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十月海
他们很久没有亲热了。
唐乐筠的脑子空了一下,下意识地逢迎,唇舌瞬间交融……
纪霈之的动作激烈了起来,呼吸也急促了。
“你想做什么”唐乐筠清醒过来,毫不客气地推开纪霈之,“怎么,又想给我一个孩子了!”
纪霈之趴在她的肩头,气喘吁吁地耳语道:“筠筠不想要吗!”
“不想。”唐乐筠毫不留情地把他扒拉下去,捧住他的脸,盯着他的黑幽幽的眼睛质问,“我说过,我不会让你死,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纪霈之挣脱开,努力调匀呼吸,软软地躺下去,目光空洞地看着床顶的花纹。
坦白说,这场仗打赢的可能性不大,他担心的事情便有很多,比如做为人质的珑州百姓,比如跟他出生入死的手下……
但他最担心的还是唐乐筠,毕竟越强悍的人就越遭人忌惮。
他死后,唐乐筠一定会被瑞王无休止地针对,直到死亡,与其一味退让,不如拼一把,做皇太后——她和他的人,都有这样的实力。
唐乐筠原本想苛责几句,但她忽然想起了妈妈,想起妈妈每次出任务,都会把后事安排一番,两三天就来一次,不厌其烦,就是要确保她能独自活下去。
纪霈之也一样。
她柔声道:“你要相信我,炸/药不会哑火,你想达到的目的都可以达到,绝不会有意外。至于你身体里的毒,其他几味已经去找了,解毒指日可待。”
为了保密,新炸/药没试验过,全凭唐乐筠的经验,其他将领更是一无所知。
是以,整个龙虎军都笼罩在巨大的死亡阴影之下,士气低迷。
纪霈之有不拔之志,但他压力大,内里一样焦灼不安,不过是能装罢了。
唐乐筠想通这一层,便用上了精神力,声线安宁婉转,很有镇定作用。
纪霈之果然被安慰到了,烦闷的心顿觉清亮不少。
他侧过身,与唐乐筠面对面:“我相信你,所以,千万不要辜负我的信任,一定要全须全尾地与我在珑州州府衙门汇合,知道吗!”
唐乐筠继续释放精神力,“我答应你,你也要答应我,绝不能使用内力。”
“呵~”纪霈之感觉脑子沉沉昏昏的,不自觉地打了个呵欠。
他伸手搂住唐乐筠的肩,往自己身前拢了拢,“我答应,绝对不用内力,不用……我还想和你……呢!”
他呓语着睡着了。
唐乐筠把他的手臂移开,起身把枕头垫到他的脖子下,盖上了被子,揶揄道:“和我干什么,生孩子吗!”
说完,她朝某处张望了一眼……
脸红了。
第182章
十二月,初五,阴天。
黄历说,宜出行、祈福、祭祀,喜位在西南,煞位在西北。
不管准不准,但对大炎有利,对大炎有利,便是对大炎人有利。
是以,即便镇北侯反对纪霈之的决策,认为此战必然惨败,此刻也暗暗生出了些许赢的希冀。
从营帐出来,刚想去纪霈之的大帐,后面便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
“侯爷!”
“大将军!”
……
顾时和杨晞等人从后面追了上来。
镇北侯应了一声,略一回头,便看清了顾时等人的气色——十几个副将,各个眼袋发黑,面色颓然,丝毫没有作为将领在大战之前应该表现出来的野心和气势。
他心里咯噔一下,张了张嘴,又紧紧地闭上了。
为了这一战,他们曾商议数十次,每次都以‘大炎必败’告终。
如果他说服不了他们,又何必饶舌一番,让大家的心情变得更差呢
就在镇北侯沉思的时候,杨晞从后面到了他近前,“侯爷,就没有办法阻止陛下了吗!”
一干人停下脚步,定定地看着他们,眼神里都有无法宣之于口的期待之色。
镇北侯沉声道:“大战在即,莫要乱了军心,小杨大人即便不为自己考虑,也当为怀孕的侄媳妇想一想。”
扰乱军心乃是死罪。
杨晞轻叹一声,“多谢侯爷提点,下官明白。”
他也知道,箭在弦上,说什么都没有用了,但就是想搏上一搏,哪怕悄悄提上一嘴,也不枉读过的那许多圣贤书。
顾时在他肩上重重一拍,“小杨大人,多谢!”
