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嫁给渣过的佛子 第105章

作者:余何适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重生 复仇虐渣 穿越重生

  虽知佛门子弟视色相为空,不见分别,她仍想体面地出现在他面前,让他知道,她过得很好,长途跋涉的辛苦不算什么。

  静美的高昌王宫内,树影婆娑,随着日头缓缓偏移,已渐是入暮时分。

  一滴滴冰凉落在她的发髻,晶莹的水滴如若点点明珠缀在她精心编织的发辫上。

  下雨了?

  朝露眼睫微动,抬手接过几滴丝雨,化在掌心,蓦然消散。

  西域昼夜天气多变,早穿皮袄午穿纱。一到夜晚尤其寒凉,加之落雨更添几分湿气。朝露未带氅衣在侧,身子被夜风带雨一吹一淋,低低咳了几声。

  她知道,他定有不能见她的理由,可她就是赌气一般,固执地想要坐在这里,等他心软,放她进去见他一面。

  她一路历经千辛万苦,差点丢了命,她怎能甘心不看到他就离开。

  雨声急促,越下越大。浮屠塔的重檐抵挡不了滂沱大雨。她的身上全然湿透了,柔白的衣裙沾在石阶上,被染作了茫茫青灰色。

  战乱中她擦破的伤口一夜过去还未结痂,被大雨浇淋,浮现出淡淡的血色,微小痛意一点点凝聚在心口。

  朝露却不觉得疼痛。她手脚冰凉,蜷起身子,抱膝而坐,纤瘦的脊背微微弓着,以一个执拗的姿势抵着浮屠塔的大门。

  发丝滚落的水珠一滴一滴打在她的眼帘。每落下一滴,她的眼皮便更沉一分,四肢也越来越无力。

  她闭上眼的时候,浑身散了架一般散开来,最后落入一个温暖而干燥的怀抱。

  清冽的旃檀香盈满她湿润的鼻尖。她觉得身子很轻,倚靠着的胸膛坚实却温柔。她舒服地打了一个哆嗦,自然而然地环着他的脖颈,想和他贴得更近。

  她在他怀中缩了缩腿,湿透的革靴滑了下去,露出一双小巧的玉足,被水浸湿的肌肤如同上好的羊脂玉一般白腻光泽。

  一双僵直的手悄无声息地拾起她掉落在地的革靴,将她轻轻抱至简陋的木榻上。

  一小簇微茫的烛火在莲台静静燃烧。隐有清白的月色自繁复的雕窗照进来。

  朝露醒来之时,一眼便看到男人清瘦的背影,在案牍上一笔一划画着什么。

  寡白的僧袍在月色下仿佛褪了色一般,泛着冷冷的霜灰,依旧矜贵出尘。

  她先是愣了一愣,随即无名的委屈涌了上来,自心头漫至眼底,不知是水汽还是泪,模糊了她的眼。她冷静地,像是女王发号施令一般,问道:

  “为什么不肯见我?”

  他没有转过身看她,只能听到佛珠缓缓拨动的声音。过了良久,佛珠声一顿,他道了一句:

  “你不该来这里。”

  他的声音熟悉却又陌生。

  朝露没想到等来这么一句话。

  仔细一想,他确实也没说错。她怎能抛下乌兹的百姓来到高昌,这违背了和他的约定。

  雨水浸过的小脸几分煞白,衣衫被打湿了一大片,浑身湿漉漉的,极其狼狈。她擦了擦仍带湿意的手,欺身扯了扯他的袍袖,他被小小的力道侧过身,露出闭着双眼的侧脸。

  莲华般清净且淡漠。

  “你瘦了。”朝露抿着唇,定定望着他,想要扯开话题,“那日的箭伤可养好了吗?过得可好?”

  他点了点头,睁开双眼,落在她身上的目光空空的,如视无物。

  来之前,她一路想了很多,本来有诸多话想要一一说予他听,期待看到他或赞许或无奈的目光。

  她想告诉他,他带来乌兹的金子足够她安置好了乌兹的灾民,她还修了井渠,解决了夏收的问题。她依照他说的,结交北匈来对抗大梁的渗透……她努力地不辜负他的期望。

  可此时无声无息的对望中,她渐红了眼眶,千言无语凝在喉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终是他开了口,声线如常温和,却带着拒人千里的疏离:

  “我很好,你看到了。可以走了。”

  她蹙着眉,咬了咬唇,带着不屈不挠的执着,道:

  “我只是想来看看你……高昌国在打仗,我很担心你。”

  “北匈不会对佛门弟子动手。你不必担心。”他垂着头,捻着佛珠的手瘦得骨节突出,轻声道,“回去罢……回乌兹去。”

  朝露摇头,不知哪里来勇气将心底所想述诸口中:

  “你修你的佛道,我陪在你身边就好。”

  他偏过头,沉静的目光望向她,淡淡地道:

  “为何?”

