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吃吃汤圆呀
叶盏使了个眼色给?玉姐儿,玉姐儿立刻心领神会,给?几?位衙差倒上茶饮,一边装作?好奇问道?:“不知?诸位何事叨扰过?来,会不会牵连我们店里?啊?”
果然与?自己猜测的差不多,小生意人?是谨慎打听是否与?自家有关。打头的衙差松了口气,喝了一口荔枝饮:“是她个人?犯事,与?你?们无关。”
蓬蕊周围一圈都是衙差,虽然没被抓护住,但毕竟插翅难飞。
玉姐儿与?叶盏对视一眼,叶盏立刻跟进:“蓬氏是我们店里?伙计,平日里?话都不多说半句,镇日里?在店里?出入,瞧不出来啊,居然是个江洋大盗?”
她故意语气讶异、动作?夸张,回忆着往日里?宓凤娘那浮夸的手势开始表演,一副很是八卦的样子。
果然衙差信了大半,摆摆手:“什么江洋大盗,她呀,是犯了命案。”
“命案?”叶盏嘴巴长得老大,"那可是深藏不漏啊,平日里?她在店里?连个鸡都不敢杀,原来是装出来躲懒不成??"
“杀的谁啊?”玉姐儿缩缩脖子,“我昨天?还因为她没洗碗训斥她,原来是差点躲过?一命?”
姐俩一唱一和,衙差戒心全无,再喝一口饮子。
冰凉的饮子微微发甜,却不是过?腻的让人?越喝越渴的那种甜,而是清清爽爽的清甜,喝着满口生津。
他便打开了话茬:“干我们这行的见多了,许多杀人?犯都是看着人?畜无害,衙差没上门前谁都当无事呢,好比这妇人?,看着像手无缚鸡之力?的,谁能想到?她杀了丈夫呢?”
“丈夫?”蓬蕊剧烈反抗起来,她双手扭动,努力?抬起头来,“我与?那厮早就毫无瓜葛,怎么会杀他?”
“是啊,那裁缝铺二掌柜早就把她赶出来,走投无路才来我食肆里?做工,怎么又跟他有关?莫不是弄错了吧大人??”叶盏笑眯眯又续了一杯茶。
那衙差却不喝了:“这杯喝完就该走了。”
见他要走玉姐儿发急,他们呼呼喝喝将蓬蕊带去,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叶盏快步走到?柜台前,从钱匣子里?抽出个荷包递过?去:“也不知?诸位是哪家衙门?她好歹也在我家兢兢业业这么久,欠人?家的工钱我到?时候去牢里?结清给?她。”
那衙差掂了掂荷包,听着里?头银钱撞击声沉沉的,倒面露意外之色:“咱们这多年?抓人?,忙不迭撇清的比比皆是,可这愿意上揽着探望犯人?的却少,也算店家你?仁义。咱是开封府司理院。”
原来是开封府。叶盏了然,汴京共有五座监牢,分属不同部门,既然对方说是开封府,那去开封府监狱也能探望到?蓬蕊。
“那,大人?,我们可以去什么地方替她洗清冤屈?”叶盏抓紧时间询问。
那衙差虽然看出叶盏姐妹两人?意图不轨,但这回倒没说什么:“咱们是巡尉,只?按章抓人?,要判案那有的是判官大人?。”
说完后就将茶盏将桌上一放,不顾玉姐儿的阻拦,命令手下捉拿了蓬蕊就往外走。
叶盏慌乱中只?来得及趁乱将手上的银戒指塞到?蓬蕊手里?:“莫要心焦,我们必会来救你?的。”
蓬蕊在店里?期间行事诚恳,她说自己没杀人那就多半没杀人。
再者每次她提起前夫也只有惟愿一别两宽的言论,并无咬牙切齿的仇恨,叶盏觉得她很难忽然暴起杀人?。
眼看着蓬蕊离开,叶盏还惦记着叫隔壁在玩的小童偷偷跟过?去,瞧他们是不是正经拉到?了开封府。
蓬蕊被拉走,店里?谁都没有心思再做菜,叶盏索性托人捎话去请青娘子来代为看店,自己则和玉姐儿一起去询问有过诉讼经验的沈娥姐妹。
