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嫁给渣过的佛子 第136章

作者:余何适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重生 复仇虐渣 穿越重生

  “你四处征战那么多年,流了太多血,死了太多人了,露珠儿心里难受……不想,再看三哥打仗了……”

  洛枭见她眼尾渐变湿红,一下子愈发手足无措起来,低声道:

  “露珠儿别担心,待三哥攻下了高昌,便和你回乌兹去,从此就不打仗了。”

  “为何一定要攻下高昌?”朝露抬头看他,眼角挂着泪珠,双眸朦胧。

  “北匈单于对我,有救命之恩,知遇之恩。可世上哪有无端的恩情……”洛枭目露忧色,面容凝重了几分,口中仍是轻描淡写,“我需得帮他夺下高昌,才有自由身。”

  洛枭望向她明亮的眼眸,终是笑了一笑,道:

  “到时候,我和露珠儿回到乌兹,就像从前那样,夏天纵马放鹰,秋天纵犬打猎。可好?”

  朝露一怔,心中想起和洛襄一道游历西域的约定,挽着他小臂的手松了松,过了片刻才点点头道:

  “三哥说什么都好。”

  洛枭沉默,望着她发白的唇色,心中难安,命人请了军医来为她治病。

  军医大多乃族中巫医,看不出她有什么毛病,口中咒语,念念有词,一并烧了几张符纸,搞得帐中乌烟瘴气,火星子乱飞。

  朝露实在累极了,心中忧心高昌战事,很快便又沉沉睡去。

  洛枭独自守在她的榻前,面上阴沉得像是要落雨。他凝望她的睡靥,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掌中那块鸽血石。

  光线在指间折射,黑沉沉的眸映着烛火,明昧不定。

  露珠儿,说到和三哥像从前那样,你犹豫了。

  一别经年,为何犹豫?

  ***

  一连数日,洛朝露在帐中休憩。

  自那一回吐了血后,这几日来她在营中浑身无甚力气,往往一睡就是一天,醒来便也是昏昏沉沉。

  洛枭整日在舆图前排兵布阵,寡言少语,整个人透着一股秋风落叶般的肃杀之气。

  他厉兵秣马,铁了心要攻下高昌,无论她如何劝说,都无济于事。他也不再斥责她,只独自背过身猛咳不止。

  如此下来,她怕他被自己气坏身子,也不敢再说一句退兵的话。

  半梦半醒之间,她听到几声刻意压低的啜泣声。

  朝露睁开眼,望向榻前,她帐中新来的侍女垂头在哭泣。

  此二人是洛枭叫人从流民中找来两名女子照顾她起居。

  “怎么回事?”她问道。

  “求姑娘,救救我们的父兄……”二人跪地,朝她不停地叩头。

  辕门外时不时传来呜咽的哭声,如同丝线扯动她的耳畔。

  洛朝露心中一动,从榻上敛衣起身,走出帐子。

  帐外,已是金乌西坠,落日熔金。氤氲的暮风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气。

  天际处,晚霞留有一片朱赤,渐被暗色吞噬,残红照落大地,连绵的军帐似是被茫茫血雾笼罩。

  洛朝露穿过这片血雾,看到辕门外横七竖八跪倒了一片。

  都是战乱中的流民。

  自北匈出兵高昌以来,各处皆是流离失所的百姓。

  北匈骑兵以迅猛神速著称,只因一路轻骑南下高昌,根本不携辎重。一路攻城掠地抢夺周边城镇的余粮充作补给,以战养战。

  适逢夏旱,大多粮仓枯竭。加之高昌骑兵在洛襄的计谋下暗地里坚壁清野,余粮一部分被逃难的流民带走,余下无人的粮仓径直烧毁,不留一分给敌军。

  北匈军已近缺粮关口。

  攻伐高昌王城的重要时机,军中不可断粮,每日便有派出去的游骑扫荡流民,不肯交粮的会被就地坑杀。

  每每有人想要四散而逃,被立于瞭望台的弓箭手发现,即刻引弓瞄准,一箭射中,跌倒在地,再也迈不开步子,一动不动,声息全无。

  人群中爆发出一声又一声震天的哭喊。

  一白发老汉伛偻着身,拱手跪在她身前,哽咽道:

  “我们一村数百人,夏收不够,就给我们留点余粮吧。我年纪大了没事,村里还有嗷嗷待哺的小儿会饿死的啊……”

  甲兵不耐地将人踹翻,嗤声道:

  “不肯说,按规矩,便全部坑杀。”

