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心碎鸡丁
虽是家宴,但也需着亲王服冠,他一身常服,还来的如此迟。贺成衍对这个弟弟十分包容,没生气反倒嘱咐他道:“你这个出门不爱带侍从的习惯还是得改改,身子刚见好,身边还是需要有人侍奉的。”
方才他入殿时隔得远,现在走进了,沈琴央不禁打量起这位舒王殿下。
他看上去年纪不过刚有二十,眉眼间流转的却是与年龄不相符的淡漠高傲。许是因为常年患病,肤质犹如玉淬,哪怕披了厚重的斗篷,依旧能看出身形单薄。不过好在骨架舒展修长,那件杭绸的直裰穿在他身上也完全能撑起来,瘦削又不瘦弱。
更令人无法忽视的是这人周身的气质,有种对一切浮华之物都不屑一顾的漫不经心,像一堵墙,与宫宴上所有人都隔绝开来。
察觉到沈琴央投下的眼神,舒王亦回望过来,两人目光直直对上,竟无一人闪避。
贺成衍在旁道:“成烨还没见过皇后吧,往后你多来宫里走动,同朕下下棋什么的,皇后想必也是要常见面的。”
听贺成衍这么说,舒王身子微微一转,嘴角带笑看着她,礼数亦不乱半分,一副恭谨的样子,沈琴央却不知为何,觉得那眼神里还是有种微妙的冒犯。
“皇嫂安好,许久不见。”他开口道,嗓音里藏了不易察觉的一丝轻佻。
这话在大殿之上掷地有声,而后空气凝滞了一瞬,所有人目光看向的不是舒王也不是沈琴央,而是龙椅上的贺成衍。
众人皆知皇帝生性多疑,贺成衍前一句还在说舒王应该没见过皇后,他下一句竟就是与皇嫂许久不见,其中蕴意不禁引人遐想。
沈琴央皱了皱眉,她何时见过舒王?偏偏他眸中探寻之色不加掩饰地粘在自己身上,御前宫宴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这舒王胆子未免太大了些!
没等到沈琴央回答,他面露惋惜之色,自己接道:“从前在宗亲王府时得见一面,皇嫂看来不记得了,但臣弟不敢忘,皇嫂可是救过我一命的恩人。”
贺成衍一挑眉,“哦?还有这等事,朕都不曾听说。”
他目光斜向沈琴央,心中微微生出些不悦,但也未见自己皇后有慌乱之色。
“臣弟那时突然发病,身上又没携药,皇嫂路过,曾差下人去我院中寻药送来。”舒王笑着答道。
贺成衍点点头,“原来还有这样一段渊源在,皇后,你可是救了成烨一命的,竟然全无印象?”
沈琴央:“...”
有印象就怪了,压根就是件没发生过的事,纯是这舒王信口胡诌!
“举手之劳,既是一家人也不求舒王殿下回报什么,自然没放在心上。”
舒王看着沈琴央的一双眼中笑意渐深:
“皇嫂心善。”
又来了,这种莫名其妙的侵犯感,隐于言行举止的礼数之下,敌意欲盖弥彰。
沈琴央可以笃定,这句“心善”绝对是在嘲讽于她!在贺成衍面前如此出言不端,分明也是想埋下怀疑t的种子,要她陷入两难的境地!
舒王?从哪里冒出来的一个角色?她久居深宫,什么时候得罪这人了!?
第3章 接驾
总算是熬到了宫宴结束回到昭晨宫,白芷服侍着沈琴央宽衣,在妆台前拆了满头珠翠,寝殿内焚了安神舒缓的熏香,十分清淡雅致的味道。
白芷拆下最后一支笨重的金钗,疑道:“那舒王殿下好生奇怪,无冤无仇的,非要招惹咱们干什么?”
