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活 第342章

作者:御井烹香 标签: 布衣生活 励志人生 基建 轻松 穿越重生

  但是,这样的想法,一直受到了建筑队的严词拒绝,也有人听说过其中的缘故:买地是不许建两层以上的建筑的,原因就在于水泥的筋骨,这用的是竹筋——竹筋承力有限,不敢建得高了。而消息更灵通的人,便会听说另一个秘闻,那就是买地在京城建的超市,用的就是仙界的材料,所以才能建得那样的高。

  对于这种传闻中的仙界材料,于宴者早已有人听闻,再加上对竹筋的非议,也并非陶四郎一人之言,这会儿两边一对,严丝合缝,这才恍然大悟,对于陶四郎的消息也更加信任,都忙追问起钢筋的事情来——不说别的,倘若买地这里已经能造出钢筋了,那只要在陶四郎这里,打听到一二配方,他们立刻就可以在交易所囤货,乘势大赚一笔!甚至于哪怕最后消息是假的,那也不要紧,只要有这个消息,流传出去,市场争购,他们作为掌握先机已经囤好货的一方,照样是有赚头。

  “钢筋这个东西,那门槛可就高了,首先要把钢筋和生铁分开来——这里的钢,也不是咱们一直以来说的百炼钢这样的东西,它是有严格要求的……”

  说到自己的老本行,陶四郎可就来劲了,侃侃而谈道,“我们可以根据碳含量来区分熟铁、生铁和钢,碳含量大于……”

  他不说数据还好,这一说,一群叔伯都是晕了,均是连连道,“不说这个,这些真听不懂,说得简易些,简易些!”

  陶四郎见此,也只得一笑,寻思了一番,便把筷子纵横交错起来,对众人解释道,“大家都是看过建房子的,灌地基时,套筒里的竹筋,看起来是否就像是如此,好像骨架一般,水泥拌了砂石填进去,等凝固之后,比一般的石头还要更坚牢,是也不是?”

  这个的确是都见过的,因为买地的工事实在是太多了,民间、官方都在造房子,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久居买地的活死人,对于建房的流程肯定都是看过的,也能明白竹筋在其中起到的作用,此时便有人猜测道,“人要有骨架才能行动,否则就是一摊烂肉了,竹筋也是起到一个作用,这么说,是否木头也能做筋骨来用?”

  “虽然是可以,但注定是不持久,因为木头是容易朽坏的,留下空洞之后,这块砖就不平了。不是什么上好的骨架选择,竹子呢,性子就要强得多了,能承受更多的力,譬如说两层小楼,再加上其中生活起居的人丁,便是把第二层安排满了人、家具,每一寸都有东西,它的重量也不会超过一个数字,这个数字若是竹筋还能承受得住的,那就不会倒塌,但也要防着年深日久,连竹筋都疲倦老化了,到时候这楼板也就不可靠了,便连地基也怕会出事,因此,竹筋水泥的房子,在五十年之后就有点不保准了,运气不好的话,可能需要翻修。要给它加点支持。”

  老房要修,岂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更何况五十年后,也只是不保准而已,众人听了,都认为竹筋还算是可接受的建筑材料,更有人已经聪颖地明白过来了,“难怪竹筋是不许建三楼的——顶上再多一层,那多出的重量就容易超过这个极限,久而久之,恐怕会出事!”

  “正是这个道理了!”陶四郎双手一合,不吝夸奖,“徐伯父果然敏锐,其实即便建了三楼,倒也未必立刻就超限了,就算偶尔超限,或许也是无事,但这是几十年的东西,不能抱有太大的侥幸心理——若是二三楼长期有许多人呢?若是后来者不知道,在楼上囤货呢?现在只许建两层,而且明言了第二层不许建藏书阁,藏书、囤货都必须在一楼,都是有原因的,就在于这个极限重量。”

  “原来!”

  “早听说有这么一条规定了,还真不知道是为何!真是听四郎一句话,胜读十年书啊!”

