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绿豆红汤
陶椿暗哼,还只是陵长的儿媳妇,就摆出陵长媳妇的威风,一副要兴师问罪的嘴脸,真是个拎不?清轻重的,私和公?都分不?清,看来陵里李家的人差不?多都一个德行。
从拌浆到下粉,年婶子婆媳三个一直参与其中,漏粉的时候,除了年婶子,另外两个都是中看不?中用的,敲了两下连瓢带浆团都掉水里了。这下也不?让她?俩干了,年婶子安排两个儿媳妇穿上衣裳出去?,在门?外接粉条杆子往架子上搭。
“婶子,咋不?让两个嫂嫂也跟你一起练箭?我练了两三个月,现在要力气有力气,要准头有准头。”陶椿说。
年婶子一脸嫌弃,她?摆了摆手,示意别提了,一提就来气。
邬常安像个看不?懂眼?色的,说:“胡大嫂爱美,在山外上武课的时候她都是能逃就逃,怕把胳膊腿练粗了。”
“你咋晓得?你比胡大嫂小好几?岁吧?又不?是一起出山念书的。”陶椿问。
“她?在学堂很有名的,我听武师傅提起过,你没听说过?好像每年有小陵户出山,武师傅都会?提一提李玉梅,让其他姑娘别跟她学。”邬常安往外瞥一眼?。
李玉梅气得要走,胡二嫂一把拽住她?,她?拽着人往树下走,小声说:“你要是走了,娘指定?生气。”
“你瞧瞧,这都是啥人?我就说了一句话,他们夫妻俩倒是咬着不?丢了。”胡大嫂气急败坏。
都是不?吃亏的厉害人,能是啥人?胡二嫂心?想你都晓得替你李家人打抱不?平,他邬老三又不?是傻的,你跑到他家门口来让他媳妇没脸,他能坐着干瞪眼??
“来,接着。”年婶子端着一杆粉条走到门?口喊。
见到她?,胡大嫂立马低眉顺眼?下来,她?小跑过去?接过杆子。
年婶子啥也没说,转身回屋了,她?才笑着问陶椿:“消气了?你们两口子一唱一和的。”
陶椿可不?承认她?生气,“我是问正经事?,实在是好奇。”
“有句话叫佛渡有缘人,我指点一次两次,人家不?当回事?,我还讨嫌说第三次?有那功夫我把家门?口的野蒿拔一拔不?行?”年婶子淡淡地说两句,听见脚步声过来了,她?继续忙手上的事?。
忙到晌午,陶椿留她?们婆媳三个在家吃饭,三个人没一个愿意的,都穿上衣裳要走。
“婶子,下午还来吧?”陶椿问。
“来,我们吃了饭就过来,帮忙哪有帮半天就走的,那可真成偷方子的人了。”年婶子给出肯定?的答复,还指着两个儿媳说:“明年再做粉条,还叫你两个嫂子来打下手。”
这下不?提胡大嫂了,就是胡二嫂脸上的笑也绷不?住了,下粉条真不?是个轻省的活儿,比洗番薯还磋磨人。一直站着累得两条腿像灌铅了一样,拌浆、漏粉都要力气
,就是举着粉条往架子上搭也不?轻松,举得胳膊酸疼不?说,粉条上的水弄在手上,风一吹能把手指头冻掉。
回去?的路上,年婶子一言不?发?,她?的两个儿媳妇也不?敢说话,回去?吃了饭又蔫巴巴过来了。
第二天,胡家文和胡家全忙完喂猪喂牛喂羊的活儿,兄弟俩来陶家接替媳妇的活儿,跟着漏粉晒粉。
“今年合起来磨了近三万斤番薯,滤下来的番薯渣可不?少,陵里养的三畜可有口福了。”邬常顺说。
