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神仙老虎
这是因为水下行动不比在岸上,要费力许多,救人需要腾出一只手拖拽对方,凫水的难度增加不说,再加上对方惊慌失措下的挣扎乱动,施救者所需要消耗的力气就更大,而在水中一旦脱力,后果不堪设想。
而此时,你就算想反悔不救他都做不到,对方出于求生的本能是不可能放开他唯一的救命稻草,只会死命扒住你不放。
宋景辰懂其中的危险,他自然是不想冒这种风险,忙朝着水中大喊:“不要慌张,来救你的人就快要跑过来了,我保证你不会死的,现在你听我的话,跟我做!”
“不要乱挣扎,来,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双手放到胸前,头向后仰,让你的身体浮起来……”
很快,一众人就看到对方挣扎地更加厉害了,落水的人根本就不懂什么叫不要慌张,慌张之下,就更不知道怎么屏住呼吸,怎么头向后仰,只剩下本能的挣扎!
范庆阳站在一旁,看到庶弟不听宋景辰的话,莫名觉得十分解气,他们府上的庶子庶女多了去,都是下贱坯子生的,死上一个两个又如何,谁敢怪他这正经的主子。
宋景辰眼睁睁看到那小孩的身体不断下沉,若要真的沉下去,救人的难度更大了不说,等把人捞上来能不能活都是两说,宋景辰着急地往四下里张望,看有没有长竹竿之类的救助工具。
可惜,不要说长竹竿,就连根树枝都没有。
宋景辰很怕死,吃喝玩乐,享受荣华富贵的好日子还长着呢,他不想这么早死,落水的又不是自家兄弟,一个陌生人而已,他犯得着冒这个风险吗,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你爷头的,不救!不救!不救!
人家自己掉下去的,关我什么事,我不要做冤大头!!!!!
扑通! 一声,水花四溅。
宋景睿只感觉眼前一道白影,他什么也来不及抓住,只能干巴巴伸着胳膊,眼睁睁地看着弟弟跳下水了。
“辰哥儿,你快给我回来,他那么胖,你拖不动他,你会害死你自己的!”宋景睿急得大叫。
宋景辰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跳下来的,可能他实在是太着急了,一着急也就顾不上许多了。
你爷头的,小爷天生就是做好人的命!
跳进水里,被冷水一激,宋景辰头脑清醒了些,他知道如哥哥所说,凭他的力气拖不动这小孩的。
宋景辰分开水面,迅速划向落水的小孩,宋景睿见阻止不了弟弟,急得大喊:“宋景辰你给我听着,你若不回来,我现在就跳下去,你救他还是救我!”
宋景辰没功夫跟他哥解释,在落水小孩身边不远处停下来,喊道:“不想死,你就照我的话做,这是你唯一活命的机会,我的力气救不了你,也不会为了你搭上自己的性命,你看清楚了,吸气,双手放胸前,头慢慢向后仰。”
宋景辰边说边示范。
那小孩看到宋景辰果然漂浮起来,生死时刻的求生本能让他下意识跟着宋景辰照做。
宋景辰鼓励道:“很好,我看到你已经飘浮起来了,现在把你的两只手臂慢慢伸到头顶上方,下巴稍稍仰起来。”
“你做得很好,你现在已经没有危险了,不要慌,现在两只膝盖微屈,救你的人马上就到了,我会陪着你。”
宋景辰不慌不忙的声音像是有安抚人心的力量,安抚着落水孩童的心,也让岸上的一帮孩子莫名产生相信宋景辰一定能把人救上来的信念。
四周一片安静,宋景辰继续道:“你战胜了你自己,现在轮到老天开始帮你了,你要做的就是放松身体,相信老天不会放弃你,你很快就得救了……”
宋景睿:“???”
还能这样救人,不过怎么感觉弟弟像在给人下咒语一样呢。
不光宋景睿这样想,周围人俱都产生了同样的想法,他们感觉宋景辰的声音像是从天边传来,淡定从容,犹如佛音,就好像……?
好像有蛊惑人心的力量。
就连跑来救人的家丁都看傻了,他们还是头一次看到不会水的人也能安生的漂浮在水面上,淹死以后浮上来倒是挺正常。
宋景睿见来救人的家丁傻站着,气道:“还不去救人,要等人淹死了才下水吗?”
