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绿豆红汤
“陶窑那边的确该补充匠人了,都快荒了。”崔录事说。
“我是指陶椿的事,你们是咋想?的。”山陵使不跟他打马虎眼,“我离开帝陵跟着你们跑五天了,你们一开始把事说得挺严重?我才跟来的,来了一看压根不是那回事,我打算走了,你们呢?”
崔录事犹豫不决。
“山外的事你们在?山外解决,我目前确定?陶椿没有宁死不肯回山守陵的想?法,我不会处置她。”山陵使把话挑明了,“你们要是用什?么私定?终身、吞药殉情?这些无厘头的借口惩处她或是要带走她,我不同意,你们敢做,我就敢状告到你们上官面前。”
“误会,我们没这个打算。”徐录事解释,“我们进山先找您,就是想?要此事经过您的手,如何处置她看您的意思。”
“我是山陵使,统管惠陵的陵户,陵户出了事你肯定?不能绕过我。”眼下对方势弱还不占理,山陵使的态度强硬起来,“你们下山了还得给我查清告状的老东西是不是诬告,他胡乱攀咬,你们压根没经问另一方就判陶椿有罪,还连累我们陵户下山了不能跟亲戚来往,哪来的道理?”
崔录事无话可说,本来挺简单的事,侯府的奴仆、陶椿的姨母、陶椿的爹娘都能证明陶椿跟山外的人私定?终身,甚至她在?侯府门外跟邬常安放话死都不会跟他回山成亲也有人目睹,这些都能证明她玩忽职守,论罪该罚。偏偏来了公主陵哪哪都不顺,压根找不到邬常安和陶椿不说,其他人都像商量好?了,一一竭力?论证陶椿是个尽忠职守的好?陵户。要不是他确定?没有走漏消息,他都要怀疑陶椿是踩着点逃跑的。
更让人疑惑的是,山里山外的陶椿像是两?个人,在?这儿兜转两?天,他都要怀疑自己撞鬼了。
“我们也该下山了,再?有几天就进十月了,到时候下雪了,我们不好?下山。”崔录事放弃了,他心想?陶椿不可能再?出山,李账房也不可能来皇陵找人,陶椿是死是活还不是随他说。不能怪他忽悠人,他尽力?了,腿都要跑细了,对得起他拿的几十两?银子。
山陵使还算满意,“那你们明天跟我一起走。”
“还要托您个事,您得空让陶椿爹娘来跟她见个面,看看这是不是他们亲闺女?。”徐录事还惦记这个事,他很是好?奇陶椿怎么在?几天之?间变了个性子。山陵使跟胡陵长不信李账房状告陶椿的理由,但?这个案子是他们亲手查办的,他们知道陶椿的确吞药寻死了,离开侯府的时候甚至还是昏迷的。
“行行行。”山陵使答应,“你们吃饭去吧,夜深了。”
陵长觉得打赢了一场仗,在?场的人里,他是最高兴的。然而高兴的情?绪就持续了一夜,次日山陵使离开前交代:“等陶椿回来了,你代我罚她去跪陵殿。”
“为啥?她又没错,都是诬告,是山外的人欺负她。”陵长愤怒,“你是山陵使,我是陵长,我们的职责是管束陵户,他们信任我们,我们合该保护他们,为他们做主。你咋还
帮着外人欺负我们自己人?”
山陵使都懒得理他,胡德成人如其名,是个有德行的人,他是个好?的,在?他眼里,其他人也都是好?的。
这要是在?山外,他能被人骗得倾家荡产。
“无风不起浪,陶椿不可能完全无辜。”山陵使解释一句。
“不是……”见山陵使大步走了,陵长追上去准备继续辩驳,半途被年婶子拦了下来。
“他又不住在?我们这儿,你罚不罚陶椿他能知道?”年婶子嫌他轴,“他要是不问你就不提,他要是问你就说罚了。”
“这……”陵长犹豫,见山陵使骑上牛走远了,他惋惜一叹,这就没法跟他论证无风不起浪这句话对不对,无风不起浪,浪起又不是只能是风吹的。
“你也不用担心他去问旁人,他单独跟你说,而不是当众宣布,就是罚不罚都由你的意思。”年婶子继续说。
陵长信她的话,又问:“你咋看这件事?”
年婶子摇头,“我得等陶椿跟邬老三回来了问问再?说。对了,你打发几个人去把青峰喊回来,录事官走了,不用他再?守在?山谷等换粮队。”
“好?。”
提及粮,陵长瞬间把陶椿的事撂在?脑后,他惦记着割回来的稻子,今年收成好?,稻粒饱满,他得去挑一些留下来当种子。
*
去山谷寻胡青峰的四个人之?中就有邬常顺,得知录事官和山陵使都走了,他心里大松一口气,既然都走了,那就说明不找陶椿的麻烦了,陶椿八成是被污蔑的,老三没当绿头王八。
胡青峰不在?山谷,他一大早又溜去野猴岭,他对昨天猴群的反应太好?奇了,不过他这趟没碰到野猴。
傍晚,胡青峰回去的路上遇上寻来的四人,胡家文二话不说,看见人就把堂弟摁在?地上捶一顿。
“二叔挺谨慎的性子,咋就养出你这个胆大包天的儿子。”胡家文无奈,“你一个人就敢去个不熟悉的山?你就不怕遇到野猪野狼把你吃了?”
