徵难得抱有怀疑之心,徐韶华只摇摇头:
“雷同窗只要是雷家人,这就够了。”
只是不知此番雷同窗究竟做到了何种地步,才会让右相升起减兵之心,以达削弱雷氏势力的目的?
卫知徵也不由得沉思起来,他一边想着这事儿,一边端茶喝了一口,方才说的话太多,卫知徵这一口便喝下了半盏茶水,可下一刻卫知徵眼睛差点儿没瞪出来,在徐韶华笑意盈盈的眸子下,他生生将那口莲心茶咽了下去,这才扭曲写五官道:
“华弟,你,你,你怎么喝下去的啊?!”
卫知徵一脸欲哭无泪,他长这么大,挨过的打不少,可却从来没有吃过这么苦的东西!
从来没有!
徐韶华挑了挑眉,淡笑道: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嘛。”
卫知徵不由哽住,看着徐韶华慢悠悠的喝着茶水的模样,都忍不住咽口水。
他都替华弟苦!
五日后,大雨让京中的消息延迟了一日,等到卫知徵手中的时候,信封上似乎还带着送信人的体温。
卫知徵没敢含糊,直接带着信件去见徐韶华,而彼时徐韶华正与安望飞等人在屋子里赌书玩闹,不过徐韶华下场了两场后,便被三人齐齐要求徐韶华观战了。
实在是这家伙太过作弊,他们要是不拦着,他能背一整本书,那他们还玩儿什么!
徐韶华小小的表示了一下抗议后,便转为了裁判,在他面前对与错,无所遁形。
随后,安望飞等人这才觉出些趣味儿来,可还不等他们赛上几场,卫知徵便带着一身水汽走了进来。
“华弟,京中来信!”
卫知徵的表情实在严肃,便是安望飞都知道此事不小,随即与胡氏兄弟收了玩笑的态度,正襟危坐在桌前。
徐韶华面上倒是不变,他该气的,早就已经气过了。
等卫知徵的书信交到徐韶华的手中,徐韶华一行行看过去,半晌,他抬起头,将手中的书信交给胡文绣:
“大家也看看吧。”
胡文锦不明所以,三人挤在一处,不过片刻,胡文锦直接拍案而起:
“荒谬!简直荒谬!雷卫千总孤身一人摘下月以国王子的脑袋,竟然要被以损坏两国邦交为由处罚,朝堂上的官儿都是被猪油蒙了心不成?!”
安望飞有些不解,胡文绣在他耳边低声解释了几句,安望飞那般温和的性子,这会儿眼中也闪过了愤慨:
“若是如此,他日我大周武将何人敢为先?!”
“三位莫急,且往后看。”
徐韶华面色平静的说着,胡文锦缓缓坐回座位,继续看了下去,等整封信看完,三人纷纷皱起眉头:
“所以,这是让平南侯在雷卫千总立功扬名,和边疆减兵中二选一了?”
这里头安王也掺了一脚,所以乐阳侯府这才拿到了第一手消息,可这个消息对于大周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毕竟,边疆驻兵可并不止有雷家军,只要平南侯稍稍松松口……那么右相的减兵之法似乎也并不是全无可能。
卫知徵这时也终于喘匀了呼吸,他看向徐韶华的目光中,敬佩之情几乎凝成实质。
这一次,竟是又被华弟猜准了!
“华弟,依你之见,接下来该如何做?”
这话,是卫知徵替乐阳侯府所问。
第142章
卫知徵也没有想到自己不过离京两月, 京中便发生了这样的事儿,这会儿卫知徵是既庆幸又担忧。
庆幸自己跟随华弟出来,此事出来可以请华弟帮着参谋一二。
可担忧的却是远在京中的爹, 这件事既然安王都能让他爹知道, 只怕也是要让他爹拿出一个态度来。
可减兵事宜,弄不好那可是要遗臭万年的!
卫知徵想到这里,面色苍白, 袖中的拳头不由自主的握紧, 下一刻徐韶华抬手拍了拍卫知徵的手臂, 卫知徵绷紧的肌肉微微放松, 徐韶华这才道:
“明乐兄莫急, 此事一朝一夕不会轻易定下,而侯爷要做的, 便是全然以安王爷为主。”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