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予昭晖
双方都有各自充分的理由:支持海运的认为:运河时常淤堵,又没有海风驱使,水位不高,船只小,所以需要花费更多人力和财力,所以漕运很麻烦。
支持漕运的认为:海上的天气变幻莫测,时常因为大风大浪而导致翻船,不但粮食没了,还会有较大伤亡,有时甚至还会遇到海盗劫掠,所海运很危险。
双方争论不休,最后不约而同看向龙椅上的朱翊钧,齐声道:“请陛下决断。”
朱翊钧听他们吵了小半个时辰,屁股坐疼了,站起来走动走动:“朕以为,你们说得都对。”
“……”
众人面面相觑,这算什么,打太极吗?
朱翊钧道:“就算走海运,黄河也是必须要治理的。”
“就算潘季驯治理有方,黄河不再决堤,海运也不宜废止。”
新建伯王承勋大胆问道:“依陛下的意思,是走漕运还是海运?”
朱翊钧道:“漕运和海运一起。”
众人互相看看,仍是不懂皇上的意思。
“只要黄河没有大患,粮食仍旧通过运河送往北方。”
“海运也要继续,船上可以没有粮食,把大明最先进的火器备上,去浙江、福建,多找些擅长制造大船的工匠,带着他们走苏州到天津,往返几趟,改进船只。”
大力发展海权,一直以来都是他的目标。打开这条从南道北的航线,将来不管是
运粮食、运货物还是运送军队,省时省力省钱。
虽然有些迂腐,或是既得利益者常常把祖制挂在嘴边,但也有许多人,受当时思潮的影响,喜欢朱翊钧这种励精图治,敢于变革的君主。
殷正茂是张居正的人,朱翊钧虽然还未亲政,但张居正早就写信给他,皇上有什么想法,要他全力配合。
他身为大明臣子,自然会无条件服从皇上的谕旨,哪里需要张阁老叮嘱。
张居正看完朱翊钧的信,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人在南京,太祖高皇帝的地盘,天天还干着违反祖制的事情,一点心里压力也没有,也不担心大臣们反对。
朱翊钧当然不担心,那些把祖制搬出来反对他的人,都被他送去孝陵尽孝去了。
皇上拍板决定,废除贱籍,张居正也并未反对。很快,内阁拟旨,颁布天下。
朱翊钧又去了集贤阁,元宝老远看到他,欢天喜地的跑过来,向他分享一个好消息:“小爵爷,我已经脱籍了。”
朱翊钧装作刚知道的样子,也替他高兴:“太好了,你以后可以堂堂正正,坐在私塾里,听夫子讲学。”
元宝叹一口气:“可惜,我的外祖父犯了错,我不能参加科举。”
朱翊钧安慰他:“你好好读书,将来,一定会有和当官一样重要的事需要你。”
元宝眼睛又亮了起来:“真的吗?”
朱翊钧点头:“真的。”
元宝笑眯眯的看着他:“对了,还有一件事忘了告诉小爵爷,薛姑娘打算带着我一起离开集贤阁。”
朱翊钧问:“去那位李将军府上?”
元宝摇头:“李将军好久没来过了。”
“元宝,”朱翊钧摸摸他的头,“你去问问薛姑娘,可愿意见我?”
“当然愿意啦,姑娘说过,你是他的大恩人,不是恩客。”
朱翊钧笑了笑,准备上楼,元宝却叫住了他:“还有,我以后不叫元宝了,我有大名。”
“林维桢是吧,”朱翊钧回头冲他眨了眨眼,“我记得。”
作者有话要说
【1】参考雍正废除贱籍的谕旨。
第252章 朱翊钧上楼,薛素……
朱翊钧上楼,薛素素的门开着,老鸨带着夸张的哭泣昂,手绢轻擦眼角:“素素啊,没有你妈妈往后这日子,要怎么活?”
“哎哟喂,我的素素!”
朱翊钧吓一跳,还以为薛素素遭遇了什么意外。转过门前,才发现,人家姑娘面无表情的站在旁边:“妈妈,我只是从良,不是死了,你不用哭得这么伤心。”
这话听得朱翊钧都笑了,老鸨收起浮夸的演技:“说的什么话,妈妈是舍不得你呀,好女儿。”
薛素素只是笑了笑,明示老鸨,要结束这场谈话。
老鸨悻悻离开,门口遇到朱翊钧,立刻又换上笑脸,热络的靠过来:“小爵爷,好些日子没来了。”
朱翊钧点头:“这阵子有点忙。”
老鸨拉他衣袖,被朱翊钧不动声色躲开,老鸨倒也没有半分尴尬,继续说道:“咱们薛姑娘不接客,来来来,我给你介绍芸烟姑娘,诗词书画样样精通,可不比素素差。”
朱翊钧忍着笑,一本正经的说道:“那不行,本公子今日专程来找薛姑娘,她必须得见我!”