  众人也是都纷纷恍然大悟,又有人疑惑,为何木头房子也可建藏书阁,而水泥房反而不能的。陶四郎只得解释:那种老式的藏书阁,书架彼此间开,距离很大,书本放得不算太多的,问题的确不大,若是那种一本本码着,从地板到天花板都塞满了,码了一屋子的,那肯定是不行,而写规定时不能不把这种少见的极端情况考虑进去。

  “这里还有买地特殊的情况在:书本在敏朝毕竟也是贵价东西,很少有人能囤到这么多的,汗牛充栋不过是夸张的比喻而已,但在买地,书实在是便宜,那些喜欢话本子的书迷,轻而易举就是几个大书架,便不能不有所提防了,为了保险来说,藏书室设在一楼肯定是最稳当的——其实便是老式的藏书阁,年深日久,木地板无法承重,不得不把书架搬下来翻修的也不在少数,甚至时常走水都是有的,敏朝朝廷藏书的地方,便是一排单层的石房,也不乏其中的考虑。”

  陶四郎顺便也解释了一下这个疑问,众人听到这里,又都觉得自己开了眼界——别看他们身家丰厚,但在陶四郎面前还真没有什么优越感,真有知识才是财富的感觉,不知不觉,对话的语气都尊敬了不少,“那末,要建大船闸,必定是要用钢来做筋骨,也是因为受力问题吗?”

  “确实,自古以来,斗门多是在运河水浅处修建,这也不是没有原因的,运河多为人工的水渠连缀天然河流,在人工水渠段,水位浅,水的重量肯定也小些,给小船过闸,那用石块就够了,但若是要在大江上修船闸,便是也择选水浅处,但水本身的重量,水流动的力量,都要考虑在内,非钢筋而不能用,竹筋水泥,只能小打小闹建个码头什么的。修船闸水坝绝无可能,必须非常把稳才能尝试,万不能赌——这是不能冒的险。”

  这话的确是有道理的,船闸的原理其实就是要拦坝,大坝垮塌,对下游自然是灭顶之灾,众人闻言,也都是不禁点头,又听陶四郎介绍起了买地的钢铁工业布局,“其实从十八年前起,六姐便开始布局了,当时的楚大匠还不过是被留在彬山等死的瘸腿匠人而已,那时起,六姐便在为钢筋做了准备,只是当时连竖式高炉炼铁都没有,想要造出钢筋完全是天方夜谭。除此之外,人才也极是匮乏,压根无法形成规模……”

  十八年的时间,在他的叙述中,似乎是一晃而过,又似乎是没有一天功夫闲着,这十八年里要普及教育,从无到有地培养出买地这里的专门学校体系,搞出一批受雇于衙门的学者——类似于敏朝的鸿儒,但比起教书育人很显然还有很多具体的,能对工业产生极大影响的研究工作,还要普及竖式高炉炼铁、找到优质矿石,甚至还要推行新的货币政策,这也和金属工业相关——否则,金属很大一部分要去当钱用,价格就无法下落。

  如此一来,十八年的时间实在是太紧张了,真不知道六姐是如何把这些事情一一做成的,而买地的铁器也确实要比敏朝便宜得多了,甚至在事实上造成了环买地区大量铁匠破产投买……

  “是直到去年,橡胶投产之后,我们工业专门学校的钢铁专业,才迎来了一个新的契机,那就是钢筋最重要的一个前置步骤——氧炉炼钢,只有这个办法才能炼出低碳钢来,但纯氧非常的昂贵,只有电解才能制造一点点,没有橡胶做的电线外皮,是无法投入大规模应用的,便连实验都做不起。没有低碳钢,铁丝做筋骨,效果也就比竹筋好些有限……”

  这一步步往前,每一步都还要别的领域也有突破才能跟上配合的感觉,实在不比谋略天下来得轻松啊……当听到电气因橡胶而普及,氧炉有了实际基础时,便连这些听众也都松了口气,一边在心底提醒自己囤铁矿和煤矿——不过这些东西的价格从未下落过,一边又急急地道,“如此可好了,这氧炉可是顺利地设计出来了?”

  “难着呢!造实验厂房,需要的资金那是海量,且现在铁矿、煤矿的市场价并不便宜,衙门下拨的限价煤铁,分到实验小组头上又是不够用的,还有那发电机也是昂贵,各处都在申请,也不知道何时才能下拨……唉!还不知道又要磨蹭几年。”

  说到此处,陶四郎却是摆出了好一副苦相,一摊手叹道,“我老师也是急得上火——目前盯着这氧炉专利的小组,有四五个,都在各显神通找经费,也是眼馋那天价的专利分红,只是前期投入也大,这钱该上哪找去!”