“对,番薯渣堆了三堆,搁在雪地冻成冰坨子也不?会?坏,一顿铲几?筐倒锅里煮,供猪牛羊敞开了吃。”胡家文说,“往年一下雪,没了新鲜的草,羊和牛都要掉膘,今年反而长膘。尤其是猪,今年的猪肉肯定?肥。”
“做粉条利好陵里的人也利好陵里的牲畜,归根到底,利好的还是人。”陶椿说。
“是。”胡家文点头。
原先一天顶多能下二百二十斤粉条,多了胡家几?口人的帮忙,现在一天能下四百斤粉条,十天的活儿,五天就干完了。
老天像是长眼?睛了,家里刚收拾清爽,夜里就飘雪了。
邬常安刚睡下猛地被锣声惊醒,他几?乎没有犹豫地弹跳下床穿衣裳。
“下雪了。”邬常顺先开门?出去?,他赶快往外奔,边跑边喊:“都快点起来,把粉条往屋里搬。”
邬常安开门?出去?,他拿出铜壶和铁铲,两者?相击,让其他不?明原由的人往这儿来。
陶椿和姜红玉也很快出去?了,妯娌俩把家里的门?都打开,桌椅收拢起来,又冒雪跑出去?,抬着晾粉条的架子往屋里搬。
很快,邬二叔家的人跑来了,就连翠柳也来了,搬的搬,抬的抬,争相抬粉条架子。
胡家全涉雪一路敲着铜锣跑过来,随着他过来,离得近的人也从四面八方跑来了。
“家里搁不?下了。”邬常安喊,“抬着架子往陵长家走吧,放大棚里,大棚透风。”
“行,往我家去?。”胡家全喊,“两两抬个架子,走稳一点,别摔了,这些粉条可耗了老大的功夫做出来的。”
陶椿和姜红玉也抬个架子跟着走,这会?儿也顾不?得穿的长靴还是短靴,只要能走稳,雪窝子也往里面踩。
后赶来的人扑了个空,听着声,他们猜到了情况。看邬家的门?还敞着,有人过去?帮忙关门?,发?现屋里还有粉条架子,吆喝一声,其他人把粉条架子又抬出来搬去?大棚。
忙活到大半夜,才把二十三个粉条架子安置好,回去?的路上,有人骂起贼老天,再晚几?天下雪多好。
回到家,邬家四口人挤在灶房烤火,姜红玉搓着手叹气:“赶得真巧,晚一天下雪多好。”
她?跟邬常顺商量着天亮了就回娘家,这半夜下场雪,看架势天亮了也停不?了,他们也不?敢上路。
“老天留你们在家吃杀猪菜,吃了杀猪菜再走。”陶椿擦着头发?说,“今年我们陵里的猪肉肥,你们走的时候提几?十斤肉过去?。”
邬常安点头,“住的日子短不?了,哥,你提些粮提些肉去?大娘家,大娘家里儿孙不?少,养活一大家子可不?轻松。”
“娶媳妇了果然会?操心?了。”邬常顺调侃一句,“行,你们开口了我们就带三十斤米面和三十斤肉过去?。”
“趁你们还在家,我们明天把鸡逮了,留五只母鸡,其他的都宰了。”陶椿说,“免得你们走了,没了帮手,我俩拔鸡毛都要拔两天。”
姜红玉的心?定?了下来,家里的鸡没宰,肉没熏,事?还不?少,她?跟邬常顺得多留几?天,不?能把家里家外的事?都撂给老三夫妻俩。
“行,明天逮鸡杀鸡。”姜红玉起身看锅里的水热了,说:“再泡个脚,回屋再睡一觉。”
*
次日,邬家人忙着在雪地撵鸡的时候,陈青云冒雪过来了,肩上扛了袋粮,是用陶椿的火锅料换的。
“按你说的,一斤火锅料换三斤米面,我替你们拿主意全要米,这袋米有一百零八斤。”陈青云跟陶椿说,“帝陵还有人没换到,问我啥时候还拿这个东西过去?。”
“明年。”陶椿说,“这个好卖吗?”
