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吃吃汤圆呀
这天不拘贫富都在外面游玩,夫人去上香,小公子烦闷,因怕他哭闹冲撞了神像便由身?边人带着出去,小公子身?边原本七八个仆从,偏偏他贪玩,将仆从支开自己去看打?铁花,又遇上踩踏,一时慌了神,被拐子捉了去。
听说孩子不见,江夫人慌得丢了魂魄一般,深一脚浅一脚到处寻觅,可这里人声鼎沸,谁能听见呼救?
还是她手下婆子镇定些,打?发人去告官、去给家里送信、去衙门里请自家大人。
正忙乱着,就听得有?人说:“前头有?人救了个孩儿。”江夫人赶紧奔了过去,帷帽都丢在了地上没顾上捡。
等到了地方看见孩子:“大郎!”说罢大哭着冲上去,抱着孩子就哭。
宓凤娘好容易平息下来的泪水又滚滚而下,居然也抱着江夫人和孩子一起哭。
好容易平静下来,听说是宓凤娘救了孩子,那夫人满脸泪就把手腕上的金镯子卸下来塞给宓凤娘:“我膝下就这一个孩儿,若是他有?三长两?短,让我怎生?是好?”
那镯子是如今时兴的金钳镯,有?三指宽,一看就份量很?重。
宓凤娘脸上泪痕还没干呢,但还是有?精力瞄了一眼镯子,又塞回去:“我家孩儿被拐了好些年才找回,都是做娘的自然感同身?受,我哪里有?颜面收你的礼?”
两?人推让几个回合,江夫人见宓凤娘死活不收,便也作罢,只好问:“既如此,恩人家住何处,等我回去备了四色礼盒来道谢。”
这倒无妨,宓凤娘便告知了她。
江夫人倒认识裴昭:“这不是德音?”
裴昭上前:“见过姨母。”原来祝夫人弟妹出自祝家,与裴昭娘是堂姐妹,是裴昭表姨母的妯娌,算是一表三千里的远亲。
本来京城仕宦人家仔细论?起来都沾着几门亲,江夫人在弟妹宴饮席面上见过裴夫人和儿子,要不然也不会认得。
江夫人见有?熟人在,才不至于那么慌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般看向裴昭。
裴昭甚为?镇定:“姨母先带孩子归家,现在叫仆从拿名帖去请郎中,别让小儿惊吓留下毛病。”
江夫人连连点头。
“既有?人通知了姨夫,便再寻人告诉他寻到了,免得姨夫慌乱之?际伤了身?体。”
江夫人想起丈夫肥胖的身?躯,赶紧又吩咐人去送信。
只不过如此一来,她身?边的仆从就没那么多了,江夫人现在如惊弓之?鸟,只想找个安全的地方守护孩子,一时面露惶恐之?色。
裴昭看出了她的惊惧:“姨母,正巧我与叶家人都要回城,您可要同行?”
江夫人赶紧点头。
于是一行人结伴往城里走,一路上宓凤娘温言安慰,又说回去后如何防止小儿受惊,如何给小儿招魂,东拉西扯,倒让江夫人的心绪不再慌乱,待宓凤娘更是亲热。
等到了城里,江夫人正怕着呢,邀请裴昭去家里:“正巧与你姨夫说说话。”
裴昭看了叶家人一眼,拒绝了:“我还要去衙门好好找审问这桩案子的同僚说说这件事的蹊跷,就不去打?扰了。”
“既然是拐子,抓住就行,哪里有?什么蹊跷?”江夫人不解。
“每年都有?庙会,没听说哪年踩踏,再者为?何那么巧,踩踏时人贩也捉了孩子?想必这一场踩踏没那么简单。”裴昭神色凝重,"我怀疑这些人先盯上目标,再故意制造踩踏,趁着慌乱抢走孩子,应当不止一起。"
江夫人和叶家人齐齐变色,若是这样,就不是一时兴起的拐卖,而是有组织有预谋的大型犯罪团伙。
江夫人赶紧摆手:“那我就不拦着你了,你赶紧做公事要紧。”
小孩也跟着挥手:“娘子,再会。”嘴里还含着松子糖呢。
玉姐儿笑:“回头上我家玩,请你吃零嘴,我可是有?一缸的零嘴呢。”整个炭场巷她是最大的零食王者。
送走江夫人,裴昭又要陪叶家人往炭场巷去,宓凤娘赶紧也跟着拒绝:“大人,案子要紧,我们这么多人呢,自己回家便好。”
她恨死拐子了,当然希望裴昭赶紧回衙门里仔细审问这桩案子。
裴昭看了叶盏一眼:“无妨,拐子扭送过去又要写供词又要关押,现在去也是等,不急在这一时。”
于是他送叶家人到了炭场巷,临别时要走,又叫住了宓凤娘:“叶婶,今儿个你们也喝点安神汤剂,还有?,检查下有?无被踩踏的伤。”
宓凤娘这才想起来:“是啊,我家盏儿刚才遇到踩踏了呢。”她满脑子都是抓拐子的刺激,又是哭,大喜大悲之?下,居然忘了女儿差点被人群踩踏。
又赶紧抓住叶盏胳膊,上下左右检视她有?无受伤,还一一询问当时情形。
等这些做完后,才想起感谢裴大人,不过裴大人早就告辞走了。
“多亏裴大人,他老人家真是个大好人啊。”宓凤娘这回待裴昭多了几分亲近。
“娘,人家可不老。”玉姐儿指出不对?之?处。
“你不懂,这个是敬称。”宓凤娘很?感慨,“别看他年纪小,人还真是老成持重。”
叶盏也看了看裴昭背影,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慌慌的,她赶紧拉回思绪:“娘,今个儿您怎么不收那大金镯子?”