这一打听才知?道?,原来宋朝的律法是这么规定的,知?州收到?州院与?司理院两院的办案申请,会加以批复,应当被逮捕、刑讯、上刑具的类型就会发牒文,巡检司收到?牒文后才能追捕。①
叶盏仔细回忆:“当初抓人?时候也没有出示过?什么公文啊?”全靠衙差口述。
“那怎得将蓬蕊抓走了?”玉姐儿急得直搓手,“都怪我们,没有事先要官府出示公文。”
叶盏叹口气,她也没想到?宋代能这么文明?啊,居然也可以现场要求对方出示批函,所以才疏漏了让他们就这么抓走了蓬蕊。
讼师沉吟:“但也有先抓人?的情?况:若是事涉机速,可以先抓人?,不过?后续仍旧要补上公文流程。”
杜月娘也跟着发急:“既如此,有什么法?子可以将人?救出来?”
讼师们也很是为难:"这个,容我们打听打听。"
叶盏大概明?白了,这里?面恐怕有什么灰色空间,便郑重冲他们承诺:“其中有什么花费,尽管包在我身上。”
从讼师哪里?出来,沈娥安慰姐妹俩:“这讼师熟悉牢狱中诸事,也精通律法?,蓬蕊的事情?定然会有转圜。”
杜月娘也安慰两人?:“那蓬蕊性子厚道?又实诚,这样的人?不会杀人?的,只?要是无辜的,必然会水落石出。”
姐妹俩回到?了店门,这时候派出去跟踪衙差的孩童们也回来了,说眼见着蓬蕊被抓进了开封府监牢。
叶盏微微松了口气,如此一来至少说明?了不是被人?冒充抓走。她进店里?打算从柜台掏出一把松子糖递给?孩童们。
等进了店门,却见裴昭一人?坐在空荡荡的大堂里?,见她过?来才问:“今日可是遇到?什么意外?”
青娘子在旁边擦桌子:“这位客人?一直在等着你?们。”那天?天?黑,她没看清裴昭的脸,居然没将他与?那晚那个客人?对上号。
裴昭晚上来店家时就见店门口挂着大大几?个字“今日店家有事,外出。”,他没有离开,而是跟青娘子打听了缘由,知?道?叶盏神色匆匆出去了,担心她出了什么意外,便坐在店里?等她回来。
叶盏感激冲他点点头,将蓬蕊的事情?一一告知?了他。
“裴大人?,我们没见到?逮捕的公文,是不是代表她是被误抓的?”叶盏还存有一点侥幸心理。
“一般州府都是知?州来批补,但开封府与?旁地不同,开封府的最高长官权知?府几?乎权利比拟宰相,所以都由推判官来出批文,最后由权知?府统一日子来批复。”裴昭耐心解答着这里?面的缘由,"是以不能因为文书就推断她是误抓的。"
见叶盏神色又黯淡,裴昭赶紧补充:“官府讲究禁系必审,饥寒必究,疑似必辩。一般不会轻易冤枉好人?,也不大容易出冤假错案。”
原来宋代牢狱还有人?性化的一面,但叶盏还是不大放心。
裴昭看叶盏始终肩头紧绷,又想了想:“诸道?巡检捕盗使臣不能自行拷讯,她进去之后不会受到?拷打,过?两天?就能通知?家人?去送钱送粮了。”
听说不会挨打,叶盏才松了半口气:“说是通知?家人?,她那家人?有跟没有一个样,说不定还会落井下石,到?时候我派个小童在门口打听,提前给?她送去便是。”
玉姐儿便急着去给?张罗钱物:“监牢里?要吃饭、要歇息,诸多物件都得齐全。”
她念念叨叨去请青娘子帮忙筹备东西:“如今虽然是夏日,可进了监牢睡在地面,早晚肯定有潮气,还得有厚被子,还有防虫的防蚊的,再者要不要带点扎实的吃食啊?揉了猪油糖的死面饼您觉得如何……”
她俩去了旁边,叶盏才跟裴昭探讨了几?句案情?:“我知?道?蓬蕊的前夫,是裁缝铺的二掌柜,据说他肥胖异常,个头也比蓬蕊高,这样的人?,蓬蕊怎么可能杀死?”
