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嫁给渣过的佛子 第140章

作者:余何适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重生 复仇虐渣 穿越重生

  直到有人发觉,那不仅仅是雨声。

  听到背后暴烈的马蹄声之时,王城脚下的数百流民仓皇回头。

  北匈骑兵团巨大的黑影已在天际处腾空显现,如同弥漫的雾气一般庞然逼近,仿佛无处不在。

  震天撼地的马蹄声伴随着箭矢的破空声,夹杂在嘈杂的雨声中,越来越明晰。

  人群中骤然起了骚动。

  慌不择路,乱作一团。若从城楼上看,黑压压的人群像是一头庞大的困兽,在狭隘且坚硬的城门口乱撞,企图求生。

  一束天光自女墙的雉堞照下,朦胧中恍若暗夜里唯一的一线生机。年老无力的须臾间就被踩踏在地上,年轻力壮的试图踩着众人的躯体攀上城墙。

  所有人似是看到了唯一的生路,纷纷以身下之人为踏脚石,前仆后继。求生的本能令人失去了心智,以他人的尸骸为梯,这一处城墙角成了弱肉强食的丛林。

  朝露刚扶起身侧怀抱婴孩的大婶,转瞬又被身后一股巨大的力道推到在地。

  暴雨如注,将沙地泡成一滩滩泥潭。朝露肩头胸脯浸在泥泞里,艰难地扬起头,连呼吸都要凝滞。

  冰冷的雨丝打在脸上,她气力尽失。惶惶人流奔踏而过,渐起的泥水像是无边的绝望,要将她淹没。

  她闭上了眼。

  “嘎——”

  一声洪大且沉滞的声响鼓破耳膜,拖长的尾音恍若天地初开的鸿蒙钟声,四野八荒尽数负载其中。

  雨水接连不断打在朝露微阖的眼皮上,羽睫沾湿,一片模糊。

  厚重的城门在她面前缓缓打开,轧轧作响。

  一道光自狭小的门缝里照出来,随着缝隙越来越大,大片大片的光芒落在她身上。

  大开的城门之中,涌出一道道绛红色的身影,连绵不绝,化作赤色的潮水,将慌乱的流民包围其中。

  一双双劲臂将跌倒在地的老幼妇孺扶起,以人墙隔开,井然有序地把伤者率先送入城中。

  洛朝露浑身湿透地从地上爬起来,满身泥泞不堪,发丝结块缠绕,面上覆满黑漆漆的污渍。

  她看到身旁扶着她起来的绛袍武僧,心头狂跳不止。

  朝露放眼望去,看到城门的一片赤红之中,一道曜目的白光微微闪动。

  一袭玉白袈裟,皎如云月,净若莲华。

  那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正逆着人流,穿过纷涌的流民,在一片赤潮之中,朝城门最外头疾步而去。

  时间忘了流动。一切都静止了。

  只有他宽大的袍角随风扬起,如风卷云舒。

  周遭的雨声,啼哭声,箭矢声,一切声响仿佛都随着他袈裟的拂动而散去。

  茫茫天地,只有她一人烈动的喘息。

  北匈先锋骑兵的马蹄声扬起的泥尘近在面前,箭矢一刻不停,疾风骤雨一般落下。

  朝露心头揪紧,停下了入城的脚步,向他的方向眺望。

  佛子被重重武僧的簇拥在前,身长玉立。雨帘之中,她只能望见一道朦胧的侧影。

  面容平和,目色沉静。庄严威武,圣洁高贵。纵然面前有千军万马,亦可一人当之,凛然若神。

  虽千万人,吾往矣。

  正是她初见他时的模样。

  时隔两世,一如初见。

  朝露热泪盈眶。

  这一刻,看他渡尽众生,好似就是她重生归来的意义。

  散在最末尾的流民也被摆阵开来的武僧护在身后,人群一面依次序入城,一面频频回首相望,爆发出喜极而泣的欢呼。

  大雨洗去了荒原中升腾的尘烟。日光破开浓墨云层,照亮无尽天地。

  纵马行至跟前的北匈骑兵没想到,会在此时与佛门弟子狭路相逢。众人慑于佛子迫人的威压,目瞪口呆,手足无措,一时停住了马蹄。

  引弓拉弦的声响也慢慢停了下来。

  为首的千骑长认出了眼前挡路的男人,抹一把胡须的雨水,恨恨道:

  “我奉劝佛子,少管闲事。请你的人即刻让开。”

  若再不趁机进攻,等这一波流民全部进入城门,攻城的计划便功亏一篑了。

  他“哗啦”一声抽出了腰际的长刀。手下见状,亦纷纷拔刀相向。

  一片寒光凛凛中,洛襄一动不动,从容淡漠,视杀气腾腾的北匈兵如无物。

  他虽不发一言,但沉默之中,光是站在那里,玉白的身姿凛冽似霜雪,隐伏一股凌厉之气,令人不敢逼视。

  千骑长咬了咬牙,不敢轻举妄动。他的目光掠过身前排开的武僧,焦心地望见流民正散入城门之中。他左右为难,即刻唤来一名手下,疾驰请示身后大军中坐镇的右贤王。

  听到千骑长的禀告,洛枭遥望止步不前的先锋,眸色一暗。

  “大王,单于有令……”身后的亲卫小声提醒。

  北匈单于在出征前曾有旨意,令他避开佛门弟子,不可与之为敌。昔年,单于攻占西域,与佛门交好,立誓互不相扰。

  西域佛门,浩瀚万众,势力雄厚,是单于都忌惮的存在。

  佛门从来不涉政事,本不会干扰他攻城,他避开佛门弟子即可。

  谁知今日,佛子突然窜出来,以身保流民安危。

  这是料定了他洛枭不会对佛子动武吗?以为他真的不敢吗?