  其实,他毕竟年幼,城府不深,并未太过伪装,这番对话的目的性还是很强的,但这种目的性倒并不会让人有什么不满——几个豪商对视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的心动:早知道楚大匠那一波匠人,可说是买地的新贵,那真是要什么有什么,要钱有钱,要政审分有政审分,社会地位还极高,六姐异常尊重礼遇……

  只是因为这些国宝级匠人,很少在人前露面,大多公务繁忙,醉心实验,难以结交,以至于他们周身也染上了浓浓的神秘色彩,民间甚至有愚夫愚妇,认为他们常年闭关修仙炼器的。这些交易所的豪商,也很难找到门路结交打探,这会儿听陶四郎这么一说,才肯定这批匠人手中都有专利分红,钱财、政审分的回报,甚至还要比他们更多!

  这就让人禁不住想要来插一脚了——楚大匠他们是攀不上了,但手里结余的银钱真多,又不愿意完全投入交易所的赌博之中,倘若……倘若能投资一二,培养出下一个楚大匠,也跟着鸡犬升天,进一步飞黄腾达呢?

  “四郎,叔叔性子直,这就直接问了!”

  果然,又喝了几杯茶,便有个性急的汉子,开门见山了,“这实验小组的专利,也能和开公司一般,做股份分成吗——若能的话,归属于官制的小组,又能不能接我们这些商人的投资……这些事情,你可问过衙门没有,又有没有见到什么成功的先例呢?”

第703章 谢姐比较出的幸福感 羊城港.谢双瑶 ……

  “关键是备案后在执行层面上, 现在能想到的问题,是要规避知识成果外流, 也要评估这个最重要的风险——开这个口子会不会导致技术外流到民间, 去敏朝——去敏朝这其实不是最需要去考虑的问题,要考虑的是如果知识成果外流去民间的商社,而且形成规模, 会不会加重财政负担。”

  “也不能固步自封吧,无论如何必须正视的事实, 就是财政收入肯定是不能全部往科研方向倾斜的, 民间资金进入这是大趋势——我的意见, 还是老办法, 先实验性特批一部分项目, 观其后效, 两三年内, 大概这政策的利弊也能看清楚了。到时候再来修改细则嘛, 否则现在这里论证来论证去的, 坐而论道,一百年没有结果。先把摊子搭起来, 就知道好不好搞了。”

  “其实我的意见是不必着急……先把力气往外头去使些……工业这里, 慢慢搞, 现在这些也够用了,六姐不是说过一个老笑话吗, 老虎追猎户,猎户不必比老虎跑得快, 只需要比别的猎户跑得更快就够了——现在,咱们已经是全世界跑得最快的猎户了,其实完全可以放缓点脚步, 慢慢来嘛……”

  “你这话就有点没心气了,工业布局是百年大计,这里慢一年,那里慢一年,整个体系什么时候能成形?这完全是只争朝夕的事情——”

  “好了,现在只论证细节,大方向不要变——多领域开放民资进入这已经是定下来的事了,不必再多想。”

  会议室里,一张长桌,一排瓜子干果碟,有这几年来逐渐流行的葵花籽、刚炒好发着清香的五香西瓜子、储存了一段时间,上头结着盐粒的冬瓜子、南瓜籽,还有一大盘花生,再有两个大茶壶,一个壶嘴大些,一个壶嘴小些——大嘴壶里泡的是八宝米花茶,顶饿发甜,能快速补充能量,是这种会议的必备,而小嘴壶则是清茶,主要是提神所用。

  比起第一次开座谈会时,谢双瑶还要从自己的仓库里拿点未来科技撑场面,买地物产逐渐丰饶,的确是方方面面都体现出来了,至少干果这边,花生瓜子是可以供应得起了——花生是很好的油料作物,谢双瑶当然要大力推广,这东西此时虽然也有,但还算稀罕,没有铺开种植,也是衙门并不重视的缘故,能榨油的东西,只要和农户说清楚了,他们肯定是不会抗拒的。

  当然了,这种经济作物,在气候混乱的时候,地位肯定比不上主食作物,要说成为一户农家主要种植物,那多让人不放心?也就是捎带手种上几分地的样子,往油坊送过去换点自己吃的油罢了,花生作为干果,真正大量供应还是拿下鸡笼岛之后,地多了,花生产量也逐渐变大,那么除了拿去榨油之外,也有了足够的余裕晒干了往外卖了。

  吃穿用度上的宽裕,仅仅只是一部分而已,在桌边满满当当坐着的这一屋子各抒己见的智囊,也是用度宽绰的另一种表现——曾几何时,买地的人才捉襟见肘,逼得高级官员个个都是多面手,比如徐子先,谢双瑶都怕累出病来,不但要率人做实验、编撰课本,还要来开智囊会,对买地的大事小情都要有所了解,编课本还得是多面手,除了这政治课本要参与之外,理化生的课本都少不了他吃透了反刍学生……