“再就是听说蓬蕊前夫勾搭了小寡妇生了个大胖小子,都说自古奸情?出人?命,或许是旁人?干得呢。”
“因着娘家人?不支持,蓬蕊与?那二掌柜一直没有办和离,但蓬蕊的确被赶出了家门,没有嫁妆。已经许久不与?那家联系,又如何想起去杀人?呢?”
裴昭认真倾听她说的每句话,替她出主意:“这些事你?都写好给?讼师,再找好邻居、店里?客人?等证人?,证明?以上,再证明?蓬蕊在案发时并未出现在现场,或许能帮她大忙。”
两人?正聊着,外头大斧和鸣镝两人?进来:“少爷,菜买来了。”
说完就从手里?卸下食盒。
玉姐儿先纳闷:“怎得又买了吃食?”
青娘子看着食盒里?饭菜飘香,小声与?玉姐儿低语:“奇了怪了,坐在食肆里?还从外面索唤,莫非是客人?是觉得我们食肆的食物不好吃要砸场子?特意消遣我们?”
裴昭见店里?几?人?纳闷,便开口:“我想着你?们今天?定没有心思做饭,就自作?主张先定了一家蝴蝶齑疙瘩。”
第68章
叶盏看?着眼前的汤碗。她常常给各种食客做饭,但却还?是第一次吃到食客买给自己的饭。
蝴蝶齑疙瘩有点像现?代疙瘩汤,擀成饺子皮一样,用筷子往中间夹起便成了蝴蝶模样,往蔬菜汤里一煮,便是热乎乎的一碗。
裴昭把调羹递过来:“让他们发?了一些胡椒粉,你们正?好心神不宁,吃完后定定神。”时人?对胡椒的功效有一种迷信。
叶盏“嗯”了一声?,玉姐儿倒先走过来,接过勺子:“多谢裴大人?。”又用胳膊不经意撞了撞叶盏的臂膀:"刚才还?是另两位食客带我?们去找讼师呢,像她和裴大人?这样的食客我?们店里应当多多益善。"
叶盏抬头,和姐姐四目相对,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叶盏便将那些情绪放下,给裴昭福礼道谢:“店里生?意多次受大人?照顾,等这波风波过去,必然会好好感谢诸位。”
三言两语,就将这件事定性为?食客的热心举动,连带着与沈娥等人?归类到一起,打消了青娘子的困惑。
几?人?便坐在?店里吃起了面,这家蝴蝶齑疙瘩做得很有特色,面皮薄薄,果真像蝴蝶漂浮在?汤里一般,汤底浓厚,喝一口浓郁香气。
汤里的底料原本是萝卜、瓜类、甜菜这样乡下常见的食材,可是炖煮后汤底的滋味却很香浓,舀一勺喝下去,连汤底带着蝴蝶面片送进嘴里,都不用怎么咀嚼就能?下肚。
蝴蝶面下肚,胃里都温热了起来。
等一碗吃完,肚里满满当当,原先那些焦虑的情绪渐渐抚平了不少,裴昭看?着外面时间不早了,这才起身告辞:“这件事会有个好结果的,你们不用忧心,回家等消息。”
等他离开,青娘子看?了看?他的身影,嘀咕了一句:“怎么瞧着这背影有点眼熟。”灯火下他是美男子,青娘子只看?一眼就觉得眼红心跳,她是那种有点怕俊男的人?,没好意思仔细端详,等他走了才肆无忌惮打量了下背影,却觉得似曾相识。
她说?完后就忘了这事,只专注问叶盏:“没想到这位食客是店里的客人?,刚才你怎得不去请这位大人?帮帮忙,倘若他能?找到审理此事的官员将这些案件的疑点讲述一二,岂不是省事?”