  坑杀并非以坑活埋,而是将尸首堆积成山,以震慑人心,令不服从者望而生畏,自愿臣服。

  在北匈营地的数日来,洛朝露已经见识到北匈统治西域的手段。以武力强压,稍有不从者,便是尸横遍野。

  此刻目睹这一次惨景,她神思有几分恍惚。

  想到她初入高昌在交河城驿站过夜之时,上一刻还为她打了热水的热心大娘,下一刻就倒在血泊之中。

  想到后来看到交河城被北匈军屠城时,那双紧捻佛珠时指骨泛白的手,面朝冲天火光时沉默寂寥的挺拔背影。

  想到他为了熔佛造箭不顾千夫所指,那句甘愿永堕地狱的誓言。

  想到浮屠塔里,佛经文上,那一行“吾心之所善兮,虽百死尤未悔”力透纸背的苍劲笔法。

  还有守城的无数个日夜,在高昌城楼上,他火光中沉定又坚毅的面容。

  没由来地,她就是想到了洛襄。她控制不住地想念他。

  如果是他在这里,他会怎么做来救人?

  朝露疾步走过去,指着那些流民,问道:

  “留下活口。我要与右贤王商议攻城之计,需得用上这些流民。”

  甲兵认出她是右贤王的妹妹,恭敬地屈身行礼,见她神容坚决,不容拒绝,只得应下。

  洛朝露步入中军帐时,洛枭正在与几名千骑长商议计划。

  眼见她进来,洛枭屏退了众人,收起了勾画得密密麻麻的舆图。他凶狠阴沉的面上柔和几分,露出一丝难得的笑意。

  他走向她,浓眉不由一蹙:

  “休息了这几日,气色怎么还是那么差?”

  朝露走到他身边,挽着他的胳膊,垂下头,低低道:

  “外面你的人在坑杀流民,怪吓人的……”

  “吵到你了?我让他们滚远点。”洛枭摸摸她的头,想要召来亲卫下令。

  朝露仰起脸,小心翼翼地问道:

  “流民无辜,为何不能放了他们呢?”

  洛枭皱眉道:

  “攻城当口,粮草必要充足,否则军心不稳。这些人胆敢藏匿存粮,若是这么轻易地放了,开了口子,以后谁还将军队征粮当一回事?”

  “不愿上贡,不肯臣服,便杀无赦,单于统治西域,定下的规矩,历来如此。”

  她低垂着头,眨了眨眼,手指在他箭袖上画着圈。

  她知道,若非有用,洛枭不会随意留下那波流民的性命。

  朝露抬首望着他,正色道:

  “三哥,我有一计,助你快速攻城,只不过要用到这些流民。”

  洛枭抬眸。

  他听着她绘声绘色地讲起她的计谋,如何驱流民围在城墙处,然后将大部队掩在后方,等城门一开,前锋骑兵便可冲入城中。城门一破,占得了先机,接下来的进攻便会容易许多。

  她明眸熠熠,烛光打在她苍白的脸上,晕出柔美却不失英气的光华。

  听着听着,洛枭的眉头慢慢皱了起来。

  从前在乌兹的时候,她从不会说这些。

  那时,她就是一个骄纵任性的小姑娘,一堆王庭的贵族男子跟在她身后,今日去草原纵马,明日到山林野游。天高地广,无忧无虑,像这种杀伐谋略之事,根本不入她的眼。

  自此次重逢以来,她会时而跟他描述,她亲手做的乌兹灌溉的井渠,还有春播夏收的时间,甚至还有汉地茶叶的品种,买卖的商机。

  今日又讲起了诱敌之术,头头是道。

  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她变了很多。

  他自小护着的露珠儿,不是畏首畏尾,而是长大了。

  待她说完,洛枭凝视着她,道:

  “这些手段,都是那和尚教你的?”

  朝露没想到他又提起洛襄。她瞥了一眼,看不出他琥珀色的眼眸中是否有杀机隐伏。

  她不动声色,晃了晃他的小臂,巴巴地仰起脸,笑道:

  “这些手段,我也是想三哥早些收兵,一道回到乌兹去。”

  闻言,洛枭低头一笑,没有再质疑,微微颔首,答应了她所谓的计谋。

  他心底自是知道,她不过是想留下那些人的命罢了。

  她的愿望,他从来没有不满足的。从前如是,当下亦如是。

  朝露回到自己帐中,对那两名照顾她的流民女子,道:

  “你们的父兄性命已无忧。”

  两人喜极而泣,正要屈身再跪叩谢,被她扶起。朝露朝她们盈盈一拜,低声道:

  “我有一事相求,还请二位相助。”

  她的信送不出去,她不能留在北匈军中被束手束脚。

  她必要亲自回到高昌去,平息这场战火。

  他还在高昌等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

  洛枭:白菜被猪拱了我哭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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