沈琴央闭着眼揉了揉太阳穴,“此人行事不按常理,日后他既然要常进宫,还是多避着些吧。”
白芷点点头,“奴婢觉得也是,娘娘瞧他方才在宫宴上说的话,这不是存心让陛下生疑吗?所幸今夜陛下多饮了些酒没放在心上。”
舒王笑着对自己说“许久不见”的样子,不知为何一直在沈琴央的脑子里反反复复出现。沈琴央有种直觉,后面的什么救命之辞都是胡说八道,那句“许久不见”却是他认真说的。
他们见过,只是沈琴央记不起来。
舒王明明有一张看过就绝对不会轻易忘记的脸,这也是沈琴央最奇怪的地方,她完全没有任何印象。
正思索着,外面的竹苓突然进了屋,神色有些慌忙。沈琴央心中一滞,竹苓向来是她这些侍女中最沉得住性子的,不应该如此慌慌张张才是。
竹苓磕磕绊绊道:“陛下...在门口。”
她话刚说完,门外就传来贺成衍的声音,“皇后呢,怎么也不来接驾。”
白芷扶着她出了寝殿,院子里已经跪了一片,只见贺成衍立于庭院中,面上带着愠怒,身边并没带随侍的人,只自己来了。
沈琴央上前道:“这么晚了陛下突然驾临昭晨宫,不曾事先通传,所以下人难免怠慢了些,陛下勿怪。”
贺成衍不阴不阳地笑笑,从沈琴央身侧走过径直进了她的寝宫。步履有些飘忽,沈琴央跟在他身后看到了,也装没看到,懒得上前扶他,心里巴不得他在台阶上摔个狗啃屎。
白芷有些担心,不知道贺成衍大半夜突然来昭晨宫此举为何意,扶着沈琴央跟上去。没想到贺成衍直接下令道:“朕与皇后要歇息了,谁也不许进来。”
沈琴央朝白芷微微一点头,示意她安心,自己同贺成衍进了寝宫,关上了门。
许是因为寝宫内袅袅的安神香,贺成衍突然平静了下来,他看着昭晨宫内的摆设,似乎同他上次来时不太一样了。
他上次来是什么时候来着?太久了,自己都记不清了。
烛火摇曳着,偶尔会发出烛芯燃烧的轻响,窗外昏沉的夜色里飘起了雪。
贺成衍没有坐,就这么站着,看着他的皇后。
她卸了白日的凤冠和沉重的盛装,容色也淡淡的。他许久没见过沈琴央不饰妆钗的样子了,一种洗尽铅华的感觉。这让贺成衍突然很怀念从前,他们已经太久没有这样平和相对了。
沈琴央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觉得贺成衍今日反常,明明在宫宴之上和玉贵妃都快恨不得缠绵于塌上了,夜里竟然舍得将佳人仍在一旁,顶着更深露重来昭晨宫。
“陛下深夜来昭晨宫,该不是为了盯着臣妾看的吧?”
这话若是出自玉贵妃之口,便是带了三分嗔怪,三分羞涩的娇媚。但出自沈琴央之口,便是这样冷冰冰的,觉得他突然造访纯粹是脑子抽风。
贺成衍难得没被她一句话就点起火来,“若清,你我大可不必每次见面都如此针锋相对。”
他没称朕,沈琴央却也没说话。
“许是今晚的宫宴上看到了舒王,令我想起了从前在宗王府的日子。”
贺成衍喃喃道,思绪也回到了那时,“不论你现在信还是不信,那时的我,是真的想过同你白头,决心一生唯你一人的。”
沈琴央从桌上拿了只茶杯,“陛下,你醉了,喝点清茶醒醒酒吧。”
贺成衍看着她微微侧头倒茶的脸颊,连着柔和细腻的脖颈线条,往下皆是一片凝脂般的雪白,隐没在寝衣之下。
他忍不住靠近了些。
“你我都变了许多,自进宫后,你越来越不常笑了。”贺成衍的声音难得柔和下来,配上那张俊美无俦的脸,烛光暖黄的灯光下依旧如皎皎明月,现在才有了些他原本温润如玉气质。
沈琴央却只闻到他身上温热的酒气,没忍住皱了皱眉。
贺成衍见她这个样子,心冷了半分,“你当真如此厌弃我了吗?”
沈琴央已经努力控制着自己的白眼不往上翻了,但禁不住贺成衍一张嘴就令人无语,“陛下此言差矣,后宫前朝谁人看不出皇后遭陛下厌弃许久,怎么到陛下这里反而成我的不是了?”
贺成衍隐隐压着怒火,他开始后悔今日喝醉了些,突然念旧情来昭晨宫找这番不痛快。
“沈琴央,你总是这样,处处不肯吃亏,句句不能饶人。但凡你的性子能软些,朕也不至于同你走到今日这个局面。”
沈琴央实在乏累了,也不管贺成衍是不是还站着,她不顾礼数先自己坐下,方才沏给贺成衍没喝的茶她自己喝了两口,已经冷了。
“陛下若是喜欢性子软的,千依百顺不还嘴的,何故放着后宫三千佳丽不管,来我这昭晨宫浪费时间。”
贺成衍看着她淡漠中带了些许不耐烦的样子,突然笑起来:
“若清,你是在怪我没有遵守当年的约定,这些年冷落了你,所以你才会这般横眉冷对,是吗?”
