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一江听月
女郎羞涩又腼腆,雪白的身?体都似乎在轻颤。
闻无欺没说话?,垂头替她上药。
他手中?的灵药是闻氏最出色的医者调配而成,普通的外伤触之就能愈合,无须绷布纱带,隗喜背上封印的夜魑毒液被抽离,肌骨中?皆无毒,灵药一触及,伤口就愈合了。
就连那狰狞的疤痕都在渐渐消除。
最后毫无痕迹,光滑如初,仿佛从来没有经历过夜魑伤害。
闻无欺盯着看了会儿?,手指放上去,轻轻摩挲过她先前的伤疤位置,从右肩到左侧腰际。
太粗糙了。
他常年用刀剑的手指茧子坚硬,体温又滚烫灼人,刮过隗喜的背时,她的皮肤都瑟缩起来,很快泛起红痕。
闻无欺眼睫轻颤,清晨昏淡的光点?缀着他微翘的眼尾,他心里生出奇怪的感觉。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停顿在她脆弱的脊柱处。
“无欺……好?了吗?”隗喜半天?没听到身?后动静,忍不住了,喊了一声后,便拉起一旁的被子,遮住自己。
她等了等,没等到后面的动静,余光又注意到那充盈着整张床的黑色魂体不见了踪影,她心里有些奇怪,偏过头朝后看去。
身?后空无一人。
同一时间?,她听到了门?被关上的砰声。
隗喜有些茫然?,转头看向门?口时,那儿?已经不见人影,她又看向床边的衣架,上面挂着的外袍已经不见了。
闻无欺忽然?就走了,毫无预兆。
他去哪儿?了?
为什么忽然?走了?
隗喜茫然?过后,一直紧绷着的心情渐渐松懈下?来,捂着胸口抱着被子坐起来,想了想,算了,走了也好?,省的还要对着他演戏,她伸手往后背摸去。
那狰狞的伤疤已经不见踪影。
这邪祟……竟真的替她疗了毒。
隗喜又怔了怔,发了会儿?呆,鼻子控制不住地微酸,却是为闻如玉,当日他替她封印夜魑之毒时,漆黑的眼睛水润润的,他苍白着脸抱紧了她,鼻尖蹭着她后背的伤,唇瓣也似有若无地碰触在那儿?,喃喃着说:“小喜,对不起,是我不够厉害,叫你吃了这苦,我先封印着,待以后替你拔毒。”
少年低低的声音带着些颤音,显然?歉疚难受至极。
她当时怎么回的?
她好?像是笑着的,抿着唇心情高兴,高兴她也救了闻如玉一回,虽然?身?体很疼,也虚软无力,可她的精神却前所?未有的好?,喜悦地说:“也不是很疼的,不是你说的吗,下?山历练修行,受伤很正常呀。再说我也没怎么,好?好?的。”
闻如玉就抱紧了她,依然?很难过,她害羞地靠在他肩膀上,也没再说话?,因?为没力气了。
隗喜回过神来,再次摸了摸后背。
她皱紧了眉头,有些搞不明?白那邪祟是什么意思,她在被窝里摸了摸,却什么都没摸到,她皱了下?眉,她暂且还是先把找到的寝衣快速躲在被子里穿上。
穿上后,她将被褥全部掀开翻找一遍,还是没找到侍女为她备好?的那件精美的粉白色软绸肚兜。
隗喜拧眉静坐一会儿?,忽然?想起一事,从床上下?来,鞋子都顾不得穿,几步小跑向衣柜。
《慈悲》还好?好?在里面,她松了口气。
找到《慈悲》,她就不管那肚兜的事了。
反正……床上找不到,总有一个归处,隗喜抿了下?唇。
……
换好?衣服后,隗喜虽然?知道侍女一定不知闻无欺去了何处,但还是找来侍女照例问了一句,侍女果然?摇头,她便也没有再多问。
作?为闻无欺的随侍,隗喜实际就像是被豢养在这里的雀鸟,侍女并?不敢管她。
所?以用过饭,她就回到屋里,迫不及待取出《慈悲》,翻开第一页,便见第一行字写着:“慈悲入世,炼身?渡魂,以神存世,心为上。”
她初时不解,花费了一番心力通读过这薄薄一本典籍心诀后,明?悟了几分。
通俗点?解释,修此功法,就要先把自己的身?体炼成一具无惧生死的傀儡,因?为没有气息的傀儡贪恋生气,所?以要克制己欲,心怀慈悲,不伤害活人,修的是心,强大的是神魂,无欲又无畏,向死而生,将自己的身?躯只当做武器。
无惧生死的傀儡,首先要封住自己的生脉,让自己进入濒死的状态,配合心诀,运转灵力。
被收录在九重阙都玄楼八层的典籍应当不是坑蒙拐骗。
不过,她做这个,闻无欺会知道吗?
隗喜下?意识捏住了脖颈里的青玉佩,要是闻无欺知道,必定会阻拦她,他们在他面前可做不了什么。
他不想她长长久久活着,只希望她像个凡人一样早早死去。
隗喜心里又生出些难过,会盼她好?好?活着的人,只有闻如玉。
她出了会儿?神后,深呼吸一口气,重新打起精神思考,另外,不知道如果自己修鬼道,心境会不会受到影响,会不会就把闻如玉在脑海里淡化?