几个家丁这才如梦方醒般,扑通扑通接连跳下去。
秀娘这边心急火燎地跑过来的时候,落水孩童已经被永昌伯府的家丁救上来,宋景辰也自己游到水池边,宋景睿正拉他上来。
看到周围一众小弟朝自己投来佩服的目光,宋景辰又感觉自己行了,这水没白下,扬起头来朝众人一笑,众人只觉得眼花了,宋景辰笑得也太——
他们不懂什么叫“飒” 就感觉难以形容,觉得宋景辰笑得真好看,但更重要的又不是好看,反正别人笑不出来他那种。
秀娘大步过来,看到自家儿子安然无恙,可算是松了一口气,可看到儿子浑身湿漉漉,想也知道发生了什么,她这气就不打一处来!
只是当着这么多人呢,好事做都做了,她又不能真得当众责备小孩,只能紧紧拉住儿子的手,嘴里说着:“你个小崽子,可吓死娘亲了,吓死娘亲了!”
怎么听,都有一股子咬牙切齿恶狠狠的劲儿,听起来更像是“叫你多管闲事,叫你多管闲事,可气死你娘我了!”
宋景辰假装没看到他娘眼珠子里朝他飞刀子,笑嘻嘻道:“让娘亲担心了。”
两孩子俱都浑身湿透,被带着去洗澡换衣裳,一众妇人们这会儿也都赶到,了解到事情的经过,无不啧啧称奇,夸赞宋景辰善良、机智、遇事不慌乱,是个有大智慧的。
后来赶过来的刘老太君、薛氏婆媳俩也暗暗松了一口气,暗道辰哥儿这孩子当真是个福星,把两个哥哥送到陈宴安的书院,自己被野猪追大难不死,现下来自家做个客,竟也能帮着自家化解麻烦。
当真是谁靠近他,谁有福气。
秀娘这会儿也知道儿子刚才并没有蛮干,气儿又顺了,笑呵呵同众人招呼,说自家儿子打小就是个心软的娃,一只小蚂蚁他都舍不得踩死呢,看到有人落水,说什么也要救的。
宋景睿在一旁听完婶娘这话,嘴角直抽抽,弟弟是舍不得踩死一只蚂蚁,撒尿水漫蚂蚁洞,火烧蚂蚁窝,他可全都干过。
他的确不杀一只,
他诛蚁九族,老窝都给人端了。
秀娘一顿海夸儿子,只是夸着夸着她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夸得太上头,忽略别人家娘亲的感受了,这谁不希望自家的娃好,她再显摆,有几个是真心愿意听的。
算了,反正事实就摆在眼前,你们都有眼睛看,都有耳朵听,那就不用我多说了。
秀娘又忙找补几句,说是小孩脑瓜儿是不笨,就是不用到正地儿,不肯好好读书,若是能把这股子机灵劲儿用到读书上,她也就不操心了。
在大夏朝,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知道宋景辰读书不行,一帮孩儿他娘就放心了,看着自家被人比下去的崽又开始稀罕了,看宋景辰小孩就更加顺眼,毫不吝啬夸奖之词。
反正你再厉害,也妨碍不着我儿考科举,乐得多夸小孩两句。
被冷落忽视的范庆阳却不高兴了,他看到宋景辰又莫名其妙成为人群中最耀眼的崽,忍不住大声道:“他既然会凫水,为何不第一时间下水去救人,万一我庶弟没有学会他的办法,岂不是白白送命?”