  这么使用一个老人家,真的挺不人道的,谢双瑶都挺怕他过劳出问题,还比原本的岁数走得早,但现在,又经过五六年的发展,各方面的人才虽然完全不能说是足够,但也是雨后春笋一般浮现了出来,徐子先虽然也还有很多会要开,但已经不必逢会必发言了,有些会议也可以免于参加,能够专心在自己的领域内做事。

  ——他本人最感兴趣的其实还是物理、化学的纯粹理论钻研,工业、农业那都是受时势影响,救亡图存,现在有了买活军,徐子先得以空出手来搞科研,经济上还非常优越——也是因此,这个会他要回避,不能来参加,因为一旦开放民间资金进入重点行业,徐家绝对第一个响应,利益关联就有些太深了。

  一帮在衙门各部门有优异表现,预备重用的未来大佬,一帮已经在她身边的秘书班供职,随时提供意见,收集资料为她写简述写报告的秘书智囊,这便是清谈会的全部配置了,也是买地这里逐渐形成的内部论政形式之一,事情太多,牵扯到方方面面,统治者无法事无巨细都予以关照的时候,这种会也就应运而生,越来越多了。

  当然,这种形式还不是很正规,因为清谈会的成员是不固定的,也没有一个评选的标准,因此,必然不能成为定例,否则非常容易被上位者利用来排除异己——比如说,有个会讨论的问题,只叫了A论点的人参加,B论点的人都没被邀请,那与会者难道还不知道该怎么说吗?

  不过,形式上的缺陷,这都是后期才需要考虑的问题,体制总是随着势力的发展逐渐完善的,目前来说,买地的官制和权力分配还算够用,至少在谢双瑶在位时是如此,她的权威依旧是至高无上的,没有人会傻到挑战她的地位。

  目前为止,谢双瑶暂时还没有调整官制的意图,这和工业布局一样,也是急不来的,还需要人才的进一步发展。事情必须分出轻重,此时,她坐在上首静听着,只是偶尔发话,来引导会议的方向,但她并不多解释什么——这是让她来汲取多方观点的会议,而不是她主办的自己思想的培训班,多领域开放民资投入的理由有很多,懂者自然会懂,不懂的人,当然也没必要坐在这里。

  “既然开放是大趋势不变,那不如就在目前最缺钱的领域开放一部分经过审核的资金进入,政审分不达标的话,没有投资资格,如何?”

  她这一表态,大家都回过味来,也就不多废话,先说有执行可能的建议,“占股比例当然也是要有明确规定的,只能分红……另外,如果担心技术成果转移的话,让统计局配套进行原材料管控不就行了?”

  “其实目前最缺钱的就是钢筋方向,这也是个大痛点了,不解决的话,竹筋建筑越来越泛滥,难免出事的。我这里陆续听说的已经有十几起房子的质量事故了,施工队技术是一方面,竹筋需求太大,难免有人浑水摸鱼,供给不合格的竹子。”

  “建房这是民生大事,钢筋若是能造出来,那高楼也可以建了——这也能让百姓自豪归心,算是我们买地独有的地标,不逊色于大报恩寺的高塔,又或是京城的皇宫!”

  这是……奇观能提高士气点吗?谢双瑶有点想笑,但也知道这话不假,其实很多时候,教堂修得高大巍峨,天子明堂的形制也比普通建筑恢宏太多,都是有类似的考虑,买地这里,如果她能一直放一艘集装箱船在海边的话,岛船也能起到一样的作用。

  这种奇观是真的可以收服人心的,对提高百姓的忠诚度和敬畏度有很大的好处,一般来说,政教合一的政权就喜欢修教堂,世俗政权那就是修王宫,买活军目前算是特例了,别说王宫,行宫都没有,核心部门也是跟着谢双瑶东奔西走的,到目前还没有一个完全固定的办公点,鸡笼岛、云县、榕城到处走,现在还随着她一起驻扎羊城港。这样做机动性的确很强,但长久来说,也不是这么回事,各方面条件也都成熟,差不多是到了定都——至少是定个临时性都城的时候了。

  当然,现在讨论的重点并不是这个,和定都比起来,工业面的政策都是小细节了,定都是很重大的政治行动,前后必须经过几轮慎重讨论才行,谢双瑶也不着急,还是先专注在这个点上,她挥笔写了几个字提醒自己,不能再拖了,钢筋卡脖子,卡住的是方方面面,必须尽快打通这个环节!