她不愿意遗忘他,哪怕一点?点?。
隗喜正思索时,门?外就传来敲门?声。
“笃笃笃——”很有节奏的三声。
她心里疑惑,将书又藏好?后,出去开门?。
走去门?口的一路上,她想过很多种可能,比如侍女忽然?有事寻她,毕竟她身?份上还是闻无欺的随侍,也想过会不会是钟离樱知晓自己的存在来找她……不是没有这样的可能,她被家族奉给?闻无欺,要是没有她,她是唯一被那邪祟留下?的人。
但她没料到,开了门?后,门?外站的是闻无欺。
他穿着青色的褒衣博带,衣襟松散,头发湿漉漉的还淌着水,浑身?透出一种阴寒冷气。
隗喜抬头看去时,他刚好?也抬起头来,那张春波潋滟的脸上覆着一层寒霜,浓黑纯粹的眸子盯着她看。
她朝他手里看去。
阳光正好?,给?他周身?镀了一层光,而他手里捧着一捧红艳艳的山花。
第19章
“小喜……我好冷, 这里好黑呀……
“我好想你,小喜,你不要被?那邪祟骗了, 我会伤心的?。
“小喜, 我想吃艾团了,要红豆沙馅的?, 多放点糖。
“小喜,小喜……你要是忘了我, 我会很生气的?……
“小喜, 我还能见你吗?”
幽暗的?崇山密林, 两旁枯树耸立, 地上是蜿蜒着?的?沼泽, 沼泽里似有脏污的?鬼手拉扯着?岸边的?少年, 少年半边身体已经浸入了黑水之中,白?袍碎裂,血水满身, 身上游曳着?黑色的?诡物,手脚都被?沼泽里伸出的?黑色触须缠绕拉扯着?往下坠入,他清隽漂亮的?脸上露出委屈的?神色, 遥遥看着?对?岸的?人?。
“闻如玉!”
隗喜从睡梦中惊醒, 鬓发汗湿,脸色惨然, 泪盈于睫,她?一下惊坐起?来, 捂着?心口大?口喘着?气, 手紧紧攥住了脖颈里的?青玉佩。
眼?前的?漆黑也被?一丝烛光点亮,外面天光将亮未亮, 她?缓缓回?过神来,脑子里却还是嗡鸣不断,响彻着?少年温润又狡黠的?声音,他委屈又神气,喃喃着?不许她?忘记他。
隗喜一下子眼?眶酸涩,视线瞬间模糊。
她?才不会忘记他。
不论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他都是对?她?最好的?人?,没有之一,她?又怎么会忘记他呢?
但是她?怎么会忽然做这样的?梦?
隗喜捏紧了颈项里的?青玉佩,因为心脏剧跳,唇色透出病态的?灰白?,她?坐在床上缓了好一会儿,脑子里想着?这会不会是闻如玉托梦来了?他是不是现在灵魂孤苦无依地飘荡在某处山里?如梦中一样,沼泽,枯木密林,深山……是昆仑神山吧?
他以?前没有托梦过,怎么会忽然托梦?是不是他现在魂魄岌岌可危?
还有他说的?话,他叫她?不要忘了他。
隗喜的?心里沉坠坠的?难受,无意识地抬头?想喘口气时,目光却触及到了摆在床对?面的?案几上的?那一束红艳艳的?山花。
过了一夜了,山花却没有萎靡太多,侍女取来了花瓶,用了灵泉水,可以?这样保持鲜活一月。
她?做梦,是因为昨天她?收下了闻无欺的?花吗?
隗喜皱了眉,盯着?那花看了一会儿。
昨天她?打开门?,见到门?外抱花的?闻无欺时,茫然不解,她?从没料到过那一幕。
但她?迅速调整了神情,害羞欢喜地接过了花,自然地问:“这是什么花呀?”
那邪祟的?声音慢吞吞地说:“流萤花。”
她?做出好奇的?模样,开心地垂下头?凑到那捧花里去嗅闻,没等她?再开口,他忽然缓声说了句:“明日我要离开九重阙都,去须臾山,归期不定。”
他要走,她?自然是担心他的?身体的?,毕竟那是闻如玉的?身体,只是没等她?说两句,闻炔来寻他,他看她?一眼?便走了。
但隗喜却记得他那一眼?,过黑的?眼?睛盯得人?心里发毛。
这邪祟有一双什么都没放在眼?里的?空洞冷清的?眼?睛,可他那时看过来时,眼?神却是好奇的?,仿佛是将人?标记在了心里一般。
隗喜皱了下眉,昨天她?没有尝试去修《慈悲》功法,就是因为被?那一束山花搅得心境杂乱,那种状态,加上她?本身身体病弱,她?没有冒险去尝试。
而昨夜,闻无欺没有回?主殿。
……她?一点不想知道他去了哪里。
话虽然这么说,但隗喜想到那是闻如玉的?身体,苍白?的?脸还是有几分?憋闷,她?抬头?盯着?那山花看了会儿,掀开被?子下床,几步走过去,抬手一挥。
“啪嗒!”
花瓶摔落在地上,花瓣碎了一地。
隗喜神情恹恹地抬腿跨过去,往屏风后去换衣,一会儿出去问侍女那邪祟是否已经离开九重阙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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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九莲台。
闻无欺袒开衣襟腰带,衣衫不整地躺在九莲台的?寒石上,浑身懒洋洋的?,滚烫的?身体却难以?消停下去,热血沸腾着?不止休。
躺了一夜,他睁开眼?,面颊还泛着?迷离的?红晕。
他想起?了昨天隗喜不舍又缠绵担忧地看着?他,蹙着?眉头?轻声对?他说:“那你一定要小心,千万别受伤呀。”
那轻柔的?尾音都似乎还在耳旁回?荡。
她?真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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