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余何适
大梁人纷纷咬了咬牙,不想答应北匈的比试却又不甘示弱,却都不敢吱声,只是默默按紧了腰间的佩刀。
北匈人洋洋得意,料定了梁人再无勇士可出战。
身居大梁主座上之人,自是位高权重,他们猜不透此人的身份,必要试探一番。
洛襄连站都没站起来,面色依旧如常,淡淡扫了一眼提出要求的北匈使臣。
只一眼,当下一众北匈人如临北地风霜,莫名打了个寒颤。
“贵国单于何曾御驾亲征?”洛襄淡淡道,“我的亲卫可为我一战。听闻北匈骑兵骑射皆精,不妨出一千骑长,与我这亲卫一较高下。”
眼见他身后走出一个一身玄衣的蒙面男子,看起来平平无奇。北匈人不屑一顾,应下比赛。
朝露松开了攥紧的袖口,双臂抱胸,好整以暇地望着洛枭悠然上马,连射三箭,将北匈的千骑长射下了马,最后一箭还挑衅似的将人的铁兜鍪刺穿,掉落在地。
场上一阵又一阵的惊呼声传来,朝露望见身旁的女奴皆已举起酒水盘子,受命向场内走去。她也匆忙蒙上面纱,跟上了侍酒的女奴。
下一轮,该她出场了。
快要接近大梁人的席位之时,洛朝露算准了,快走几步,抢先来到了洛襄的后面。她才不要其他人为他侍酒呢。
洛枭从马上下来,掸了掸箭袖上的尘土,看见了她,不欲让她近身,正要将她拦下打发走。朝露抬手微微扯下面纱,露出小半张脸,对他眨了眨眼。
“你……”洛枭认出她来,大惊失色。
“嘘——”朝露将手指抵在唇上,示意他噤声。
她小步行至他身侧,在小案上为他斟上半满的一杯酒,递到他面前。
岂料他心无旁骛,鹰视狼顾,锐利的眸光仍在场上逡巡,试图在找出北匈人的破绽。他根本没有注意到小案前她的存在。
朝露端着酒,手都麻了,又是气恼又是窃喜。她清了清嗓子,用汉语,伪装低沉的声音从面纱后透出来:
“请大人饮酒。”
她埋着头,感觉到他冷冽的目光缓缓地转过来,落在她身上。没有过多停留,只余了一丝冷意,就再转向了洛枭,示意他将人带走。
洛枭装作没看到,背着身与另一名亲卫闲聊。
朝露微微抬眸,看到洛襄已不再注意她,他正欲起身离席。
她飞快地扫视了一眼,其余的侍酒女奴都在缠着客人饮酒,对面北匈人中,已有人抱着女奴寻欢作乐起来。
她大着胆子,用只有两个人听到的音调,低低道:
“请佛子怜惜。”
这一回,已背身而去,正欲敛袍迈开步子的洛襄停下了脚步,回眸望向她。
眼前的北匈女奴垂首跽坐,看不见容色,只见浓密乌黑的发髻,还有一缕微微拂动的面纱。
太久没有其他人叫过这个名号了。
唯有她,与他厮磨之时,无论尽兴或未尽兴,都会肆意纵情地一遍又一遍地唤他。先是唤他佛子,再唤他一声夫君,如此循环往复,随之深深浅浅,无不带着魅惑的气息。音色更是如丝如缕,不断勾着他,一寸一寸将他缠绕,欲罢不能。
眼前,一个普普通通的北极星女奴怎会轻易知晓他曾经佛子的身份。