杨晞是文官,死战轮不到他,此番强出头,纯粹是为了龙虎军的将士,为了珑州百姓,为了大炎。
杨晞苦笑:“顾将军客气,不过庸人自扰罢了,陛下英明神武,从不打无准备之战,今日必将珑州收到囊中。”
既然改变不了事实,就当振奋士气。
“是啊!”顾时明白他的心意,顺应道,“狭路相逢勇者胜,哀兵必败,我们必须振作起来。”
众人被他点醒了,面色皆是一变。
镇北侯借机劝道:“顾将军所言极是,诸位同僚,拼了不一定死,但不拼一定会死。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家人,这一仗我们都必须拼尽全力。”
……
珑州。
尽管已经明确了大炎的攻城方位,但莫震云依旧听从查班的建议,在东南西北四个关键位置做了重点防守。
城墙上风大,西北风吹在脸上,刀割似的隐隐作痛。
大苍士兵们瑟瑟发抖,一边跺着脚,一边发泄着满腹的牢骚。
“草,明明从南边打,非要咱守着北边。”
“是啊,守什么呢,怕嗷嗷的西北风吹进城吗!”
“哈哈,这话说的,有理!”
“少他娘的啰嗦,不让你们送死还不好吗上面说了,可能有人炸城墙,南边肯定炸不了,必定从防守薄弱的地方下手,都给我仔细着点儿!”
……
当官的发话了,士兵们不敢顶嘴,但纷纷把质疑的目光落在了可供三辆马车并驾齐驱的城墙上——什么火药能炸毁这么厚的城墙,简直痴人说梦
尽管心里不信,但大苍人性格鲁直实在,他们心里骂着,眼睛和手却不敢闲着,各个举着弓箭,趴在箭垛处,认真地观察护城河外的一草一木。
冬季的西北,草木凋零,除了地上蚂蚁看不到,任何大于兔子的动物都无所遁形。
即便护城河上结了厚厚的冰,大炎人也很难越过大苍士兵的弓箭封锁,对城墙造成威胁。
士兵们举了一会儿,手被冻得生疼,便一起收回来,继续叨叨咕咕,骂骂咧咧。
他们敢怠慢,当官的却不敢,双手抄在棉筒子里,抻长了脖子往远处张望。
盏茶的功夫后,黄土漫天的官道上来了一辆人拉的木板拖车。
拉车的人带着一顶棉帽子,身形瘦削,衣着褴褛,后面还跟着三个推车的少年。
珑州城早就封了,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这里只有大苍人进出,从未大炎人自投罗网。
看来来者不善呐!
那当官的如此想着,目光投向更远处。
然而,一座丘陵挡住了他的视线,除了光秃秃的黄土和被过度风化的巨石,什么都看不到。
他森然道:“全体都有了,准备战斗!”
“草,真有不怕死的!”
“啧啧,几个小要饭的能做什么!”
“让你射箭你就射,废什么话,都给我闭嘴!”
当官的急了,急赤白脸地呵斥了一句。
一干士兵不敢再说,重新趴到墙边,举起了弓箭……
推车前来的正是唐乐筠师徒四人。
他们于卯正出发,绕了大半个珑州城,抵达平安门外。
唐乐筠把车停在平坦处,压下扶手,看向城墙之上,“那查班果然不简单,当真算准了咱们的计划。”
纪霈之说,找道士做炸药这件事,瞒一般人没问题,但瞒过查班很难,此人学富五车,阅历丰富,只要听到风声就一定有所准备。
城墙上约有千名士兵,各个拉满长弓,用黑漆漆的箭镞瞄准了他们。
田江芮很担心:“师父,这么多人,能行吗!”
田江蔚无脑相信自家师父,大喇喇道:“放心,陛下绝不会让师父冒生命险。”
唐乐筠微微一笑,纪霈之是不想她冒险,但除此之外别无他法。而且,于他来说,这次攻城本身就是一场豪赌——筹码便是她和她的新型炸/药。
不过,仅仅是迂回到城墙下,引爆炸/药而已,并不算太难。
她说道:“人们想要多大的利益,就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无论是陛下,还是我。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有,但不一定落到我们头上。”
唐乐筠在告诫他们,没什么是唾手可得的,这次任务极为危险,绝不能有侥幸心理。
三个小子白了脸。
“姐……”唐悦白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你再把计划说一遍。”
这才是一个暗卫应有的素质。
“很好!”唐乐筠很欣慰,“害怕是正常的,但也是最没有意义的。想隔绝害怕情绪,就要把注意力放到对节奏和细节的把控上,越是保持专注,越是反应迅捷,我们就越是能活下来。”
这番话如果在平时讲,三小只未必能深刻理解,但在此时此刻,他们被醍醐灌顶了。
三人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让疯狂跳动的心脏慢下来,凝神细听唐乐筠讲过三遍的行动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