  尤其是目前定下来的战略,下一轮要打通大江航运,东西向掌握大江,南北向掌握运河沿线,以这两条骨干为脉络,进行沿岸周边再往外扩张的辐射和吸收转化——那要打通大江,TNT和钢筋水泥,就是必不可少的技术,TNT还好,目前已经很有眉目了,因为这个东西的资料多,而且关注度高,算是‘网红’技术点,凡是争霸天下的都有制造它的动力,而且就是在现代社会,也有很多人想要自制,所以复现它的小规模实验室制造并不难,实验成本也很低,财政分配的预算是足够用的。

  但钢筋就不同了,这东西实验室复现就不便宜,因为关系到纯氧,而想要大规模制造,要攻克的难关那就太多了,谢双瑶是跨界和楚大发一起搞过高炉炼铁的,只能说,简直不堪回首,每次炼制失败找原因,比破刑侦案件还难,有时候各方面条件都对,出来还是不合格,那种崩溃到想查看源代码的感觉,哪怕精神强韧如她也是受不住的。

  这也是为何谢双瑶读完硕士就没往下进修,最后去搞实践了,农学实验更加是听天由命,很难原因的失败更多,她真的不喜欢这种倾尽心血,抱了很大希望最后一场空的感觉,去搞时间至少百分耕耘能有个一分收获吧!搞科研,呵呵,千分耕耘万分失望才是常态……虽然现在也是累成狗的节奏,但她很庆幸,现在,于实验室搬砖的人至少换了一批,轮不到她了……

  科研难,大工业的科研攻关更是难上加难,先不说科研人员的情绪了,财政上的支出也不少,那都是咬牙砸钱听不见响的,买地虽然有钱,但用钱的去处更是数之不尽,预算总是有限的,而且越是重点攻关项目,就越是要设计出竞争机制来,一个攻关重点,三四个科研小组这是很正常的,有竞争才有动力,否则吃着政府的预算补贴,随随便便做点实验磨洋工的现象怎么杜绝?

  要知道,科研要偷懒也很简单,外行根本难以检查出来的,十几年没有寸进也很正常,不引入竞争的话,是否在竭尽全力的创新,那只能看负责人的良心了,而谢双瑶决计不会把希望寄托给一群人的良心——一个人,或许还好,一群人?一群人必须当牲口一样,用规矩防范和管理,不然你烂我烂大家烂,烂到最后只能是劣币驱除良币的结果。

  这么一来,钢筋这个攻关重点,就有三四个吞金兽了,经费该如何分配?肯定是不够用的,这个东西市场前景又好,资金也有热情进入,大家论证来论证去,也觉得钢筋项目做个试点还蛮不错,计划很快就丰满起来了,考虑得也很周到:开放民间资金进入的行业,都暂不允许民营,投资者只享有分红权,要签订衙门、实验室和投资者的三方合同……

  三个臭皮匠,胜过诸葛亮,清谈会对脑力的节省是让人满意的,谢双瑶最后拍板,“小应,你来形成具体文字,这块就由你来负责对接。”

  看着有些木讷沉稳,话并不多的圆脸女娘答应了一声——这是这几年崛起的新秘书,马脸小吴引荐进入秘书班的,根正苗红的彬山出身,能力也是过人,蹿起速度非常快,不得不说,彬山女成才几率显著要比别处高得多,这也证明,人才固然有先天的因素,但后天是否受到家庭的倾力培养,社会氛围的感染也有很大的作用。

  “那这个问题就算是告一段落了,大家吃点喝点,那啥,让人上点夜宵啊——要吃面吃饭的登记一下,食堂今晚是不是还供应炖盅?”

  这个问题的讨论还算是比较顺利的,谢双瑶看了看表——还有时间,她的兴致也不错,便宣布休会半个小时,大家歇一会,“一会还有下半场,大家顺便酝酿一下思路哈。”

  作为搬砖狗的时候,她最痛恨临下班来宣布开会的老板,但现在谢双瑶做了大老板,那滋味又不一样了,她微笑着宣布了下半场的议题:“关于怎么把有钱人的钱袋子掏一掏——这个事情,现有已经是有些思路了,但还未必够,一会我们再来谈谈——除了现有的这些渠道之外,还能怎么回收货币?”