他虽谋西域之事,却甚少抛头露面,连北匈使臣都查不出他的来历,方才多番试探于他,都毫无办法。
洛襄坐回了原位,从腰际解下了一把短刀,瘦长的手指按着刀鞘,抵在女奴的下颚,将她的脸缓缓抬了起来。
面纱遮住了大半张脸,琳琅密集的流苏之下,只能看到一双灵动的黑眸的轮廓,在火光下泛着微微的碧色。
他不敢置信,伸出手去,想要摘下她的面纱,迫不及待地想要确认她的真容。
刚触及面纱的手被她轻轻握住,制止了他的妄动。下一瞬,她反客为主,撩起敞开的裙摆,借着他手臂的力道,一下子跨坐在他身上。
“佛子,可否陪我饮一杯酒?”她摇了摇手中酒盏,将酒抵到他的唇边。
洛襄虽不知她为何执意要让他饮酒,一动不动,幽深的眼眸倒影出她靡艳的身姿。
朝露被他如此沉静却又暗流涌动的目光看得有几分羞赧。她已一眼看懂了他眸中的深意。
她自是不会认输,勾唇一笑,秀颈延长,仰着头,将酒盏中的酒液缓缓倒入口中。而后,她伏下身去,吻上他冷漠的唇,撬开他的齿关抵磨进去。
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下,她将口里的酒液尽数灌入他喉底。如他所愿。
她的香甜热烈浓郁,混着酒气萦绕,洛襄喉结一滚,沉浸在稍纵即逝的迷醉之中。她却已与他唇齿分离,柔软的指腹还挑逗似地拭去他唇角残留的酒。
洛襄将人搂入怀中,攥紧她的细腰,配合她故作沉迷声色之状。
“大人既喜爱我们北匈姑娘,不如再领几个美女回去。”北匈使臣自然也是目睹了这一幕,大笑着叫嚣道。
洛襄替她敛起褪至后背的衣襟,掩上半露的香肩,埋首啄吻了一口她的红痣,道:
“我只要她。”
酒宴正酣,群臣饮酒作乐,气氛融洽,直至高潮。
见时机成熟,北匈使臣对视一眼,顺势抛出了准备好的条约。
大意为北匈愿意让出西域,退至漠北,但大梁需岁给绢丝二十万匹,送和亲公主与北匈单于联姻,换取边境和平。
洛襄默默听着,眼神依旧迷离,心中清醒算计。
北匈不惧战争,而大梁想要和平。
北匈算准了大梁为了促成和谈而来,哪怕提出再过分的要求,也不会率先直接再行开战,否则会负上背信弃义的骂名,之后哪国还愿意与大梁和谈。
就是利用这一点,他们可以夜宴上不断挑衅大梁底线,先以比武试图激怒大梁,再以声色犬马诱惑,要为败局赢得一个更好的谈判筹码。
不过是因为战败,妄图通过气势震慑,以求多捞点好处,得寸进尺,与商市讨价还价的人并无分别。
以为大梁还如之前,愿以和亲公主和岁给丝帛金银换取和平。
现在,他不能直接动武,需找到一个北匈人的破绽,扭转和谈不利的战局。
洛襄正举目四望,却见怀中的女子已捞起了小案上的酒瓶,素手打开瓶盖,以袖掩住,不断往酒中撒入粉末,轻轻摇晃。
她含笑望着他,在他明光熠熠的眸光中,故意将酒水洒在了地上。
鲜绿的草皮一刹那枯黄一片。
她此番前来,就是要给他想要的破绽。兵不厌诈,她学得倒是很快。
洛襄身旁的大梁人见状,惊呼道:
“酒里有毒!” “大胆北匈,竟敢毒害使臣!”
