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十月海
唐乐筠把炒好的蒜蓉菠菜盛在盘子里,笑着走过去,“这么能干,我看看都采了什么药柴胡,黄精,徐长卿,黄芩,桔梗,还有石竹花!”
唐悦白点头,“姐你不是喜欢花吗,马上就开了,我帮你栽起来。”
唐乐筠指着他右手上拎着的柴火,“根不错,别烧,我来做个根雕。”
那是个大榆木疙瘩,造型很有些艺术性。
在末世时,插花和根雕是她唯二的消遣——技术一般,但专业对口。
“好嘞。”分别四年,前面七年唐悦白年幼无知,唐乐筠会什么他都不意外,“我放你卧室去。”
吃饭时,唐乐筠问起让唐悦白打听的事。
唐悦白告诉她,京城一带的流民越来越多,治安也越来越差。
趁着官兵在这一带活动,官道上安全,黄里长带一家老小进县城了。
镇上的富户几乎都走了,开商铺的人家也都把妻儿送走了。
田家兄妹将来要回村里——生云山有个田家村,一村子都姓田,有族长领头,只要齐心就比生云镇安全,他们家已经有所安排了。
“姐,城里更安全些。”唐悦白做了总结性陈词,“是不是!”
唐乐筠道:“要看乱多久,如果持续半年以上,城里房租越来越高,粮食越来越贵,到那时,人们为一口吃的什么都做得出来。”
唐悦白沉默地扒了几口白饭。
邓翠翠问:“皇帝老子的江山乱了,他就不出来管管吗!”
唐乐筠给唐悦白夹了一筷子蒜蓉菠菜,“他在皇宫内院,歌舞升平,看不到外面的世界。首辅大人要想保证大炎不被大苍和大弘侵犯,就要保证兵强马壮,粮草充足,老百姓的安委他暂时顾不上。”
她这话半真半假。
根据书里的描写,一方面国库空虚,赈灾无粮;另一方面,皇子们能干,邵昌文为把持朝政,他本人想让京城一带乱起来。
他以为他能把控大局,收拾残局手到擒来。
但事与愿违,顺州一带百姓在江湖组织‘同袍义社’的带领下,反叛队伍逐渐扩大,他们不惜牺牲大炎的利益,与大苍和大弘打配合,试图分解大炎,成立自己的王国。
眼下这个阶段,便是邵昌文自觉‘力能扛鼎’、试图进一步垄断大权的乱世初期。
邓翠翠不知有假,在她朴素的思维里,边关肯定比老百姓重要,大炎的江山怎能让外族占了呢
她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和小白有武艺傍身,不会进城的,对吧。”
唐乐筠道:“暂时不会。”
唐悦白喝了口水,“放心吧翠翠姐,我们总能想办法活下去的。”
邓翠翠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
下午,马永福还是没来。
姐弟三人专心做了一下午金疮药。
天黑后,唐乐筠和唐悦白带上发了芽的藿香、苍耳、益母草、刺五加、大青叶等种子,走了一趟问梅山。
姐弟俩先去忘忧谷。
往山槐树去的路上,野草无人踩踏,简易竹棚也维持原样,安安静静地立在树下。
打开藏米坛之处,坛子和米都在。
二人把带来的两坛子米藏进去,又原样封好了。
从上面下来后,唐悦白回头看了好几次,他担忧地问唐乐筠,“姐,那个竹棚会不会太惹眼了,流民会不会住进去!”
唐乐筠道:“附近就有好几个庄子闲着,我不认为他们会舍近求远。退一步讲,即便有人占了也没关系,夏天雨大,石头下的土很快就会被雨水冲实,没人能想到竹棚后面的石头下有米。”
“这倒是。”唐悦白放心了,踢了一脚高高的草丛,“姐,咱总得先除草吧,这么多地,咱俩要干到什么时候!”
唐乐筠道:“不除草,镐头勾一勾、翻一翻就种。”
“啊”唐悦白不明白,“那岂不是长不好!”
唐乐筠微微一笑,“物竞天择吧。”她用异能改造过那些种子,就算不能每颗都活,存活率也在百分之八十五以上。
只要保证这片荒地没人占,就不会有人来她的地里采药——放竹棚的目的之一,就是宣誓所有权。
姐弟俩先到山南,把益母草等喜阳的植物种在南边。
唐乐筠选择野草植株长势旺盛之处,让唐悦白拿镐头勾一道浅沟,她跟上他的节奏,将种子撒进沟里,再用脚把土培上。
刚下过雨,泥土柔软,干这活并不吃力。
二人借着月色干到丑时,撒完所有种子,这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往家走。
路过梅庄时,唐乐筠停下了脚步。
唐悦白有点紧张:“姐,出事了吗!”