  “大家多吃点,振作振作精神,这可是个重要的话题!”

第704章 全球拓荒?(务虚内容多) 羊城港.谢……

  为什么要把有钱人的袋子掏一掏?其中的理由是非常显然且丰富的, 买地发展奢侈品,为高精尖的科技产品标出昂贵的天价,甚至还要求匹配的政审分, 鼓励(甚至是半带强迫性的暗示)富人做慈善, 其实都是为了给赚到钱的那些人, 找到一些把钱花出去的路子。

  钱这个东西, 从根本上来说就是个虚拟的概念,如果不把它花出去变成实实在在的资源, 那它其实就完全没有任何意义,要再往下思考,就要触及灵魂了:如果比别人出众、优秀、勤劳, 换来的只是一些花不出去的虚拟概念的话, 那努力又有什么用呢?

  当然了, 这是从持有财富的人出发的一种视角,站在谢双瑶的角度来看的话, 这些钱并不会因为落入了百姓囊中, 就完全被视为是他们的私有物了,政权是人的聚合体,钞票也好, 银两也罢, 其实无非都是聚合体内部流通的一个凭证, 本身依然是由聚合体来调配的资源。

  换句话说,国家能不能管私人的钱怎么花?能管, 而且从古至今一直在管,小老百姓兜里那么几个,爱怎么花怎么花,那是因为持有货币数量实在太少, 国家压根不在乎,个人的货币量持有到一个数量级的时候,该怎么花就会受到关注了,不但有人来管你怎么花,还会有人要求你不能怎么花,因为这笔钱看似是属于你的,但实际仍然被视为政权的一部分,给了你,又不是完全给你,得在规矩之内,老老实实地花。

  当然了,如果一个人真的能持有庞大的财富的话,那么,谢双瑶对她肯定也是相当客气的,对于此人的个人需求,乃至一些无伤大雅的小爱好,也会予以关照,这其中的道理是很简单的,钱并不是纸张、金属,钱对于政权的实体化结晶,即谢双瑶这样的权威领袖来说,其实是一种对个人能力的证明。

  一个人能持有庞大到引起她关注的财富,那就说明这个人或者他的亲属拥有很强的能力,可以影响到一大部分百姓……就像是衙门吏目一直在搞公务福利一样,对于有能力的人肯定要给予一些特别的待遇,顺便回收一波货币——绫罗绸缎、美婢娈童、古董珍玩、见官不拜,都可以说是给这些有能力的人准备的东西。

  谢双瑶知道,这样的现象不分古今中外都会一直持续下去,这会儿洋番在搞社交季,每年社交季开始,各地贵族都得到首都附近,在华服美饰上大把砸钱,用一场接一场的奢侈欢宴来花销掉手里集聚的财富,释放出一大波货币——但凡是有这种诉求的服务和产品,价格都是让一般人难以想象的昂贵,因为其出现在市场的目的,就是为了让这些自己(或近亲)极有能力者,用远高于实际估价的价格来消耗货币的。

  就商品本身来说这当然是一种极大的浪费,但消费的过程等于是完成了一次身份的自我认证,确定自己进入了出众到被关注的那个圈层,所以越是身份游离于这个圈层周边的人,还越热衷于这样的消费,有助于他们加强自己的身份认同——这种现象到了几百年后,因为社会生产力的普遍提升,滥觞为庞大的奢侈品产业,让远超想象的人群消费远高于制造成本的皮具,开始大规模收割中产阶级,那就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谢双瑶对于奢侈品本身,是很中立的,她本人权力欲很强,但也很自信,对于这种东西并不太感兴趣,开始自己拉队伍之后,倒是渐渐地意识到奢侈品果然很好用,是社会再分配重要的一环,尤其是由她来定义、生产奢侈品的时候,正所谓,一流企业卖标准,一流政权卖概念,把‘先进科技产品是最高等级的奢侈品’这个概念,慢慢地灌输到整个族群的文化DNA里,这是她一直在做的事情,现在算是初见成效,但真正要看到这种观念上的改动带来的不同,说不定还需要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时间,甚至数百年都还会发挥影响,都是不好说的。

  自然了,这也少不得谢双瑶在有生之年继续多管齐下,培植这种对科技的喜好,彻底击退根植两千年的崇古思潮,这是个长期工程,也不在一时,现在她要解决的问题是,如何把那些现有奢侈品已经消耗不完的财富激活使用,避免这些钞票最后存在银行里一动不动,又或者埋在地底下白白朽坏,或者更差,被兑换到买地之外的地方,换成金银就此退出市场,不再参与流通了。