她不动神色地从他怀中起身,故意无力地瘫倒在地,装作剧烈地咳嗽,还不往抬指轻点他的胸膛一推,示意他做戏做全套。
洛襄虽然方才被她哺入口中的也是无毒的酒,不得不趔趄一步,被亲卫扶稳了身。一众大梁士兵目眦欲裂,齐齐拔刀相向,径直踹翻了酒案,剑拔弩张,气氛冷凝至冰点。
北匈使臣莫名其妙,飞快遣人要来一杯毒酒,喂给了一只随行的苍鹰。只见那苍鹰扑腾几下翅膀,一头栽倒在地,口吐白沫。
见此突如其来的“毒酒”,北匈使臣惊慌失措,互相质问,谁人做出如此愚蠢的毒杀之计,还被人发现,使得他们失了谈判的筹码,坏了他们的好事。
只见那“中毒”的大梁使臣一袭白衣染血,在亲卫搀扶之下,缓缓开口:
“北匈背信弃义,毒杀使臣,罪不容诛。大梁已于凤鸣山召集精兵数万,待和谈破裂,意欲随时开战。”
北匈人大惊失色,远望黑黢黢的凤鸣山,好似可见千军万马的重重旌旗,幢幢火光,扑面而来。
“但……”他顿了顿,目如寒星之芒,薄刃般扫视一圈北匈使臣,道,“大梁为和谈而来,只要北匈愿意迁居漠北,从此避居,永不扰我大梁边境,今日毒杀之罪就此作罢……”
眼见为首几个北匈使臣面有不甘,忿忿不平,洛襄继续道:
“漠北草原不见得不肥沃,牧民尚有三季可放牧。若是再敢纠缠,那便继续开战,梁军可以将诸位赶至极北。那里,才是真正寸土不生的蛮荒之地。”
“需知,战败之国,并无资格与大梁谈条件。”
语罢,洛襄遣人,速速将早已备好的合约文书递上。北匈使臣面面相觑,最后万般犹疑之下,迫于真刀实枪的威压,只得签下了文书,盖上单于印。
一锤定音,数十余年的征战杀伐,百万生民的颠沛流离,就此划上终局。
北匈使臣悻悻而退,大梁人继续在夜宴上把酒言欢,喝得酣畅淋漓。
朝露和三哥和邹云都是许久未见,如同旧时般一道共饮,围着熊熊的篝火大碗喝酒,唱着乌兹歌谣。兴头上来了,她有了几分醉意,还与他们大声调笑。
洛襄屏退了特地赶来解毒的医官,默默看着,一言不发,酒水一口未饮。
最后,篝火都灭了,人群尚在狂欢不休。他忍无可忍,将已是醉得不省人事的她用大氅裹紧,抱着带离了宴席。
他单独一人的中军帐里,他将人放在榻上。卷起的大氅自然而然地摊开,露出里面衣衫散乱,身姿窈窕勾人的女子。
洛襄倒了一盏茶,递到她面前,先让她醒醒酒,免得明日醒来难受。
她没有接过茶盏,而是整个人靠在他怀里。
“为什么要来冒险?”他的声音有几分严厉。
她应该是在他出发之后就跟上来了。他方才一直在回味在北匈人每一步,万一她被人察觉,他该如何去救她。一切不堪设想。
被他质问,她似是愣了一下,抬首,水汪汪的眼眸凝视着他,忽然一下子扑入他怀里,低低道:
“因为,我好想你。”她有几分委屈,又醉得厉害,说话像是没有意识的梦呓,“好想,好想夫君……”
洛襄怔住,一时被气笑了。
他缓慢地喂她喝下解酒的茶水,漫不经心地道:
“有多想我?”
她蹙了蹙眉,似是疑惑,似是茫然,展开双臂比划,双眸澄澈,眼尾泛红,道:
“有那么、那么想。”
洛襄忍住笑意,面无表情道:
“不够。”
她呆呆地望着他肃然的神色,这下愈发地迷茫起来。她歪着头想了想,小心翼翼地欺身上去,轻轻啄吻了一下他的面颊。
“远远不够。”他沉静的目光注视着她。
方才在夜宴上如此大胆恣意地挑逗他。他不防,又想她犹甚,当下为她起了反应,掩在衣袍底下无人发觉。
如此,怎么够偿还他为她动的情?远远不够。
见他仍是没有动静,毫无反应,她膝行过去,攀上他的肩,松垮的侍酒裙滑落下来,雪肌皎皎生光,白嫩得晃眼。
他指引着她底下乱动的手,摁在了玉銙金带之上。
那日出行之时,她为他扣上的腰带,自是要她亲自来解。
往日顺滑的搭扣今日好似格外严实,她的小手来来回回摸索了好久,金玉都被捂热了,也始终没有按开。她的手微微颤抖,头越埋越低,贴过去,想要看得更为清楚一些。
洛襄胸前开始起伏,英挺的眉头越皱越紧,本是清光磊落的双眸又暗又沉。他的余光落在她饱满的发顶,每一寸拂动,都是煎熬。若有若无的触碰,使得愈发滚烫,透过衣料都灼人,想要释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