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十月海
马大夫冷嘲热讽:“他年老体衰,骨头脆硬,只怕掉了不少骨头渣子,想要复位谈何容易,依我看,他这条胳膊废了。”
唐乐筠飞起一脚,踹在他的下巴颏上,马大夫惨叫一声,下巴便掉了下来。
她满意地说道:“如果闭不上,那就一直张着吧。”
族长的家人纷纷往后缩,大气都不敢出。
“别动,忍着。”唐乐筠捏住族长的胳膊,按了按……
族长疼得连连吸气。
情况确实如马大夫所说,这位骨质疏松,断面确实有轻度的粉碎性骨折的现象,但问题不大,无非是多耗费一些精神力罢了。
不到盏茶的功夫,他的胳膊也恢复如初了。
唐乐筠先给他上了夹板,“夹板不要摘,胳膊不要动,至少一个月。”
他的老太太盯着他的胳膊研判了好一会儿,哭着说道:“那粮食也不是咱一家吃,你说你这是何苦!”
“唉……”族长叹息一声,“族里一点余粮没有,这世道乱成这样,我能不多准备准备吗,谁想到他们一家活着回来了!”
他这也算自我剖白了。
在乱世,谁的拳头大谁有饭吃。
唐乐筠对此深有体会。
她的拳头大,替田家人夺回了属于他们的权益,反之,田家人只能吃下这个暗亏。
田江芮擦完药了,愤怒地说道:“老不羞!不要脸!”
“好了。”唐乐筠拍拍他的肩膀,“愤怒解决不了事情,但脑子能,你今天做得很好。”
她没看错这个孩子。
“师父!”田江芮委委屈屈地看着她,“我那会儿下不去手,给师父丢人了!”
田家的孩子都是纯善的好孩子。
唐乐筠笑道:“第一,他们没犯死罪;第二,你要是下去手了,师父反倒怕了。”
田江芮腼腆地笑了一下:“师父说得对。”
……
田家荣挨了三十个板子,臀部受伤较重。
田江芮为了护他和田老爷子被打了十几下,身上淤青红肿,后脑勺也破了。
田老太太婆媳和田家村的几个女人互殴,脸、脖子、胳膊都有抓伤。
田小霜也挨了几脚,脚崴了。
一瓶金疮药完全不够用。
但好在除田家荣外,其他人的伤都不重,可以回去再处理。
唐乐筠查看完,白管家就把秀才带回来了。
田老爷子让他的四堂兄把村里其他族老请来,在众人的共同见证下,他们一家出了田氏一族,拿到欠条,并找回了马车。
一干人压着马大夫连夜赶回梅庄。
第140章
夜路不好走,一干人赶到梅庄时,已经是月上中天了。
白管家把田家人交给老黄,自己去找纪霈之,以禀报田家村之行的具体情况。
唐乐筠找来行李中的金疮药,亲自送到外院的客房里。
田家老两口坐在堂屋的两张主座上,相对无言。
田家荣的哼哼唧唧声和田婶子的轻声安慰从西次间传了出来。
唐悦白在屋里面。
唐乐筠喊他一声,小白便从里面出来,把金疮药拿了进去。
田老爷子开了口:“筠筠,让你们见笑了。”
唐乐筠在他下首的椅子上坐下来,“您老想多了。当初我和小白脱离唐门,不也是一样的吗!”
田老太太也道:“老头子,你别伤心,咱们这么做是为了孩子们好,不然日后还有的磨呢。”
“道理我懂,就是这心里……”田老爷子眼里泛起了泪花,用力地搓了搓脸,“我这心里憋的慌,难受啊!”