“我会爬树,还带了干粮,能吃好?几天。”胡青峰得意地笑,“你别跟我说我爹,依他的性子,我们都躲在?家里算了。”
胡家文又捶他一拳,“等你爹回来教训你。”
回到山谷,夜已深了,老陶匠的门关得紧紧的,屋里也没个动静。
邬常顺喊了几声没人应,他郁闷道:“人睡死过去了?”
“他就是这样,我来了三天就见过他两?次,他白天在?山上砍树,晚上回来进门就不出来了。”胡青峰说,“进来吧,我这儿还有点干粮,将就吃一顿。”
然而不多?一会儿,老陶匠过来敲门,他让邬常顺他们明天去山上帮他把砍的树枝搬回来。
邬常顺等人没拒绝,隔天去帮忙搬了一天的树枝,又在?山谷里过了一夜才回去。然后半路遇上从双峰山那边回来的换粮队,见他们一半人都挂伤,不由大惊。
胡家几兄弟凑在?一起谈路上发生的事,邬常顺则是扯着老三落在?后面,他脸色凝重?地问:“老三,你跟我说实话,弟妹在?山外的时候是不是跟一个账房的儿子私定?终身?”
邬常安一脸懵,“啥时候的事?谁瞎传的?没有的事。”
邬常顺脸色轻松下来,“真没有?”
“没有。”应该没有吧?邬常安不确定?,他不清楚,他下山后就跟“陶椿”见过一面,之?后都是“陶椿”的姨母找他说事,他对她在?侯府的情?况不了解。
“没有就好?,你不晓得,前几天山陵使带了三个录事官来,他们一口咬定?弟妹不顾陵户的身份在?山外跟一个账房的儿子私定?终身……还吞药殉情?。”邬常顺把之?前的事一一说了。
邬常安白了脸,他忙追问:“之?后呢?”
“我们都说弟妹不是那种人,陵长说是那个什?么账房诬告弟妹,前天一早,山陵使跟录事官都走了。”
邬常安闻言忙去找陶椿,他把他了解的三言两?语跟她讲清楚,“你打算咋办?要不不承认山外的事?一口咬定?那乱七八糟的事都是假的,反正也不是你做的。”
陶椿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去问问大哥……大哥,这事咋还有录事官掺合?有人告我?”
邬常顺已经追上来了,他没听?见老三跟陶椿嘀咕了什?么,他左右看看,说:“我听?你大嫂说好?像是账房的儿子死了,账房去太常寺告你装病躲山外享乐,为了跟他儿子厮守,宁死不肯回山。假的吧?”
陶椿点头,“对,假的。”
她吁口气,她就知道会有这一出,原主跟李少安相?约殉情?是真,她代替原主之?后活了下来,那时她就知道,只要李少安死了,他爹肯定?不会放过她。故而这些日子以来,她在?陶父陶母面前积极认错,努力?当个幡然悔悟的孝心女?儿,就是想?真到了这一步他们能想?法子捞她。来到公主陵,她更是努力?的在?陵长面前刷好?感,最后发现换粮的前景不佳,她隐晦地表明她或许能想?到解决办法,就是希望他能在?关键时候说句维护她的话。
事情?的发展在?她预料之?中,但?结果?好?似出乎她的意料,山陵使和录事官都走了,这表明查处这件事的权力?落在?陵长手上,而陵长惩处人多?是罚跪陵殿,而非夺命。
她逃过一劫,就此不用提心吊胆了!
从山上下来,换粮队直接去陵殿附近的演武场,陶椿看陵长在?忙,她打算先去找年婶子打听?一下情?况。
“我跟你一起去。”邬常安忙跟上。
年婶子就在?等陶椿,见到人,她第一句就问:“都知道了?”
“听?我大哥说了,多?谢陵长和婶子维护我。”
年婶子打量着陶椿的神色,她的脸上看不出心虚,神色平静,倒是一旁的邬老三神色愤怒。
“我就问一句,这些是真还是假。”
“假的。”邬常安抢答,他坚定?地说:“婶子你信我,我身边这个人绝没有做过这些事,要是我说假话,让鬼吃了我。”
反正不是一个人,他也不算说假话。
年婶子笑了,“你要这么说,我就信了。行了,录事官都被我们打发走了,这事就过去了。以后要是遇到你们的媒人,记得跟他道谢,这次多?亏有他。”
陶椿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过关了,她心里暗喜,面上感动地说:“我更要感谢您和陵长,我明白要是没您二位帮我说话,山陵使不会相?信我。”
“我不白帮,你记得你之?前说过的,要去巡山。”年婶子认真地说,“我对你有厚望。”
第50章 事赶事 娘家来人
“老三,你受伤了啊?”邬常顺大步跑过来,他慌张地说:“我听他们?说你被黑熊挖掉了一块儿肉,差点没命了,真?的假的?”