  面对他突然的问,朝露有半刻的怔忪。她垂眸,低声一一细数道:

  “你救我出王庭,一直庇护着我。不仅在冰湖舍身相救,还为我筹谋,助我称王,为我受了一箭……今日,你还因我在此受难幽禁。”

  他却道:

  “佛陀曾舍身饲虎,割肉喂鹰。佛渡众生,从来不生分别心。哪怕你只是天地间的一草一木,我亦会舍生相助……”

  “你于我,与众生毫无分别。”

  朝露低下了头,只因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瞬时落了下来。

  她不知为何,只过了短短数月,他就像全然变了一个人似的。那么光风朗月的面下,说得话如此冷酷无情,甚至比这一世他和她初见之时更为陌生。

  可他所说的一言一句,她丝毫无法反驳。

  若另有一个女子在乌兹王庭受难,被他撞见,他如此慈悲,确实也不会见死不救。

  原来,他只把她当作众生吗?

  因他悲悯众生,渡尽苦厄,所以也救她渡她,一次次带她脱离苦海。

  “你不是说,我是你的劫难吗?”她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眼,唇瓣微微在颤抖。

  她记得那一日听到洛枭的死讯,她想要回乌兹,他冷冷阻止,说她是他的劫难,必要待在他的身边。

  如今发生了什么,为何却要将她一再赶走呢。

  又是一阵熬人的沉默。佛塔清寂得像是空无一人。

  不知过了良久,半空好似传来一声叹息:

  “此劫我已参破。”

  听到他平淡无波的声音,朝露缓缓抬眸,对上他空荡荡的目光。

  心底重逢的喜悦本就所剩无几,在他平和却冰冷的话语中一点点消磨殆尽。

  “浮生如渡,我和你皆是海上孤舟,求达彼岸。曾同舟共渡,不过暂时因缘。”

  “日月经天,江河行地,循环往复,万古不变。今时情爱小劫,凡俗之念,只短短一寸光阴,与我而言不过云烟过眼。”

  “放下,即是自在。”

  朝露错愕,一时五念杂陈,悲欣交集。

  他已经放下了吗?

  在此浮屠塔修行,他真的已摒弃了世俗的杂念,修道成佛。

  她可以功成身退了吗。

  这分明是她一直以来所希冀的。她真心实意地希望,她能够弥补前世伤害他的恶果,这一世看他成佛得道。

  朝露抬首,在四面无尽一般的空旷之中,仰望数丈之高的塔顶。

  她这才明白为何佛门要将他幽禁在高昌这一座浮屠塔中。

  塔檐一重又一重,佛像一面又一面。诵经声流转,明光焰不灭。

  太过浩大,太过空寂。如同万古长空,又似高天孤月。像是有千万年的时光在面前汩汩流过,都不会起一丝波澜。

  和莎车那座明光熠熠的八角佛塔不同,置身这样一座华丽却荒凉的塔中,她感觉很平静,平静到冰冷,感觉浑身每一处肌肤都在凝结成冰。

  “回乌兹。到安全的地方去。”他后来的声音朝露已渐渐听不清了。

  她只记得自己遽然从榻上起身离开。好似多待一刻都会玷污他在此间清净的修行。

  他和她都得偿所愿了,还有什么可遗憾的?

  余光里,她魂牵梦萦的玉白身影一直静立在侧,宛若泥胎一般望着她离去。

  四肢百骸是麻木的,以至于连日骑马擦伤的双股,每走一步都是剧痛,她都感知不到。她趔趄着走了出去,一刻都不曾回头,也不敢回头。

  她生怕她但凡慢走一步,就会忍不住回过身去,牢牢扑入他怀中抱紧他,将她一直以来深埋在心底的心意全部说出口。

  如此,便覆水难收了。如此,便更让他为难了。

  ……

  人走后许久,洛襄还立在原地,渐渐从巨大的空茫中回过神来。

  她出现在门外的那一刻,手中的佛珠都差点要拿不稳,半串垂落在地。

  娇俏的少女身姿高挑修长,容色照人,满壁金漆都不及她一双明眸。一袭秀气朴素的白衣,腰际的璎珞宝珠随着她疾步走来而琳琅鸣动。

  每一步,都是动魄惊心。

  他没想到她会来。更没想到,她会不顾战火纷飞,执意要来高昌见他。

  自离开乌兹入浮屠塔苦修,他少之又少的梦,大多亦与她有关,却再也没有那样真实的触感,那样销魂的滋味。

  他以为自己已渐渐放下。将对她无妄的欲念淡淡抹去。

  本想将她拒之门外,内心却愈发备受煎熬。

  再度横抱起她的时候,恍若真实的美梦,好似沙漠中奄奄一息的人解了渴,美好得让人想要落泪。

  她比之前轻了不少,拥在怀中骨节清晰。她白皙的小脸晒得有几分泛红,长袖掩不住腕上和手背新生的疤痕。

  他知道,她被乌兹王和洛枭养得向来很娇气的。因此,他更难以想象,她从乌兹来到高昌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伤。

  他的心中生平头一回生出了惧怕。

  一想到她之后还有可能受更重的伤,甚至因此丧命,他的心便坚硬了起来。

  面对她小心翼翼的质问,他始终不敢看她,最后狠下心,说出那一番令他自己都心痛的话后,她该回到乌兹继续做她的王了吧。

  她这般执拗,若非如此,怎会甘心离开?

  洛襄闭上眼,拧紧了佛珠,绷紧的珠串几近断裂。

  浮屠塔外,漏夜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一股浓重的檀香气随之扑面而来。

  那女声素来癫狂,此时更带着几分得意,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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