沈琴央已经在用一副看疯子的表情看贺成衍了,他到底喝了多少,莫不是真疯了?
“不是,陛下你还是出去醒醒酒吧。”
这道十分直抒胸臆的逐客令并没有令贺成衍挫败,他一个醉得连路都走不成直线的人,也不知道突然从哪里生出来的力气,一把将沈琴央打横抱了起来,朝那张千工拔步床走去。
贺成衍将怀中人往床上一扔,床并不算软,沈琴央被摔的后背生疼,皱起了眉。
“贺成衍,你有病?”
她装了一晚上贤良淑德的皇后,现在是真忍不住骂人了。
贺成衍也不在意,他们两个从来都是逢场作戏的帝后,他早就清楚沈琴央是个什么样的人,反而因为她这一句骂笑了起来。
“怎么?你是我的皇后,我明媒正娶的妻子,行床笫之事不是理所应当?”
沈琴央的确没有拒绝他的理由。
贺成衍身上散发出的酒气包裹着了她,寝衣的系带被粗暴地扯开,她没有拒绝,却一动不动。
不堪一握的细腰,高高凸起的胯骨,她什么时候这么瘦了?在这深宫之中就如此难过吗?
贺成衍俯身将头深深地埋入沈琴央颈侧柔软的乌发之中,那是独属于沈琴央的味道,像是雨后的鸢尾花带了湿漉漉的青草香。他放任着自己的意识模糊在身下人微凉的躯体上,试图用自己逐渐攀升的体温去暖,可依旧冷硬如冰。
他染上了情//欲的眸子抬起来,看到沈琴央满含嫌恶的眼睛后,唇角抽了抽。
“沈琴央,你装什么?你杀了菊若的孩子,不就是因为怀了龙种的人是她而不是你自己?”
沈琴央死死地盯着他,“你说什么?”
话落在自己耳边,一字一句皆令人心惊,贺成衍冷笑道:
“你自以为买通太医等一干人就能瞒天过海,沈琴央,你太小瞧了我这个皇帝,也太低估了我在你身上费的心思。”
肩颈下三分处的锁骨被狠狠咬了一口,贺成衍满足地看着沈琴央被弄痛的表情。
“知道我为什么喜欢菊若吗?”他手指轻轻划过她滑腻的手臂,沈琴央不禁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很像从前的你,鲜活,明艳,好像觉得一切都握在自己手里,天真地以为这个世界为自己而运转,这其实很可爱。”
贺成衍冷笑着顿了顿,“你比她聪明,也比她心狠,不然菊若也不会落得个胎死腹中,一尸两命的下场!沈琴央,你就这么恨我,我的孩子也不能放过?”
沈琴央不屑道:“你想多了,我杀她时根本不知道她有孕,若我知道了必然不会给她留个全尸,还能等你去发现?我杀她,便只是杀她,与你贺成衍没有一点关系。”
身下的女人哪怕在位置和力量上都处于劣势,眼神却高傲又冰冷,不肯示弱。贺成衍发现自己也许永远都看不透她,他僵硬地问道:
“为何?”
他的皇后大笑起来:“大概是因为你说的,她与从前的我太像了吧。”
沈琴央记得,漫天的大雪里,菊若穿着桃红色的袄裙跪在院中湿冷的石板地上,雪落了满头满脸的样子,如同腊月里动人的寒梅。那样如花似玉的人,任谁见了都是要怜惜一番的。
菊若却高高地仰着头,眼神倔强地盯着庭前廊下的沈琴央。
她们是像的,无论在纲常伦理,封建礼教下被压迫摧残到何种t地步,眼神里永远都有股不甘屈从的劲头。也正是因为她身上的这反叛者的锋芒,总能令沈琴央一眼便发现她,并决心杀掉她。
天太冷,她也跪得太久了,意识快要模糊的临界点,菊若终于明白眼前这个女人,是铁了心要自己死的。
“你这个恶毒女配,哪怕杀了我,男主也不可能是你的!系统已经抛弃你了,这本书中世界里,我才是女主角,我有主角光环!你只不过是个注定要去死的炮灰女!”
白芷在沈琴央身边,看着菊若青紫的唇瓣咬牙切齿地说着这些令人听不懂的话,“娘娘,她莫不是疯了?这说的什么疯言疯语?”
沈琴央笑笑,独自从屋内缓缓走下来,庭院内已是雪白一片,她蹲下身来与菊若平视着。
“我若是告诉你,你已经是系统扔进来的第十一个‘女主角’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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