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一江听月
“闻如玉!你回来了吗?”
凌乱的脚步声、刺耳的剑啸声,还有呼哧呼哧的不属于人的声音。
“小喜,跑,回去藏好?!”少年嗓音急促,带着受伤后的气虚。
“知道了!你别管我了!”隗喜呼吸紊乱,透出紧张与担忧。
喘息的声音越来越近,迷雾在闻无欺眼前散开。
昏暗的山林里,隗喜穿着蓝色的布裙,头发绑成一条长长的辫子垂在胸前,她面色苍白,在林间?草丛里穿梭着,速度不快,甚至称得上缓慢,却灵活熟稔得像只山间?小鹿。
天?色暗沉,雨淅淅沥沥,很快打湿了她的脸,她一路走走停停又小跑两步,到一棵树下?先藏好?,捂着胸口喘了两口气,回头去看。
穿着蓝色布袍的少年身?上湿透了,沾着血迹,周围是几只围困住他的妖物?,那妖物?比寻常成年男子要高两个头,身?体瘦削,手脚细长,浑身?皮肤暗红,一张像人脸的脸挂不住肉,只挂着一层皮,露出骷髅模样,一对犬牙淌着泛绿的口水。
刺耳的剑鸣声在山林间?响起,那一剑斩向试图追向隗喜的夜魑双腿,腥臭的鲜血喷涌而出,溅了闻如玉一身?,那剑气震荡得周围树枝摇曳,他回身?又砍向另一只妖物?。
隗喜担忧极了,她不敢耽误,躲藏起自己,也不敢离得太远。
闻如玉本来就受了伤,身?上好?几道血口子,衣衫都破破烂烂的。
她看着剑光在山涧亮起一道道光,他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山林间?除了雨声便是妖物?如婴泣声,诡异可怖。
最后一只夜魑倒下?时,闻如玉拄着剑喘着气,人也跪地倒下?来,身?上已尽是伤痕,他听到身?后有人跑来的声音,把脸靠在剑柄上偏头看过去。
他的唇角都是血,却冲着跑过来的隗喜弯唇笑,小声抱怨着:“我就杀了一只做任务,结果后面跟了这么多只报复,倒是让它们真跟踪了过来……不过我是不是很厉害啊?”
“你……你不要讲话?了!”隗喜呼吸不顺,眼睛都红了,着急弯下?腰费力地去揽他,试图将他扶起来。
“小喜,你好?凶啊。”
闻如玉却没动,他嘟囔声,漆黑的眼睛里透着疲乏,脸上都是雨水,她看着他眨眨眼,又拄着剑低头往四周找寻了一番,忽然?从地上薅了一下?,拉着她的手,往她手心里塞了朵小野花,“哎,真可惜,被剑气砍了一半,先前不长这样的,小喜你看呀,是你喜欢的红色。”
说完那话?,他便闭眼温顺地靠在隗喜身?上,晕厥了过去。
隗喜急得都分不清脸上是泪水还是雨水了,抓着那半朵不成样的花,话?都说不出来。
少年看着瘦削,却骨量重,隗喜被他绊倒在混着血的泥浆里,她将花往怀里一塞,缓了两口气重新拉他起来,余光却看到前方身?体只剩半截的妖物?狰狞着半边脸,凭着最后一口气朝闻如玉背后扑来。
她几乎没有犹豫,抱着人就将他扑倒在地,夜魑的骨爪锋利,在她整个后背划下?重重一道。
隗喜脸色苍白,显然?瞬间?脱力,她抱紧了闻如玉,嘴里喃喃着刚学来的火咒,费力在指尖凝聚火光,但微弱的火咒很快被雨水浇灭。
她只试了一次,没有再继续浪费那微薄的灵力,但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咬牙忍着,直到身?后的夜魑最后的妖力消散,彻底没了力气。
“闻如玉,醒醒!”雨还在下?,隗喜起身?将身?后的半边夜魑尸体挣扎开,跪坐在地上喊闻如玉名字。
少年身?上尽是伤口,鲜血涓流,脸色苍白,好?像马上要失去气息。
隗喜害怕又担忧,眼睫上都是水痕,她咬着牙将他揽起来,又缓了会儿?力气,使上那微末灵力,将他背在身?上,往深山处他们的家走去。