年婶子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消失了,“还遇到?黑熊了?没人丢命吧?人都回来了?”
“都回来了,没人丢命。”陶椿说,“去抱月山的时候遇到?了一头黑熊,他们?杀了黑熊,他跟阿胜受了伤。回来的时候又被一群野猴袭击,又伤了十一个人。”
邬常安制止他大哥的动作,说:“伤口已经快长好?了,等回去了再给你看。”
“去看大夫,让大夫看一下?。”邬常顺说。
“对,都去让大夫看一下?。”年婶子说。
演武场上,陵长也让受伤的人都去看一下?大夫,“剩下?的人先回去,用陶器换的粮过两天?发下?去,跟今年河滩上收的稻子一起发下?去。”
说罢,他招手让二弟和二儿子随他回家?说话。
没受伤的人各自扛着各自换来的粮走了,剩下?受伤的人懒得折腾,他们?坐在演武场,让胡青峰去把大夫叫过来。
“大哥,我不用看大夫,你去把咱家?换来的粮扛上,我们?这就回去。”邬常安拔腿就想走,免得陶椿再被人抓着问东问西。
“哎,你俩……”陵长指了下?陶椿跟邬常安,“你
俩别?急着走,我这儿还有点事跟你俩有关。”
“我已经问过了,没大事,都是诬告。”年婶子开口,“让他们?小?两口先回去,邬老三还被黑熊伤了,养伤要紧,其他的事以后再问也不晚。”
胡老看陶椿几眼,路上他从大侄子口中听说了她的事,他觉得这事没什么问的,完全是胡说八道。
“你也不用问了,我跟你说说路上发生的事,你听了就晓得是山下?老贼可恶,存心想害陶椿。”胡老帮腔,“邬老三的命都是她救的,她要真?跟那谁私定终身,她巴不得邬老三死?了她当?寡妇。”
陶椿浅笑?一下?,她发现?了,先是邬常顺再是胡老,这两人在意的都是她在山外跟李少安私定终身的事,不愧是男人。
“罢了,你们?回吧。”陵长摆摆手,他交代说:“你俩好?好?过日子,山外的事就别?再提了。”
“多谢陵长。”陶椿再次道谢,“我就先回去了,您跟婶子哪天?要是想问话,我再过来。”
年婶子“啧”一声,她拍陶椿一下?,“事已经过去了,还问啥问?以后甭提了。”
陶椿这下?确定了,年婶子的确有意为她遮掩,她或许明白这其中是有问题的,但不愿意追究到?底。
“好?。”陶椿突然想落泪,她遇到?好?人了。
“大哥,这是你们?的东西,放这儿了。”杜月喊,“还有这头牛,你们?记得牵回去,别?把它落下?了。”
“咋还有牛?牛也是咱家?的?”邬常顺疑惑。
“给你们?了,牵回去。”胡老开口,“大哥,这事我待会儿跟你说。”
“也别?待会儿了,我看这一路发生的事还不少,你跟我进屋说。”陵长带头往屋里走。
“婶子,那我们?也走了。”陶椿准备离开。
“你先等等,我还有个事忘记跟你说了。”年婶子让邬家?兄弟俩先走,她留下?陶椿,说:“我跟你说一下?你娘家?的事,前几天?录事官过来说你姨母、你爹娘都供认你吞药寻死?,我看你挺康健的,也不晓得你跟你爹娘他们?有什么误会,你有机会问一下?,把话说开。”
陶椿再次应好?。
“嗯,回吧。”年婶子转身进屋。
屋里,胡老正在跟陵长说遇黑熊的事,“黑熊杀死?之后,陶椿就交代阿胜用盐水洗伤口,不晓得他洗没洗,邬老三是洗了。到?了后半夜,阿胜烧得昏过去了,胳膊肿得像石头,第二天?水都喝不进去了。我们?以为他活不下?来了,陶椿给他弄了烤干的熊胆吃,又把他救回来了。”
“邬老三有他媳妇照顾,从头到?尾没发热。”胡家?全接话,“这次要不是有陶椿跟着,邬老三跟阿胜都要死?在那个山谷里。”
“她还怪有能耐。”陵长感慨。
年婶子默默点头,“被猴群袭击又是咋回事?”
胡老冷笑?一声,胡家?全摸摸鼻子开口解释,他从头到?尾把事情?讲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