“唉!”老鸨狠狠叹一口气,“不是我不让她见,是她……她以后就不是我集贤阁的人了。”
朱翊钧扬了扬眉:“那很好啊,她本就不该属于这里。”
老鸨见他油盐不进,也是个被薛素素灌了迷魂汤的主,也不多说什么,冷哼一声,扭着腰,气哼哼的走了。
薛素素听到他的声音,赶紧迎到门前:“小爵爷,请进。”
朱翊钧走进屋,见书桌上铺着一张宣纸,绘的是竹兰,兰花却只画了一半,想来应该是老鸨突然进来,打断了她作画的好兴致。
薛素素让侍女沏茶,亲自端给朱翊钧:“小爵爷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朱翊钧仍旧低头看她的画:“我来恭喜你,听说你要离开集贤阁?”
薛素素点点头:“三日后就走。”
“去哪儿?”
“带着母亲,妹妹,还有元宝,回苏州。”
朱翊钧问:“为什么最后没有选择跟那位李将军?”
薛素素笑着摇摇头:“我刚到南京那年与他相识,曾经无数次想过,若有朝一日能跟了他,便是此生最好的归宿。”
“但那日你的那番话让我醍醐灌顶,跟了他又如何,说好听了叫妾室,不过就是买回家的奴仆罢了。主母容不下我,他身边也不会只有我一个妾室。”
“哪日他厌倦了我,说不得又将我卖了,那也算好。病了残了,破凉席卷了扔乱葬岗也不足为奇。”
“我不想依靠别人而活,我要靠自己。非但如此,我还要养活母亲、妹妹,还有元宝。”
听了他这番话,朱翊钧很是动容:“回苏州之后有什么打算?”
薛素素道:“准备开一家绣楼。”
朱翊钧问道:“银子够不够?”
薛素素点点头:“我还剩了些积蓄。”
朱翊钧道:“我倒是有些闲钱……”
薛素素打断他:“不必,从此以后,我不想再受别人恩惠。”
朱翊钧便不再提这个,毕竟,他想帮助对方,有别的办法,不必非得塞银子。
他又低头去看那副画,端详半晌,眉头却微微皱了起来。
薛素素注意到他皱眉,立刻就要收了宣纸:“画得不好,让小爵爷见笑了。”
朱翊钧挡开她的手:“两丛墨兰笔墨顿挫鲜明,用笔洒脱,兰叶松散飘逸,笔墨流畅,浓淡适宜,实在是一副佳作。”
薛素素被他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朱翊钧却微蹙眉头:“不过,我觉得少了些什么。”
薛素素问道:“少了什么?”
“少了几分孤高之气。”
说着朱翊钧提笔,在宣纸上挥洒笔墨,落笔而就。抬起手来,旁边多了一丛兰草。
两处兰草相比,朱翊钧所绘兰叶飘逸中又多了几分苍劲和强韧。
“兰之猗猗,扬扬其香。不采而佩,于兰何伤。”
薛素素看着朱翊钧的侧脸,她以竹兰之品格自比,但朱翊钧画的这丛兰花显然不是她。
薛素素接过笔,在留白处题词:“翠竹幽兰入画双,清芬劲节伴闲窗。知君已得峨眉秀,我亦前身在锦江。”
放下笔,薛素素忽然灵机一动:“小爵爷,临别之际,我想送你一件礼物。”
朱翊钧问:“什么礼物?”
“三日之后奉上。”
“……”
朱翊钧在街上漫步,南京城永远那么热闹繁华,行人摩肩擦踵,商贩沿街叫卖。
朱翊钧忽然顿住脚步,冯保赶紧上前问道:“陛下,怎么了?”
“我想起个人,还没来得及收拾他。”
“……”
别的皇帝要收拾什么人,都是什么廷杖、削籍、下诏狱,而他们这位皇上,手段总是别具一格。
朱翊钧原地转了个身:“走,去找王世贞。”
自从王小姐那件事之后,王世贞开始夹着尾巴做人,天天在大理寺,假装公务繁忙,做人做事尽可能低调,免得被圣上单独召见。
可这一日,他正在直房思考如何挽回自己在皇上心中的形象,没想到皇上竟找上门来了。
朱翊钧负手站在门口,王世贞慌慌张张磕头,朱翊钧却笑盈盈的,甚至弯腰扶了他一把:“爱卿平身。”
这个态度,让王世贞有些摸不着头绪,昙阳大师的事情他也参与了,以为皇上是来兴师问罪,可看这态度,并不像。
朱翊钧走到案几前,看了看桌上堆积的卷宗:“这份是半年前的案子,这份是去年的,嚯,这儿还有三年前的。”
“都四年了,考成法还没传到南京?”
王世贞立刻躬身道:“回陛下,这些都是陈年悬案,大理寺正在加紧核查。”
明明有半年前的案子,他却说是陈年悬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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