就在不远了,很近,就几十步左右。
雨还在下?,淋得两个人浑身?湿漉漉的,山路上都是每一步都有血迹落下?。
隗喜回到山洞,将闻如玉靠着山壁放下?,快速点?了火。
她面色比他还差,泛着青白气虚之色,但她没管自己,解开他衣衫,熟练地检查伤口。
伤口有些泛黑,不过修者的灵力能排毒,脱凡后修成的仙元排毒更快,虽然?有些担心,但是她冷静地给?他清理伤口,上药帮助愈合,又绑上绷布,披上外袍。
隗喜到了这时才松了口气,白着脸坐着,反手去摸背后。
粘腻的血,夹杂着黑色的妖毒,她挣扎着,想给?自己上药,可手臂好?像僵硬住了,反手的时候,药瓶掉落在地上,粉末散了一地,她低头想去捡,可却失了所?有力气。
怀里破破烂烂的花掉落到地上,她靠着山壁,瞳孔有些涣散,眼神迷蒙起来。
山洞外风雨不停,风吹得山洞内柴火摇曳,明?暗交替。
隗喜的呼吸越来越轻,她秀美的面容越发泛着死气的青,奄奄一息,脸上却扬着浅浅的笑,似是欣慰。
闻无欺睁开眼,温润清隽的脸上无甚表情,他伸出舌尖轻轻吸掉最后一滴毒液。
真苦。
也真废物?。
不过是夜魑毒液,竟是只能靠封印。
他想松开隗喜,却发现她温凉的四肢已经缠绕住他腰腹大腿,嘴里还在轻声细语地说着话?,只是声音越来越轻了。
闻无欺下?意识凑近了去听。
隗喜轻声在说:“如玉,我会等你回来的,我会一直等你……我喜欢你,我只喜欢你,如玉……如玉。”
她毫不遮掩的释放的全部的爱意带着潮湿的热度,滚烫地将人裹挟,那舌尖语调的甜蜜让人沉溺。
闻无欺眼睫轻颤,凑到她唇边想要听得更多,揽着她的指尖无意识地紧了几分,一种奇怪的感觉从心底涌起,瞬间?鼓胀到四肢,酸酸麻麻的。
他的呼吸都放慢了。
但断断续续说完这句,隗喜便安静了下?来,眼睫快速颤动两下?,显然?马上要清醒过来。
毒液随着血液被一起祛除,她失了血,以她孱弱的身?体,面色该是苍白的,但她又被仙元之力疗了毒,那精纯的至阳仙元温暖着她四肢,流淌在她经脉骨骼里,令她的皮肤都透着一种温热的红润。
隗喜的呼吸渐渐平稳,她绵长的呼吸一点?一点?舔着闻无欺胸口,他本就血热的身?体越发绷紧了些,他的手搭在隗喜后背止了血的伤处,一双眼低垂着看她。
与他身?体的燥热不同,他温润的面容很平静,平静到幽深。
如玉……他可不是闻如玉,他是闻无欺。
-
隗喜做了一个长长的美梦,梦中?她和闻如玉从来没有分开过。
梦里太欢愉了,她睁开眼时,眼睛里还含着笑意,唇角往上翘着,梨涡都是醉人的甜蜜,喉咙里发出轻细的笑声。
“你梦到了什么?这样开心。”
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离得那样近,灼热的呼吸带着湿意吹拂隗喜的耳朵,她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入眼便是白玉一样的胸膛泛着滚烫的红,细密的汗,潮湿的气息,混合着血腥味。
还有拥挤过来要填满他们之间?空隙的黑色魂体。
隗喜唇角的笑意有一瞬间?僵硬,随即记忆回笼,她想起来闻无欺按着她脱了她衣衫,想起来她后背被如玉封印的伤疤被他划开的刺痛,想起来毒液麻痹神经的恍惚。
她垂下?眼睛,看到自己与闻无欺毫无缝隙地紧贴着,皮肤都被染得晕红。
她有些厌恶,她安慰自己,这是闻如玉的身?体啊。
这么想着,一股热气忽然?直冲脑门?。
她没吭声,缓了好?一会儿?,才放松了身?体,小声说:“我梦到了你。”
想到刚才他的唇贴上她的伤疤,这邪祟……难不成是替她解除了封印,吸走了毒液?