  在这些种种不流通的结局里,存在银行其实不是最坏的,被兑换出买地也不是,虽然兑换出去的用途不好——买地的富豪,用钱能在本地获取的服务毕竟是有局限的,最简单的一点,他们很难在买地用钱买到色.欲的满足,什么三妻四妾、左右拥抱,这个不存在的,甚至很多时候,连喝点酒都是瞻前顾后,痛快的酒局尚不能有:谢双瑶不喜欢喝酒,也不抽烟,买地自上而下一以贯之的风气就是厌恶这些,喜欢喝酒,自己在家喝点没什么,日日狂歌纵酒、呼朋引伴,你要是个小老百姓顶多被人白眼,但真要是拼上来的有钱人,你要考虑周边人对你的印象,后续的社会影响!

  人活什么?不就活个快活么,对**和享乐的克制某种程度来说是反人性的,甚至会削减很多人拼搏的动力,客观来说,为人类进步而奋斗的精英注定只是极少数,大多数人努力上进还不都是为了满足自己的需求?

  因此,借口去敏地作乐,这是客观存在的事情,如果不是因为现在敏地也是风中残烛朝不保夕,甚至会有不少富豪在买地赚钱,去敏地置业安家,现在只是暗地里去搂着瘦马粉头吃花酒,用假名养个外宅什么的,已经算是克制过了,而谢双瑶虽然基于自己的道德观,很看不惯这些诉求,但理智也认识到,这种现象客观上是有助于平衡敏买逆差的,让敏地百姓都能分润一些买地的好处,而不是只被矿山东家拿走。

  这些人到了敏地,不可能只吃吃喝喝吧,少不得也要买点绫罗绸缎、金银首饰给相好的送礼,出入也享受一把吹吹打打,前呼后拥,坐个四抬轿子的威风,这些都是消费,都能维持当地受到买地冲击后脆弱的生计。因此,这种结果也不是最坏的,最坏的是埋在地底下白白朽掉——这种结果才是最坏的,等于这笔钱占有的信用已经退出了市场,但市场却还不知道,对于金融体系的运转是个很大的损失!

  谢双瑶不是历史专业的学生,但好在爱看纪录片,也喜欢往上乱逛,她知道这种大户藏银的事情,的确是真真切切地拖累过王朝经济,算是贵金属货币体系的一大弊端了,这也是为何她从一开始就立定决心要搞纸钞,对于买地的金融和经济,她不像是对农业那么有把握,多少有些如履薄冰的味道,也花了很多时间来琢磨,总是希望能把风险和应对考虑在前。

  这一次清谈会出题,包括确定开放民间资金进入科研领域,甚至她还在酝酿鼓励民间开蒸汽机厂,其实都有这方面的考量:奢侈品、慈善、税收、旅游、医疗,甚至包括住房、子女教育也好,这些都是从小富那里回收货币的手段。可实际上,总会有人的财富远远超过这些花销,他们可支配的钱财,个人乃至家人怎么使劲花都是花不完了!

  这样的人多吗,不会多的,但哪怕只有数百个,总财富规模加在一起,依然是个庞大到需要慎重对待的数字,这些钱毫无疑问怎么消费都是花不完的,到了这种程度,个人的消费不论多么奢侈已经完全无关紧要了,这种层次的人,如果选择奢侈品,也不会是因为其附加属性,只是因为价格差对他毫无意义,就像是谢双瑶,谁会在乎她衬衫的纽扣是贝壳的还是金属的?又或者是更高级的塑料纽扣?

  当然了,能赚到这些钱财的人,即便是可以奢侈浪费地花完财富,比如说一口气买个歼星舰残骸什么的,但也不会这样花销,因为财富本身就有自我增殖的本能,他们还是想要再投资的,可本身的行业又已经到达一个发展瓶颈了,或者企业规模触发了谢双瑶的垄断警戒线,那谢双瑶就必须在这种尴尬发生之前,给这些钱财找个去处。

  让这些钱财,在买地内部循环起来,有一个可以分散投资的地方,把货币重新转化为产业、店面,就业机会,让百姓也加入循环,由一人的财富重新转化为社会繁荣,百姓生活水平上涨的这么一个循环——这也是她开放钢筋科研试点的一个原因,成本共担,繁荣共享,民间资金、官方拨款一同参与,科研人员在竞争压力下极大发掘脑力,这就是个很不错的模型。

  从这一点来说,因为钢筋极为广阔的前景,选择它做试点是很明智的,谢双瑶也很看好民间资本进入科技行业,让活水鱼来搅搅局,不是什么坏事,但消化富裕资金的路子不可能只有一条,她手里的数据是实打实的——不说别的,就说以千金堂为代表的范家财团,根植山阴供煤,又发展药材种植业,还开药店,不要看范十三娘南下只有几年时间,财产规模膨胀得已经非常厉害了,如果不在买地让他们把钱花了,这样敏买都有产业的人家,有太多办法把买地的盈利给转移出去!