众人:“……”
从未见过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然而范庆阳还真不是厚颜无耻,他是打小就被骄纵坏了,说是一点是非观都没有也不为过,简单来说就是他从来不认为自己有任何错,错都是别人的。
若非宋景辰的原因,他就不会生那么大气,若非生那么大气他就不会把庶弟踹进水里,归根结底还不是宋景辰的错,宋景辰救人是应该的。
这就是他的逻辑,所以他说话理直气壮,继续道:“宋景辰也不过是个沽名钓誉之人。”
秀娘并不知道这讨厌孩子是太子表弟,被他无理的话气到,就要开口,宋景睿却抢先上前一步,站到范庆阳面前。
不管范庆阳说话有多无理,若是婶娘过来说道就有以大欺小之嫌,说不得引发大人间的矛盾。
小孩可以不懂事,你大人不能,最主要俩家身份地位悬殊,在范家看来,旁人哪有资格教育他们家金贵的小少爷。
宋景睿看了一眼范庆阳,眉宇严正,他道:“这位少爷质疑我家弟弟为何没有第一时间下水去救人,那少爷可知看到有人落水,第一时间跳下去之人要么是水性极好,知道自己不会有事,要么是情急之下,顾不上许多的英勇之士。”
“然则两情皆可敬也,我弟弟恰恰是第三种,他明明知晓自己水性不好,下去之后莫要说是救人,他自己都可能有危险,不仅仅是枉送性命,更使我家叔叔婶婶承受白发人送黑发人之痛,乃不孝也。”
顿了顿,宋景睿又道:“佛曰救一命胜造七屠,可佛祖亦言众生平等。我读圣贤书,闻圣人言,未闻有圣人要我以己命换他之命,圣人绝非教人迂腐。”
“少爷您不妨把手伸到水中感受一下,看这水是否冰凉入骨,乍然入水加上紧张之下,极有可能会使人抽筋,在水里抽筋意味着什么,想必不用我多说,大家心里都有数。”
说到此处,宋景睿的声音忍不住扬了上去,少年似是努力隐忍怒火保持平静,他朗声道:“我弟弟明知有危险,却甘愿冒着丧命的危险下水去给你弟弟示范自救之法,你现下却责怪我弟弟救人慢了,请问是何道理?”
宋景睿继续上前一步,义正词严道:“倘舍命救人,却没把人救上来,那我弟弟是否还要被贵府上赖上不成!”
少年一番话掷地有声,怼得范庆阳一句话也接不上来,只恨恨地盯着宋景睿,只恨现在当着人,不能命人把眼前人的嘴巴撕烂!
旁边范庆阳的娘亲李氏,一身绣工精致、用料极其考究的藕荷色梅花罗裙,满头珠翠,富贵尽显,这会儿见自家宝贝儿子被人“欺负”脸色顿时不好,站出来把儿子挡到身后道:
“我儿只是质疑你弟弟为何没有第一时间救人,你却如此咄咄逼人,得理不饶人,难道这就是圣人教你的君子所为?”
宋景睿目光淡淡,先是朝她拱手一礼,平声道:“想是这位夫人误会了,所谓事不讲不透,理不辩不明,我只是想让贵府少爷明白一个道理,他这种想法很危险。”
“倘有一天他自己深陷险境,试想何人敢去救他?倘人人都学他这般,试问天下还有谁人敢舍身救人,莫不个个自扫门前雪,又岂是圣人所愿?”
宋景睿深吸一口气,“夫人固然爱子之心,又岂知不是害了他?”
周围一众人也不由深吸一口气——这孩子,实属了得!