这么好?心么?
她才不信。
隗喜眼睫轻颤,一时有些弄不懂这邪祟的心思,能侵占他人身?体的妖邪都心思毒辣,阴狠无情,就像他那双空荡荡的眼睛里什么都没有一样。
他没有人情,不该这样好?心。
闻无欺面无表情感受着胸口皮肤被她纤长的睫毛刮搔着,她潮湿的呼吸亲吻着那里,他的手按在她伤处,忍不住微微用了点?力。
隗喜吃痛,轻呼了一声,顺势伸出一只手捂着胸口,挣扎出他怀抱,虽然?脸红着,但仿佛勉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自顾自又轻声问:“我刚刚忘记你现在不是以前了,你现在好?厉害,可以轻易解毒了……不过刚才你还是把我吓了一跳,你怎么能用嘴去吸掉毒液呢?”
“为什么不可以?”闻无欺似乎有些好?奇,似乎也只是很平静在问。
人的语气能表明?他的心情变化……假如他没有像她这样伪装的话?。
隗喜听出来他的语气又疏离了,虽然?声音温柔含笑。
他似乎又回到了昨日早晨的模样,温润知礼,态度熟稔,却没有那样亲昵,甚至有点?冷淡。
但他的身?体却又是滚烫的。
还是功法的原因?。
“因?为我担心你会中?毒,我不想你因?为我受伤。”隗喜的声音羞涩,又带着对心上人倾诉心意的甜蜜。
闻无欺没说话?,半晌,他无所?谓地闭上眼睛,低下?头凑到她耳旁,很平静的声音:“小喜,我是无欺,你要记住。”
他的鼻尖轻轻似有若无轻轻蹭了蹭隗喜头发。
他讨厌这样失控的不由?心的情绪。
闻如玉……哼,他可不是闻如玉那个废物?。
隗喜眼睫轻颤,心跳快了一拍,有一瞬觉得这邪祟是不是看出来她是装的了。
“我知道啊,你现在叫无欺了。”她装作?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轻声嘟囔了一句。
被子里滚烫潮热,隗喜听到闻无欺清晰的心跳声,如擂鼓般。
她迟疑了一下?,打算抬头看看他的神情。
声音虽然?能反映情绪,可没有什么比眼睛能映出心灵。
她没什么感情经历,除了闻如玉外,再没有别人,穿越前也从来没有喜欢过别人,所?以也不确定自己的美人计到底管不管用……如果管用,应该也不会那么快。
闻无欺却忽然?松开她,坐起身?来,他又低头去看,隗喜瞬间?趴在枕上,乌黑头发掩盖住半边身?体,雪白后背上有猩红的血迹,有狰狞的疤痕,羸弱柔美。
他眼眸静黑,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后开口,声音飘忽:“你背后的伤,需要上药包扎,是让我来,还是让侍女来?”
这邪祟显然?也是有克制力的。
隗喜趴在枕头上,余光扫到闻无欺的软绸寝衣之下?。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担心擦枪走火,再说太容易得到也不好?不是吗?
但是隗喜想说话?时,抬头看了他一眼,看到那双空荡荡的清寂黑幽的眼睛,心里忽然?一跳,鸡皮疙瘩瞬间?在皮肤浮起,头皮发麻,几乎是脱口而出:“你来……你来吧。”
她的声音又轻又细,尾音有些发颤。
闻无欺已经从旁边取过了药,平静地垂眸看着她。
他的唇瓣上还沾着她的血,异常鲜红妖冶。
或许是因?为离得近,又或许是她看得专注,她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一丝好?奇,但转眼即逝。
“你在害怕我吗?”他的声音很温柔,有些懒散,上药的动作?也很轻。
隗喜呼吸都放轻了,手无意识抓紧了床单,她听出这邪祟的语气里似乎没有恶意,只是普通的疑问……也或许是伪装的语气太温润,她听不出来。
她就当听不出来。
她把脸埋进了枕头里不再看他,自然?地轻声嘀咕:“你们闻氏的功法太吓人了……无欺,你看你的衣服下?摆,那样……我害怕很正常呀,昨天?说好?了的……就只是睡觉,你知道我的身?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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