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心碎鸡丁
沈琴央倒是不在乎,反正隔着牢门,反倒觉得贺景廷有些小题大做。
刑部大牢内外分管,外层关押的都是贪腐受贿的小官,内层才是至关重要的重刑犯,贺景廷为沈琴央准备的这个身份就是一个犯事的五品官家眷,所以只能走到外层。
再往里走,就要拜托上官晋了。
贺景廷定住,垂眸道:“母后,儿臣只能送您到这了。”
沈琴央点点头,其实她也不用贺景廷送,刑部大t牢她以前来过,自认为比他是熟,但来之前他执意要送到内部监牢外,沈琴央也就没推脱。
“回去吧。”
贺景廷看着她的背影,因为易了容,她今日看上去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妇人,梳着圆圆的妇人髻,浑身上下的首饰不过耳畔的一点银丁香。
“母后。”
沈琴央回过头来,见他欲言又止,投来一个询问的眼神,贺景廷却没说什么。
“没什么,母后去看皇叔吧。”
穿过内部监牢厚重的铁门,上官晋就在门后等着她,一见到沈琴央,上官晋先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
“皇后娘娘。”
总算进到了内部大牢,沈琴央四处望了望,一进入这里便明显能感受到比外部监牢更为阴冷潮湿,血腥味也是更为浓重。
压抑得令人产生轻微的呕吐之感。
上官晋倒是对此地习惯,他引着沈琴央往最深处走,有些担忧道:“娘娘若是不适,可以先坐下喝点水缓缓,等适应了再往里走。”
“不妨事,”这点不适之感算不上什么要紧事。
“瑞王没察觉什么吧?”她边走边问道。
“没有,娘娘放心,下官十分谨慎,与他相交一直拿捏着距离。不过瑞王殿下倒当真是个妙人,下官已经许久没有同人聊得这么投机了。”
“哦?”
这倒是让沈琴央意外,还以为贺景廷说与上官晋相谈甚欢只是借口,没想到竟是真的。
这上官晋的的确确是个正经的官,为人忠直,没有什么歪心眼,有什么就说什么。但唯独一点毛病,十分骇人听闻,就是热衷于研究各类刑狱问询之法,尤其喜欢研究极刑。
这点爱好听上去变态,但放在刑部侍郎身上,便又觉得有些合理了。
“瑞王大人对凌迟,水刑,还有诸多刑罚都颇有见解。就比如这水牢,刑部的水牢都是将人直接泡在里面,用机关操控着浸没至头顶,这样时间久了虽然也磨人,但犯人到底还是能通过有规律的屏息来坚持,浪费的时间也就久了。
瑞王殿下提出,可以在水池之上加设水车,将犯人捆绑固定在上面,水车一但开始运转,犯人就会不停旋转着浸入水中。倒挂入水,水再倒灌入口鼻,即便是屏息也难免会呛入。加上天旋地转的眩晕,头部不断充血,一个时辰就顶水牢三天的效率啊!”
这瑞王说起自己这点兴趣爱好就没完没了,把人绑在水车上,没点歹毒心思真是想不出来。
这贺景廷当真是坏出花儿来了,难为他每天在人面前装得一副谦谦君子模样,想到这种人竟是小说男主,沈琴央不免心里一阵恶寒。
白切黑的男主也就在言情小说里看看热闹觉得带劲,现实里遇上这种人都是躲着走的。
“按照瑞王殿下的法子,下官现在已经开始准备水车了!有好几个之前呆在水牢里嘴硬的犯人一听要建水车,八字还没一撇呢就直接把消息全吐了,哈哈哈哈!看来还得再找瑞王殿下支两招,下官这个月的业绩也就有着落了。”
上官晋越说越激动,沈琴央可不想再听除了水车之外瑞王殿下别的损招,赶紧开口制止道:
“好了,本宫不是来听你说这个的,舒王到底被关在哪了?”
内部监牢回旋式下行,眼看着他们都要绕着弯走到底了,上官晋还在说个没完,闻言才反应过来皇后娘娘此行来的正事,抬手一指道:
“到了,娘娘您看,就在那儿。”
沈琴央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过去——
最大的那间牢狱中,贺成烨白衣染血,披散着乌发苍白着一张脸,望着她有气无力地笑道:
“皇嫂,你来看我啦。”
第82章 弃子
“就不打扰娘娘与王爷说话了。”
上官晋十分知趣地退了下去, 内部大牢最深处的铁牢内空空荡荡就只关了贺成烨一人。
沈琴央刚要走向他,却在还距离铁牢十几步远的地方,被贺成烨喊住。
“别过来!”
这内部监牢是专门关押皇亲国戚和朝廷重臣的地方, 可现下就关了贺成烨一人, 这声呵斥在空中久久回荡,将他的失措暴露无遗。
沈琴央有些疑惑, “为什么?”