叶盏摇摇头:“询问他一些案情还?好,哪里能?让人?家为?难?”上次的事情也是一样,她没觉得自己能?与裴昭熟悉到那种份量。
第二天她就去寻讼师,讲这些整理的情况告诉了对方。
等回去时却见到了裴昭,裴昭神色淡然,显然一直在?等她:“蓬氏已经经过了初步审问,仵作已经检验出来,她丈夫死的那天是六月二十四。”
六月二十四!偏偏那天大家都去了庙会看?热闹,只留下了蓬蕊看?店!
叶盏与玉姐儿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后悔,早知道那天无论如何都要带着蓬蕊去。
“那……她丈夫是如何死的呢?”叶盏脑海里飞速想着刑侦剧里学来的知识,“个子矮的人?杀个子高的人?,那个从下往上的伤口应该与个子高的人?不同。”
“还?有,蓬蕊那天虽然没有与我?们去庙会,但她一人?看?店,总会陆陆续续有客人?。这些时辰是不是与被害人?被杀的时辰不一样?”
叶盏急切将自己能?想到的疑点一个接一个抛出来。
裴昭点点头:“会将这些代为?转达的。”
也联系到了蓬蕊,人?不许见,东西却能?转达,她说?自己一切都好,并?受刑,监牢里虽然清寒,但能?容许他们辩解。
叶盏稍稍安心,又往讼师处跑了好几?趟。
蓬蕊家人?果然对蓬蕊避之不及,当官府上门来通知时非但不去,还?对上门询问的叶盏冷嘲热讽。
玉姐儿气得要捋袖子干架,被叶盏劝住。
这中间她才知道这桩案子要审判主?要靠判官,权知府也主?要是批复。
开封府的最高长官权知府虽然只是个地方长官,但他几?乎权利比拟宰相,民间称呼为?“四入头”之一,其余三者都是宰相太尉之类的人?。
因此他并?不像其他地方长官会亲自审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案子,否则汴京城两千万人?口,他就是昼夜通宵都别想审完。
等过了七八天,终于收到官府消息:“可以去领人?了。”
蓬蕊被他们放了出来,她虽然瘦了些,头发?脏污,身上也难闻,但看?着人?倒精神,见到叶盏便先跪在?了地上,要给叶盏行大礼。
原来蓬蕊的前夫在?外面勾搭了一个寡妇,还?生?了儿子,偏偏这寡妇不止他一个相好,除了他还?在?外面有奸夫。
等蓬蕊被赶出去,寡妇和儿子被接进了家门。
婆母从前讨厌蓬蕊,看?着外面来的寡妇很是喜欢:对方怀了自己的大孙子,又有丰厚嫁妆。可等寡妇进门后又觉得寡妇不好,又惦记起蓬蕊的好了。
蓬蕊待她恭顺,平日里给她做菜,又不顶嘴,肚里也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受了婆母委屈只会自己哭。
这寡妇当时花言巧语说得好听,进门后对婆母非打即骂,也不拿出嫁妆钱来使,婆母告状,她就去给丈夫吹耳旁风撒娇,将个婆母治得死死的。
那奸夫仍旧不死心,上门去勾搭,借口上门做衣服老趁着二掌柜不在?上门,一来二去就被老夫人?撞见,心里狐疑。
六月二十四这天全家要去庙会,寡妇推说?自己儿子身子不舒服,中途回去。
婆母想起最近的见闻,便将这件事说?给儿子听,二掌柜虽然不信,但也被老母撺掇着到了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