  除了投资新兴行业之外,还有什么办法来消耗这样天文数字的财富?这个问题她没有时间仔细考量成熟,在座谈会上,也没有得到很多新鲜的思路,都是谢双瑶自己想到过的,无非是人数多了,可以充分多角度论证罢了——有些人提议倡导慈善,这也是她想过的,但却立刻被驳斥了:小打小闹的慈善什么的,压根不可能消化太多了,而且慈善这也是双刃剑,巨大规模的慈善已经是政治行为了。

  就譬如说,范家现在的财富,做慈善可以把整个北方的牛痘花费都包了,但他们可能怎么做吗?他们真要这么做,敏朝衙门该怎么想?是不是在栽培人手,准备抢班夺权,拥兵自重做个以矿产、矿丁为基础,兵强马壮的地方诸侯了?

  “如果我们要求这些巨富大做慈善,不要以为他们会舍不得钱财,实际上他们反而会高兴异常,因为这也意味着,政治领域对他们完全敞开了大门!”

  有智囊这么说着,却也有人反驳,“巨富本来就是半个政治人物……政治就是人的集合,财富的数量只是一种证据而已,证明他们已经拥有了这么多资源,给予他们一定的政治地位,不是因为他们有钱,而是必然的结果!

  他们不是因为有钱才不一般,而是因为不一般才有钱。对于拥有这么多资源的人来说,给予特殊待遇,只能说明我们买地知人善任……对优秀的人,本来就该厚待,这不是该当的事情吗?否则为何要给吏目这么好的福利,不就是为了吸引优秀的人来衙门做事?商行又何必厚利挖角出色的掌柜?”

  这是直接开口子让巨富通过大规模慈善行为邀买人心,彻底政治化了,谢双瑶觉得这步子实在是大了点,甚至比封建社会都大胆了,封建社会好歹还重农抑商,让家族势力局限于一方豪强,好家伙,这要开了口子,直接在全国范围内培养有民心的资本巨鳄啊!

  把这观点一否,再形成讨论的意见,就只有她也想过的那种了——

  “其实……六姐早有思路了,处置十八芝,不就是用的这条路子来消化吗?”

  说话的是又一个小徐——徐氏人才辈出,在买地这里是真的风光,姓徐的人才经过几年的培养,冒头的是真的越来越多了,这个小徐是徐子先的远房族亲,说是小徐,只是因为来买时间不算最久,进入智囊团更是最近的事情,其实论年龄已经三十许了,正是年富力强、野心勃勃的时候,他一开口就是全球视野:“与其让他们私下挪移货币去买地购买那些低端享乐产品,不如把眼光放得长远一些,以海外之利为诱,让他们去海外布局,虽不能明目张胆,却许以封藩之实……只看李魁芝这一年多的行事,便可知道这海外开疆有多艰难了,便让他们去做些我们现在还没有余力去做的事情,岂非一举两得?”

  他很快举了个例子,“便说是黑大汉朱利安一帮人,去非洲已经数年了,仍是不见回返,理由固然或许有很多,但在小子看来,其实还有一点是极重要的,那就是他带领的完全是官家的船,自己没有一点盈利的压力,也就不急于返程了!

  倘若这是民间商社的船,只怕已经来回跑了两趟都有!海外拓荒的效率,这一下不就起来了吗?至于回报……只看那些西洋人满世界的航海乱跑,便可知道有多丰厚了,又何愁巨富们不动心呢?”

  这一席发言,各方面来说都很精彩,不但言之成理,而且还扯上了谢双瑶之前的决策,使之在政治上拥有了很稳当的落脚地,众智囊听了之后,都是沉默下来,迟迟竟无人挑刺,而是都看向了谢双瑶,似乎是认为这是少见的两全之策。而谢双瑶也免不得又有了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她苦笑了起来,“嗯,这个……全球开拓,全球封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