说着她便又抬腿走了两步路, 贺成烨显然有些慌乱, 哪怕铁牢内的空间不大, 他还是后撤到了深处。
黑暗的阴影投射在他脸上, 但沈琴央看的分明, 他无措的表情中带了难以言明的窘迫。
“监牢里...不干净, 我许久未能梳洗, 恐气味难闻, 皇嫂就不要靠近了。”
心间某处隐秘的位置被细微地牵动了一下,他向来是个极要好的人, 或偶然或有所准备, 无论什么情形下见到沈琴央,贺成烨永远都穿着洁净又俊逸的衣袍,带着清新又雅致的熏香,即便与她身陷囹圄,气势也不曾有半分的落魄。
“都什么时候了...”沈琴央叹道。
监牢暗处贺成烨失落道:
“嫂嫂, 就当是我求你。”
沈琴央定住身,语气里带了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和:
“好,我不过去, 但你要告诉我为何会落到这番境地,你和魏林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牢房暗处投射的阴影将贺成烨的双眸完完全全遮盖住了, 他在犹豫要不要说,又怎么说,过了许久才开口道:
“落到这番境地,是我自甘堕落,与魏林并无关系。”
沈琴央心口泛起些怒意,从贺成烨见到那魏林开始,他便一直在无条件地包庇此人,哪怕这个前朝的骠骑将军可能早就没了当年的样子,一副市井泼皮的无赖模样,贺成烨还是将他视作故人。
如今他都因为魏林被祸害成阶下囚徒了,沈琴央问他缘由,得到的第一句话竟还是在为魏林开脱。
“我打听过了,骠骑将军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时候,最不屑于往来的,就是堆金积玉里的富贵闲人。你当时病得连院门都不怎么出,绝无可能与他成为故交。”
“还有,先帝暴毙宫中时,魏林即刻就被夺了兵权发派浙北,这个时候你还是躲在宗亲王府闭门不出,更无与他相交的机会。”
贺成烨默默地听着,不置可否。
“皇嫂何必为此事着急上火?朝廷多他一个骠骑将军,少我一个无用王爷,与皇嫂都没什么牵扯,也不会妨碍你儿子的路。”
沈琴央控制不住地上前一步:
“与我没什么牵扯?”
她愠怒着踹了那铁牢的牢门一脚,足有腕口粗的铁栏杆竟顿时发出铮鸣声来。
“贺成烨,先来招惹我的人是你,说不与我牵扯的人也是你,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全凭你来决定去还是留!”
贺成烨:“...”
沈琴央见他依旧无动于衷的样子,像是打算好了要烂在这监牢里,急道:
“贺成烨!你要是再不说话,我出去就让人杀了魏林!”
贺成烨这才抬了抬头,因为他清楚沈琴央能干得出来。
“皇嫂若还相信我的话,我可以说。”
他顿了顿,从前把话说得天花乱坠的人,此刻竟像在艰难地措辞:
“不是魏林害了我,是我害了他。他是个难得的将才,又是个极赤诚且忠勇的,不该落得在浙北领个闲职终日酗酒堕落的下场。比起我的身份,他对嫂嫂来说更有用。”
贺成烨自顾自说着,见沈琴央并未接话,以为她多少听进去了些,才放心下来继续道:
“虽然魏林性子是执拗了些,认定的事很难改变,但嫂嫂是谋大事之人,驭下之术那是十个贺成衍也比不得的。可能一开始他对你会有些抵触的情绪,但如果是嫂嫂的话,我相信一定能将他收服。”
“你手里已经握着宁远侯和兵部,但老宁远侯早就远离沙场,没了实质性的兵权。如果魏林能官复原职,重振当年骠骑将军统领下的队伍,贺成衍手里那点禁军和护城军,在你面前根本不成气候...”
他这话说下去,就是在诱导沈琴央谋逆了。
“我不需要。”
她冷冷打断,“我手里捏着贺景廷,即便不涉险境,等上几年他依旧会是无可非议的太子。更何况,贺成衍已经说要册立他为太子了。”
贺成烨无力地笑笑:
“你是聪明人,这话骗骗别人罢了。贺景廷不过是又一个年轻的贺成衍,养虎为患,你终有一日还是要与贺景廷站在对立面上。你我在浙北已经见识过此人的谋略,现在能败在你手上,到t底算他还年轻,再在京城这个尔虞我诈的大染缸里浸上个几年,难保不会有朝一日真被他算计了去。”
黑暗里他目光闪烁,“皇嫂,你会需要魏林的,他比我更有价值。”
价值?难道他以为,自己托人掩盖身份,冒险走到这监牢里来,是为了榨干他最后一点价值吗?
但沈琴央没有质问他,轻飘飘的应道:
“是吗?你倒是为我谋划的周全。”
她抓着牢门的手慢慢垂下来,眸中尽是冷漠之色:
“那依你看,舒王这步废棋,又该如何处置?”
贺成烨愣了愣,自嘲笑了笑,继而坦然道:
“既是废棋,自然是该弃了。”
沈琴央后撤两步,与他保持了一开始的距离。监牢内水汽湿重,凝结成水珠挂在头顶的石墙上,时不时就会坠两滴下来,弄得人身上满是水渍和潮气。
她扯了扯已经沾湿的裙摆,将额前的碎发拢妥帖了,才望向监牢里的那片阴影,倏然莞尔一笑。
“可怎么办呢?你说的话,如今我一个字也不信了。”
说完,沈琴央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没给贺成烨任何回答的机会。
*
京城内新修葺的将军府偌大一个宅院,明明是当今王公贵族圈子里最热的灶台,却空空荡荡地连个奴仆的身影都见不着。
白日里朝廷赏赐下来的绫罗绸缎,玉器摆件,流水似的往府门里搬,现下却全部可怜兮兮地在库房里毫无章法地堆着。连上面封着的封条都没打开,可见主人压根就不关心里面都是些什么东西。
是夜,将军府里昏暗又寂静,若不是正堂里还点着几盏灯,怕会叫人以为是个废置无人的空宅院。
正堂里坐着三三两两的人,在最上面坐着的,正是这些日子陛下面前的红人——骠骑将军魏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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