这种行为?就很?不宓凤娘。
“若是旁的事我收便收了,这件事总觉得不应当收。”宓凤娘砸吧下嘴,似乎在回味那大金镯子的光彩,“你当年丢了时没少有?骗子打?着帮我找孩子的旗号骗我首饰,如今看见那金镯,倒像是老天爷在教?我些什么。”
她叹口气:“不收,就当是为?你以后安宁生?活积点德。”
她说得前言不搭后语,叶盏却明白了,宓凤娘觉得她替人找孩子不应该收报酬,否则就像对?不起当年的自己一样。
不过还没等叶盏心酸,宓凤娘先摸摸下巴问女儿:“既然今日做了好事,能不能喝一杯酒?不对?,是一壶。”
叶盏:……
最后到底还是妥协,给宓凤娘一杯酒尝尝鲜。
宓凤娘看着眼前摆着的一杯酒,简直要馋坏了,索性用筷头蘸着品,蘸一下嗦一口,似乎能将这杯酒喝到天荒地老去。
打?发完了宓凤娘,叶盏便索性找点事做。今日还剩下半日,虽然说了告假,但叶盏决定还是回到店里做菜。
蓬蕊一人正守着店门,见她们回来很?是欢快:“今日卖了好多银钱,那些食盒都卖掉了。”今日许多店家都闭门去看庙会了,所以店里的生?意特?别好。
玉姐儿掏出给蓬蕊买的零嘴:“这是我买的雕花蜜饯,给你也买了一份。”
“我买了些胭脂水粉。”叶盏要掏,却想起这东西在踩踏中丢失了,只好歉意笑笑,“不成想遇到踩踏,被弄丢了。”
蓬蕊当然无所谓这个,反而先问叶盏有?无受伤,几人便津津有?味聊起今天发生?的几件稀罕事。
叶盏一边聊天一边腌肉。
这是大宋百姓流行的一种夏日腌肉法,先把粗盐放在锅里炒,炒热后擦遍生?肉,放入水缸中,用石头压住。随后挂起,一旦看见水基渗出来就用石头压干,一直挂在通风处,能保持肉质不坏。
这么一来即使在炎炎夏日,也能保证肉质新鲜。
叶盏喜欢用新鲜肉,不喜欢用这种法子保鲜,不过这种方法处理完肉质后会很?好吃,多一种腌制的风味,因此她很?喜欢。
一边腌制新的,一边解下上次腌好的肉:“今儿个做个腌笃鲜。”
腌肉、火腿片、鲜排骨、和笋干一锅炖煮,取的是腌肉的咸味、火腿的咸香还有?笋干的清爽。
可惜不在季节,否则在春天拿临安春笋炖煮才是最好,再加上扬州豆干结子,一碗下去真是神仙都要迷醉。
正在煲汤,就听鸣镝进来,手里七倒八歪还捧着大包小包:“叶老板,我家少爷说这是您在庙会上买的东西。正好送过来。”
叶盏仔细打?量,就见是红莲子、箭子米、嘉庆子、山塘乌李、圣堂拂子、竹夫人、油杆杖、麻线、鞋面、粉心、合粉、领抹。
这些东西不是丢在原地了吗?几番踩踏都坏了,怎么现在看这都是完好无损的?