  无法作为的愤怒,随着新仇旧恨涌上心头,洛枭双手拳头缓缓紧握,骨节咯吱作响。

  当我者,杀无赦。任是佛子,他也杀得。

  洛枭冷笑一声,令道:

  “拿我的弓来。”

  “大王……”亲卫还欲劝阻,被他蓦地一扫,随即噤声。

  谁人不知右贤王射术精妙,西域无人能敌。佛子若再不退,必将一箭穿心。众人面容失色,提心吊胆。

  洛枭眯了眯眼,左手弯弓,右手搭箭,瞄准了幽深眼眸里的一抹白,似是深渊里的一点光,即将湮灭。

  可他的脑海之中,渐渐浮现出一张落满清泪的小脸。

  大滴大滴的泪珠从湿红眼尾往下掉。满面柔情的话语,义正辞严的语调,说他是她的心上人,为了这个和尚让他退兵,不得进犯高昌……

  他若是将她的心上人一箭射杀,她会死心吗?还是永生永世再也不理他了。

  洛枭臂弯绷直,迟迟未动,如若凝滞。

  “大王三思!……”“大王不可……”身后诸将齐齐下马跪地,恳请他大局为重,从长计议,停手勿伤佛子,以免触怒佛门,引得单于责怪。

  僵持之际,就在此时,忽有一甲兵从营地疾驰来报:

  “报告大王!她,她不见了!”

  洛枭一怔,登时松了弓弦,放下了利箭。他眸色一沉,忽然忆及,流民攻城的计谋是她提出来,软磨硬泡求他答应的。

  他的眼眸紧蹙了一瞬,心念大动,召来身后的亲卫,问道:

  “她近日有否出帐?”

  一众亲卫下马,扑通一声跪下,趴在地上,不敢抬首,如实道:

  “姑娘一直卧病,从未下榻,只有那流民侍女进出过帐子。”

  她施展的小诡计被他一眼看穿,洛枭差点在马上气笑了。

  合着,这难道是两人演的一出双簧吗?

  洛枭眯了眯眼,面色极冷,极目远望。苍茫的大雨中,只能在大片流民之中一缕模糊的轮廓。

  她怕是已经随着这一批流民进入高昌王城了。

  若是他即刻下令进攻,铁蹄之下,刀箭无眼。她还病着,他不能冒这个险。

  她可以拿自己的性命要挟,他却不能拿她的命豪赌。

  洛枭扬了扬手,蓄势待发的弓箭手整齐划一地放下了弓箭。

  “众将听令,埋伏待命。”他令道。

  众人以为他要退兵,面露疑惑,却见洛枭唇角微勾,深陷的眼窝中掠过一丝悍戾而阴狠的眸光:

  “既然佛子要慈悲为怀,救苦救难,我们便即刻再调一波‘流民’进城避难。”

  “里应外合,高昌王城,今夜就是我的囊中之物。”

  ……

  城门打开后,源源不断的流民涌入城中。

  洛朝露被身后汹涌的人潮推搡着往城内走去,哪怕不断回头,也只能看到一个越来越朦胧的影子。

  暴雨渐弱,雨还在下。雨声淅淅沥沥,拨动人绷紧的心弦。

  历经艰险和坎坷,她总算进入高昌王城了。她就要见到他了。

  虽然只过了短短数日,却好似有半生那么漫长。

  朝露心头跃动不止,一面整肃仪容,一面等在内城翘首以望。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纷涌的马蹄声从城门外传来。

  只见城门之间,绛袍武僧已涌入城中。赤潮之中,一道身影从城门口往回走。

  皎皎之白,明光万丈,像是雪山顶峰的一捧晶莹雪。

  早已守在城门口的信众下跪恭迎,大批的流民更是双目含泪,欢呼雀跃,簇拥着朝佛子的队伍而去。

  热情高涨的人群中,朝露心潮亦在翻涌不息,难以自抑。她未有多想便追了上去,看到那一抹熟悉的玉白描金袈裟在她眼前悠悠地飘荡,近在咫尺。

  她纤细的手臂伸去,想要将他一角衣袍拽住。

  茫茫人潮涌过来,将二人隔开。

  她快走几步,眼见着一缕白袍在她泥泞的掌中划过,消散。张开的五指极力地展开去,仍旧握不住指间逝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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