李氏实在太不占理,想要狡辩也无从辩起,一张保养得当的俏脸气得粉白交加,刘老太君忙朝自家儿媳薛氏使了个眼色,薛氏会意笑呵呵上前招呼众人道:
“哦弥陀佛,老天爷保佑,孩子们都没事儿就好,他们没事儿就是咱们天大的福气,大伙儿快别在这边站着了,该到用饭的时间,我看孩子们也都饿了。”
两句话打破剑拔弩张的气氛之后,薛氏才道:“阳哥儿也是太过关心自家庶弟,关心则乱,一时想不到太多原也正常。”
“睿哥儿呢,为自家弟弟鸣不平也是心疼弟弟,两个都是好哥哥,想必在家里亦是兄友弟恭叫人羡慕,都是极好的。”
李氏自知理亏,纠缠下去只会更丢人,再者刚才情急之下那话说得委实没水平,忙顺着薛氏的话道:“妹妹你也知道,我就只这一个儿子,九死一生才把他给生下来,也是平日里娇惯了些,回家定要好好说道他。”
王、公、侯、伯,伯府的大娘子满脸陪笑地给李氏找台阶下,旁边宋家妯娌三个不由对视一眼,知道这李氏身份定然很不一般。
不过自家孩子好心救人却落个这种结果,也是叫人心寒齿冷,以后碰到这等贵重人家的孩子,还是有多远躲多远,免得好心没好报还来个惹祸上身,怄气死了。
也只有跟在范庆阳身边的那几个人,知道他那庶弟到底为何落水,不过却没一个人敢说出实情,不敢说归不敢说,却是对范庆阳是什么人都有了更加清醒的认识——
即便攀附上他们家又如何?范庆阳太危险了,对自己的庶弟都如此,更何况他们这些外人呢。
范庆阳不正常,远离为妙。
用过午饭,一众宾客纷纷离开,刘老太君留宋家人晚些时候走,等到家里没有外人了,刘老太君才拉过宋景辰笑呵呵道:“今日可多亏了咱们辰哥儿机智,若非如此,那孩子真出了什么事儿,虽说是庶子,咱们主家也是不好交代的。”
宋景辰道:“老太君下次可使人在水边放一些长竹竿,如若下次有人落水,只要路过之人把竹竿递过去让人抓住,落水之人就可以获救了”
旁边薛氏笑道:“娘,辰哥儿这法子可真是不错,您说他这小脑瓜到底怎么长的,装着的可都是寻常人想不到的新奇主意,咱就说今儿他教人这套自救的法子,简直闻所未闻,若是人人都知道了这个法子,不知道会少了多少水下冤魂呢,可真是造福无数。”
刘老太君也笑,拉着宋景辰道:“是啊,辰哥儿这法子是如何想出来的,是书里教的吗,还是你们那什么数理班学来的?”
刘老太君问宋景辰,宋景辰都不知道问谁去,情急之下他就那么教人做了,至于为什么要那样,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不过对方既然提到数理班,小孩必须得给自家数理班脸上贴金呀,他含糊其词道:“回老太君,我们宴安先生的数理班学的正是生活之中处处用的着的实用之道。”
薛氏若有所思,道:“那还真是不错呢,毕竟这科举之路艰难,并非人人都能走得通,学一门实用的本事,也是生存之道,我那娘家侄儿就是个不爱读书的,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可天生就不是那块料,怎么打磨也没用,回头儿我就叫我嫂子把我那小侄子送到宴安先生的数理班去。”
“到时候辰哥儿可要帮婶娘管着他点儿。”
宋景辰:“婶娘还请放心,落到我师傅宴安先生的手上,没有学生敢不听话,就冲他老人家这么长这么宽的打戒尺,我也只能是望而生寒,乖乖听他老人家话的。”
小孩夸张地比划着,一脸小生怕怕的表情,逗得一屋子人哈哈大笑,气氛活跃了,同时也略过了刚才的话题,人家要你管着点儿,那是客气,你若认真,未免就自大了,再说宋景辰才不想揽这活儿。
刘老太君看着宋家的两个孙子,当真是越看越喜欢,当然还有一个更稀罕的没来,她真恨不得把三个都招为女婿,忍不住有些发酸地拉着宋老太太的手道:
“老姐姐,你的福气在后头呢,茂哥儿也好,睿哥儿也好,还有咱们辰哥儿,哪个不是出类拔萃,羡煞旁人,你瞧瞧当时咱睿哥儿怼李淑人那话,当真有张仪、苏秦之口才,叫人难以置信他才是个刚刚十二岁的孩子。”
老太太忙谦虚道:“这还不都是宴安先生教得好,若无妹妹当初的引荐,他们也没机会拜到宴安先生的门下,妹妹的情谊,姐姐一直都感念在心。”
其实当初自家起了多大作用刘老太君心知肚明,再者说来,这师傅领进门,修行还得是看个人,刚才那帮孩子在陈宴安书院读书的可不少,不还是辰哥儿同睿哥儿最是出挑。
不过听到老太太如此说,刘老太君心里高兴,又拉着老太太说了一些刚才李氏的家世来历,叮嘱辰哥儿和睿哥儿躲着点儿,尽量不要招惹,单一个范家,她们永昌伯府还真不怕。
这不是有太子那层关系在嘛,不敢得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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