第64章
“叶老板,您瞧着如何?”鸣镝气喘吁吁。
下午少爷在衙门办公?,他和大斧听?了少爷的吩咐,拿着少爷写好的清单跑了好远才买齐全这些东西。
叶盏看了又看,这分明是裴昭找人将市场上的东西又买了一份,连胭脂、粉心的颜色都一分不差。
“我家少爷说?当时?事出紧急,不得已将您的东西摔到了地?上,这下原样补齐。”大斧说?完后还颇为自豪挺了挺胸膛,不愧是自家少爷,不犯黎明百姓秋毫。
鸣镝要机灵些,又递上一份东西:“这是少爷叫我们买来的压惊汤剂和跌打药膏。说?是万一伤着您。”
叶盏接过药膏,又看了一遍那些瓶瓶罐罐,不由得感慨:“裴大人,真是过目不忘的好记性啊。”居然颜色都没错。
“那是自然。我家少爷可是出了名的好记性,不然怎么办案?”大斧更加自豪了,“这回?拐子?的事就是他发觉的。”
那拐子?只想赚点快钱,哪里经?得住恐吓,先是被路人揍个半死,后又是被拎着参观了众多?刑具,所以很老实,很快就倒豆子?一般将来龙去?脉说?了清楚。
原来他们全是同乡,彼此臭味相投好逸恶劳,从今年起就开始拐卖妇女幼童,一开始不好得手,便想了个好主意,故意在金明池、庙会?这样人多?的地?方制造混乱和踩踏,趁着大家混乱人头攒动之际,赶紧偷了孩子?就跑。
因为人人自危,一时?难免松懈手里的孩子?,等发觉时?又赶上熙熙攘攘,想追也追不上,喊了又容易被市井喧哗遮掩,所以最好得手。
这次也是故技重施,瞧着江家的孩童粉雕玉琢,想起最近有瓜州一名富商的订单想要一个好看的娈童,便起了心思。
先是在人群中造谣说?有人挤人,一时?人人自危,趁这时?候偷了孩子?,那孩子?已经?被剃了一半头披上了脏外袍,眼看只要出了寺庙附近就能逃脱。
还好宓凤娘机灵,救下了孩子?又拦住了拐子?,不然不远处汴河上已经?有开往瓜州的船只等着发船了。
这回?裴大人抓住了拐子?,又要审讯出了他的同伙,一下就带兵抓了等候在暗处的好几个同伙,说?不定今晚就能审讯出更多?受害者?,眼看着从前一些被拐卖的女子?孩童也能早些回?去?。
几人听?得入神,不住询问问题,大斧更加得意,将自家少爷吹得天花乱坠,如何神勇如何料事如神,滔滔不绝说?个没完。
这件事过于轰动,等他走之后食肆里的百姓还议论个不停。
叶盏却有些心不在焉,她一边做五丁蛋饺,一边小声问玉姐儿:“姐姐,我问你个事。”
“问就是了。”玉姐儿眼睛盯着蛋饺,嘴里随口应了一句。
铁勺在火上烤热,随后舀一勺金黄的蛋液到铁勺上,转一圈就凝固成了饺子?皮,再将猪肉馅、笋丁、青豆、胡萝卜、菜心等五种丁剁成的馅料放进蛋饺里。
用筷子?轻巧夹起来,就成了一个黄澄澄的蛋饺。
“就是……”叶盏努力组织着语言,“裴大人送东西过来,是不是有些……出格啊?”
“他摔掉的,他来赔偿,很合理?啊?”神经?大条的玉姐儿丝毫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劲,满不在乎,“再说?大斧不是夸自家大人爱民如子?嘛,原先还自掏腰包给外地?来汴京告状的老百姓付住店钱呢。”
裴大人看着就很有家国情?怀,是个正直人,从这个角度来也有几分合理?性。
“可……”叶盏想想,“那些东西是他为了救我才扔到地?上的,又不是他故意弄坏的。”
“那……礼多?人不怪吧。”玉姐儿盯着铁锅内将要沸腾的热水,“等水开后就能煮蛋饺了吧。”
也许他就是这么周到的性子?。
叶盏看了看那包跌打膏药:“那,那个跌打膏药……”
玉姐儿叹口气,将目光从锅里移过来:“妹妹啊,你是不是想问,裴大人是不是在献殷勤?”
叶盏不提防她忽然这么正经?,瞪大了眼睛看玉姐儿。
玉姐儿倒没有半点闺阁女儿家的矜持,嘿嘿一笑:“我瞧着不像,他自来店里对所有人都很好,再说?了,他今日与娘告别时?候不是说?叫我们买些跌打膏药和压惊汤药吗?可能想到就顺手吩咐了。”
“他这种富家公?子?哥,长得好仕途有成,顺风顺水,随手对个把?小娘子?表示好感很正常,送几件东西药品也不痛不痒。”玉姐儿忽然有了几分做姐姐的样子?,"只是我们毕竟是平民女子?,行错踏错容易误了自己一生,倒不如装傻。"
她说?着,目光移到案几上放着的瓷罐上,坦荡荡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