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未眠灯
“将军谬赞。”裴莺心里微叹。
并非她聪慧,她只不过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比他看多了数千年的往后。这人不到不惑就占了两个州,若是放到现代去,一定也是个搅动风云的人物。
不,也不一定,说不准早早铁窗泪了,改不好不许出来。
被自己最后的想法逗笑,裴莺弯了弯嘴角。
“高兴了?”
裴莺不明所以的抬眸。
男人将茶碗放在裴莺面前,调侃道:“这般好哄,以后我得将夫人看紧些,免得叫歹人三言两语就骗了去。”
裴莺忍不住道:“歹人?有人能歹恶得过您了吗?”
这人竟点头,全盘接受了:“也是,毕竟我可是北边来的蛮子,杀人放火,强抢美妇人,无恶不作,且还不知悔改。”
裴莺:“……”快送他去现代铁窗泪吧。
虽然对面坐着的人不如何,但茶舍的茶倒不错,悠哉的在茶舍中品了一壶香茗,又听了不少城中八卦后,裴莺有些困了。
往日这个点是她的午憩时间,她想睡觉了。
霍霆山见她按了按眉心,便将茶碗搁下:“回吧,改日再出来。”
马车施施然驶回州牧府。
裴莺一回来就回房中歇息,霍霆山则先让卫兵通知府中一众谋士,他缓步朝着书房去,等他来到,众谋士也到了。
书房的门紧闭了一个多时辰,待房门再开,之前多少有些疑惑的谋士一个个面带笑容,笑得极为舒心。
公孙良摸着羊胡子走出书房,眺望远方的天。
云朵软白,云层舒卷,他好像看到了白云绘成了猛虎的形状,在风过以后,天上的猛虎长出了一对偌大的羽翅。
公孙良笑了。
他本来以为还需二十年左右,如今看来远不用矣,甚好甚好。
霍霆山仍在书房中,谋士散去的时候,他和外面的卫兵说:“让陈渊……”
话还未说完,霍霆山想起今日陈渊在给孟灵儿当先生,这会儿多半没空,遂改了口:“让沙英来一趟。”
卫兵:“唯。”
沙英很快过来了,人到时书房徒剩他和霍霆山:“大将军,您找我所为何事?”
霍霆山说:“萧家的三郎君前些日子打死了几个布衣,此事你去查查,择其布衣中一人,随意认个远门亲族关系,找个机会将风声放给萧雄,他应该会主动来寻你。”
沙英心下了然。
大将军这是要开始动萧家了。
霍霆山继续道:“这萧家三郎君身上混事肯定不少,萧雄寻过你以后,你找人在州牧府门口搭个戏台子,寻些‘百姓’隔三差五来申冤。此事初期做得隐蔽些,待处置了萧家三郎君那一群人后,可给萧雄那老家伙透露点消息。”
沙英拱手作揖:“唯。”
沙英领了任务后出去忙活了。
霍霆山走到书架旁的柜子边,拉开柜子拿出里面的短匕。
“铮。”短匕的鞘被推开,露出了轻薄的匕身,微微倾斜间短匕闪过一片寒芒。
“袁丁老后志气也没了,整府竟都找不出多少好东西。”霍霆山哒的将匕鞘合上。
*
孟灵儿下课后往裴莺院子里来,打算晚膳在这边用。她那边虽也有庖房,但整个州牧府只有母亲这里有铁锅,她想吃小炒肉了。
“娘亲,陈校尉说我的箭法比之从前有进步。”孟灵儿美滋滋地说。
裴莺给女儿倒了杯茶:“囡囡很厉害。”
夸完女儿,裴莺想起一事:“对了,囡囡还记得前日认识的小姑娘吗?今日我和将军去裘家赴宴,我看到她了,她问我你何时有空,她欲和你切磋箭术。”
孟灵儿一时竟不知惊讶娘亲随那人去赴宴,还是该错愕她正愁着如何联系新认识的小伙伴,便打瞌睡有人递枕头过来。
“娘亲,您如何和她说?”孟灵儿掰了掰手指,算着日子:“还有四日才到休沐日呢,我怕有变数。”
裴莺笑道:“我说回来问问你,再让你自己谴人与她说。”
孟灵儿抱住裴莺的手臂:“娘亲最好了。”
晚膳不久后端了上来。
裴莺今日中午吃了非常丰盛的一顿,晚上吃不下太多荤腥。
不过她吃不了,孟灵儿吃得那是一个欢,近日她的体术课颇多,饭量直线飙升,个子也往上窜了一些。
见裴莺不吃后,孟灵儿将小炒肉一扫而空。
饭后,孟灵儿在裴莺这里腻了两刻钟,然后回去了。除了体术课外,其余课程都有先生布置的课业,她得回去写课业。
送走女儿后,裴莺坐在窗牗旁的软榻上。
黄昏已尽,天上最后一层浅浅的光晕了无痕迹,夜幕重新铺染苍穹,而后挂上了几颗繁星。
晚上了。
裴莺捏着锦帕的手不由紧了紧。
她很想将那事当作平常,眼睛一闭就过去了,又或者是和风细雨,舒缓的来。
但霍霆山这人在榻上疯得很,别说听指挥,就是商量也不成,完全我行我素。
“滋啦。”
裴莺被惊醒,忙扭头往旁边看。
辛锦收回火石,对上裴莺带了些惊慌的目光,不解道:“夫人?”