唐乐筠没理他,闭上眼,认真地听了好一会儿,“里面没人。”
唐悦白奇道:“黑着灯,当然没人,姐你没事吧。”
唐乐筠挑眉,狡黠地一笑,“没人的话,姐可以带你进去洗澡啊。”
唐悦白原地一蹿,“好啊好啊!”
去人家家里偷着洗澡,绝对不是件道德的事,但刺激也是无疑的。
二人轻而易举地越过院墙,循着空气中流动的硫磺味到了单独的一个院子。
温泉在院心,被砌在一个圆形池子里,池子周围有三条水道,分别通往上房和东西厢房。
唐乐筠道:“你我是客人,就去东西厢房吧。”
唐悦白答应一声,自动去了东厢。
唐乐筠进了西厢。
吹燃火折子,微光照亮了室内陈设——一进门的墙角处有衣架和衣柜,南边靠窗有贵妃榻,西面有条案,上面摆着火烛和装饰性瓷瓶。
中间就是镶嵌在地里的水池了,大概是许久没人用过,水池底部落了一层灰。
唐乐筠拔出进水口里的塞子,把水放进来,涨到三寸高,再拔掉出水口的塞子,把水排出去。
一刻多钟后,她脱掉衣服舒舒服服地躺到了水里。
水很烫,但解乏,酸乏的肌肉在这一刻得到了巨大的慰藉。
“唔呋……”唐乐筠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还是活着好啊。”
她在末世从未享受过这样的生活,难怪人们会为了权势而拼尽全力。
或者,她不该太低调,既然活着,不好好享受怎么行呢
……
姐弟俩泡了许久才回家。
第二天早上,一个年近五旬的中年男子进了纪霈之在刘家村的临时住所。
纪霈之正在吃早饭,见他进来,问道:“庄子里出事了!”
中年男子道:“王爷,属下失职,昨天后半夜,庄子闯进来两个孩子,一个是十五六的姑娘,一个是十岁左右的小男孩。”
纪霈之停了筷子,“唐家姐弟他们干什么了,难不成是洗澡!”
他顷刻间想到了答案。
中年男子道:“王爷英明!属下见他们的意图简单,就没有出面阻拦。”
“我见过偷庄稼,偷鸡摸狗的,就是没见过偷着洗澡的,”薛焕笑道,“他们在哪儿洗的!”
中年男子道:“两间客室。”
薛焕道:“表弟,人家也算照顾你了。”
纪霈之有轻度洁癖,能忍耐的人不多,陌生人用他浴池绝对不成。
“我求他们去了”纪霈之面色不虞,“他们胆子不小啊!”
中年男子道:“王爷,那男孩子走的时候有过担心,但那姑娘说,她是王爷的未婚妻,在客室洗个澡不算过分,以后还会再来。”
“哼!”纪霈之冷哼一声,“如果我所料没错,她那是发现你的踪迹了。”
“小丫头耳力惊人,定是如此。”薛焕颔首,“也算借老黄的口,给表弟一个交代,哈哈,妙人啊!”
纪霈之的脸色缓和了些,“罢了,且随他们去吧,如果是旁人,格杀勿论!”
老黄松了口气,“属下明白。”
……
待老黄出去,薛焕道:“表弟,你对他们姐弟仿佛格外宽容。”如果是以前,老黄定会挨上十鞭,唐家姐弟也会被恐吓一番。
纪霈之道:“李大夫研究过,她的金疮药与他做的金疮药在成分上没什么不同,但她的药效却是他的十倍。”
薛焕吓一跳,筷子一颤,刚夹起来的小包子就掉了下去,“难道说,她说她的药好是真的!”
纪霈之道:“不忙着下结论,买几副药一试便知。”
薛焕道:“所以,你对唐掌柜只是利用。”
纪霈之有些不耐,“不然呢!”
薛焕道:“我以为,你对她是有些不同的。”
纪霈之深深地看着他,“我与三表哥同浴,同餐,同车,同睡,那么……”
“打住!”薛焕一哆嗦,“表弟,你这话不是认真的吧。”
纪霈之懒得理他,把最后一个包子放进嘴里,吃完,再接过元宝递过来的茶,漱漱口,戴上斗笠出了门。
第46章
中午,一辆装饰奢华的马车驶入莳花院后门。
停车后,两个穿着统一服饰的年轻车夫,分别牵着两辆青帷油车迎了上来。
侍从打开豪华马车的门,上面的人上了油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