在大灾大难面前,他们家对田氏一族寄予了厚望,物资一车一车往回送,结果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被背叛的滋味不好受,尤其是被一度寄予厚望的亲朋好友背叛。
唐乐筠理解田老爷子,这件事对于他来说是个巨大的打击。
“田爷爷。”她叫了一声,待他看过来,便施加了些许精神力,“田叔的伤不要紧,有我呢,保证出不了事,您和田奶奶早点休息吧。”
她的目光灼灼,锐利有神。
田老爷子只觉脑子一浑,便有了几分困倦,“是啊,睡觉吧,睡着了就好了。”
田老太太便起了身,“走,睡觉去。”
……
唐乐筠溜溜达达地往正院走。
“娘娘。”白管家出来了,“他们一家休息了吗!”
唐乐筠摇头:“快了,有事!”
白管家道:“王爷让小人把小白少爷和田家的两个孩子带过去。”
唐乐筠问:“带哪儿去做什么!”
要知道,纪霈之大多时候都是生人勿进的样子,很少和孩子们来往。
白管家犹豫了一下,到底说道:“王爷在审问马大夫。”
他审他的呗,叫孩子们干嘛
哦……懂了。
他要给孩子们开开眼界!
这样也好。
江湖人怎能不知江湖事,多听多看没有坏处。
唐乐筠道:“我知道了,辛苦白管家。”
白管家欲言又止,拱拱手,与她擦肩而过。
虽然晚了,但唐乐筠还是在客用的温泉池里洗了个热水澡。
穿好衣服出来,往房间走的时候,马大夫一声接一声的惨叫顺着西北风传了过来。
还挺热闹。
唐乐筠挑挑眉,脚下一拐,进了夹道。
循着声音,她来到了花园里唯一的一座小院子门前。
院子里点了火把,闪烁的光从门缝里透出了一粗粗的一缕,在地上拖得老长。
老黄亲自守在外面,见她前来,恭恭敬敬地打开了院门。
轻微的“吱嘎”声惊动了纪霈之,他抬眼看了过来。
但唐乐筠没有第一时间看他,而是看到了正在挥舞皮鞭、抽向马大夫的田江芮。
马大夫的后背皮开肉绽,血肉模糊,可谓惨不忍睹。
“快住手!”唐乐筠喝道,“这是干什么!”
纪霈之靠在一张躺椅里,身上盖着一张薄被,淡淡道:“当然是长长见识,练练胆量了。”
唐乐筠:“……”
她看向唐悦白,后者双唇紧抿,面色发白,两只手攥紧成拳,垂在身侧。
田江蔚出了一头一脸的汗,求救地看着她。
唐乐筠迅速地调整了情绪,快步走到纪霈之身边,低声说道:“多谢王爷,他们是得多学多看,但他们身上有伤,今天先到这儿吧,我们改日再练,可以吗!”
纪霈之眉头微蹙,片刻后,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可以退下了。
唐乐筠松一口气,笑着对唐悦白说道:“你去带他们俩去冲个澡,注意不要碰到伤口。”
唐悦白如蒙大赦,拉着田家兄弟过来了,恭敬地谢过纪霈之,狗撵似的跑出了院子。
马大夫头一歪,昏了过去。
纪霈之凉凉地说道:“你护不了他们一辈子。”
唐乐筠走过去,伸手探了探马大夫的鼻息——呼吸平稳,暂无大碍。
她道:“他们还小呢。”
纪霈之哂笑:“若非有这场变故,三个孩子都该议亲了吧。”
唐乐筠摇头,于她而言,十几岁就是孩子,无论有没有议亲。
她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来,幽幽说道:“杀人不是件容易的事,伤害别人也需要极大的勇气,如果我有能力护住他们,便希望他们的‘迫不得已’来得更晚一些,或者,不来更好。”
纪霈之垂下眸子,良久未语,再开口便换了话题:“你想如何处置!”
他问的是马大夫。
他同意她的看法了!
唐乐筠笑着说道:“王爷打探出什么了吗!”
纪霈之道:“西南稳定了,有朱雀军坐镇,同袍义社难以打开局面,为颠覆大炎,万鹤翔正在转战西北,试图和大苍取得联系,里应外合,击溃北方防线。”
这个消息至关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