裴莺一颗心跳得厉害:“……无事。”
辛锦:“夫人,前些日子那几匹蜀锦已做成了成衣,漂亮极了,您要瞧瞧吗?”
蜀锦之名满天下,有道“黄润细布,一筒数金”,可见其价格之高昂。丝绸之路开通后,朝廷有时还会用其换取战马和其他军需。
给裴莺做衣裳的那些蜀锦是原先州牧府库房的存货,全送到她这里了,后面裴莺又给了一些孟灵儿。
裴莺无心瞧蜀锦,但却顺着辛锦说的想到了其他。
换衣服。
是了,她要沐浴换衣服,然后早早歇息。
今日不凶,宜早睡。
“辛锦,不看蜀锦成衣,我想去沐浴。”裴莺从软椅上起身。
辛锦颇为可惜,那套蜀锦成衣好看得紧,穿在夫人身上一定更美。不过主子似乎打算沐浴安寝,她也不能说什么。
裴莺沐浴完上了榻,拉被子盖好。
闭眼睡觉。
辛锦将裴莺换下的衣裳放入盆中,打算带去浆洗房,她从耳房出来见厢房竟已灭灯了,心里有一丝转瞬而过的疑惑。
今日夫人比往常早歇息了不少。
辛锦端着木盆子出厢房,才将门关好转身,便看到一道高大的身影往这边来。
辛锦忙弯腰俯首,她以为对方只是要回房,毕竟两人房间比邻,房门开的也近。
却未想到——
“夫人睡了?”
辛锦立马回答:“是的,刚刚才歇下。”
话音方落,她忽然听到一声轻笑。
辛锦不明所以,但这时男人已抬步越过她,朝着裴莺的房间走去。
先敲一下门,然后下一息直接推开。
“咯滋——”
房门推开后,大片的月光从外倾入房中,在地上洒了一片月华。
月华落在距他两步开外的美妇人身上,仿佛为她披上了月神的裙摆,雪肌缎发,美得惊人。
两人四目相对,中间不过是隔了两米不到。
裴莺震惊难掩。
方才她躺下后,忽然想起没锁门。
虽说那扇门他想开一定能开,但在他明确跟她说欲和她秉烛夜谈后,裴莺觉得还是锁上吧。
于是辛锦出去后,她起来了。结果没料到这般巧,他居然恰好在这时来了。
今天不愧是大凶之日。
霍霆山背着光,叫人看不清面容,但语气里的笑意不加掩饰:“夫人这是来迎接我?我甚是欢喜。”
裴莺懊恼:“不是接您。”
“那是做甚,难不成防贼?”霍霆山抬步上前。
裴莺往后退,神色复杂:“您还挺有自知之明。”
霍霆山进了房中,将里面的灯盏尽数点燃,而后回首看了眼还站在不远处的裴莺,从腰间拿出一把短匕置于案上,“夫人过来帮我刮胡子。”
裴莺站着不动了:“您如今又不是手脚有恙。”
“那罢了,不刮了。”霍霆山作势要收回短匕。
裴莺一想到那晚那种刺刺的痒痛,脸色微变,最后不情不愿走上去。
霍霆山见她来,笑着又将短匕放回案上:“夫人辛苦。”
裴莺惊讶地看着那把匕首:“您就用这个?”
“有何不妥?”霍霆山扬眉。
裴莺抬手拿起短匕,于她而言,这匕首真不算轻,比她手掌还长些。不过和她见过的其他短匕相比,这把倒算得上轻巧。
裴莺掂了掂匕首,“您也不怕我万一没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