“好卖,你这个卖的又不?贵,我小舅子他们那一大家子差点包圆了。”陈青云笑,同时告知一个消息:“我听那意思,帝陵有人拿牛油和辣椒、花椒、黄豆酱什么?的也熬了这个东西,但不?对味,也不?是说不?对味,是味不?够。我担心?再过一年,有人能把这个做法试出来。”
屋外有狗吠叫,打断了屋里的说话声,邬常安出去?看一眼?,进来说:“陵里明天杀猪,我们都去?帮忙。”
陶椿应一声,她?又续上之前的话题:“有人把这个做法琢磨出来也没事?,我卖得又不?贵,肯定?还是有想省事?的人买,卖多卖少的问题罢了。跟着粉条一起卖肯定?还是能换回一两百斤粮的,足够了,我不?指望这个东西养家。”
第87章 杀猪宰羊 雪地吃大锅饭
说了会儿?话,外面?的雪下大了,纷纷扬扬止不住,打开门,远眺的视线都?受阻了。
“你?家今天没事忙吧?晌午在?我们这儿?吃饭,我们今天宰鸡,炖一锅也方便。”邬常安留客。
陈青云摆手,他拿起?羊皮袄套身上,说:“家里今天也忙着宰鸡,我是趁雪娘在?烧水,抽空出来的,这就回去?的。”
陶椿去?仓房拿三块儿?火锅料递给他,说:“冬天吃辣点暖和,你?拿点回去?。”
陈青云一笑,其实他从陶椿拿去?换粮的火锅料中分了五斤,不过这东西他不嫌多,一把接过来就走?了。
他走?了,邬常安他们继续忙之前的活儿?,从三十五只?鸡中选出四只?鸡龄短的母鸡和一只?鸡冠大的个头大的公鸡关牛棚里继续养着,剩下的三十只?鸡都?抹了脖子,鸡血也都?接碗里了,没有?浪费。
鸡烫毛,接着过一道冰水,末了再丢热水里一滚,趁着热乎气上手薅毛,三五下,除了鸡脖子和鸡翅,其他地方的毛都?薅下来了。由于烫鸡后过一道冷水,鸡毛怎么薅都?不会薅破鸡皮。
邬家兄弟俩负责薅鸡毛,陶椿和姜红玉接手剖鸡肚的活儿?,冬天的母鸡下蛋少,膘肥,肝脏也肥美,妯娌俩把鸡肝鸡心鸡肾鸡胗鸡肠分开装,晌午就用鸡内脏和鸡血炒了钵菜。
一天忙下来,三十只?鸡一半埋在?雪堆里,一半悬挂在?梁上。
晚上做饭继续吃鸡内脏,姜红玉掌勺炒菜,陶椿坐在?檐下烧炉子炒青花椒。
雪下一整天了还没停,这会儿?院子里积的雪已没过脚踝,邬家兄弟俩倒鸡毛回来,一路小跑,跑到檐下又是跺脚又是拍雪。
“这次要?下一场大雪。”邬常安望着雪说。
“这场雪下来,山里的野兽就找不到食了,保不准要?下山。”邬常顺有?些忧心家里。
“除了巡山,等闲不出门就好了。”邬常安说,“你?踏踏实实去?走?丈母娘,年年冬天都?要?下大雪,陵长和年婶子心里有?数,陵里会有?安排。”
陶椿往雪地里看一眼,她往砂锅里倒两碗盐,继续翻炒。
椒香味越来越浓,花椒中的青涩味炒没了,盐的咸香味炒出来了,陶椿端走?砂锅,喊邬常安扒一罐雪放炉子上。
姜红玉在?擀面?条,等她用完擀面?杖,陶椿接过来捣椒盐。
“你?炒盐和花椒做啥?”姜红玉问。
“吃锅子的时?候蘸着吃,明天涮肉,用椒盐、花生碎、烧焦的辣椒末打个干碟。”陶椿说,“大嫂,你?跟我大哥回娘家的时?候带一罐火锅料,涮肉的时?候也可以弄这么个蘸料。大娘家要?是有?葱,用葱末蒜末辣椒末拌上醋和酱油,再舀勺汤冲开,涮肉也好吃。”
姜红玉默默复述一遍,说:“我记下了。不过你?说的这个干碟在?家里吃就行了,别?带出去?,两碗盐够我们吃两个月,拿出去?还不够吃一顿的。”
陶椿动作一顿,选择听从她的话。
面?条下锅煮,准备吃饭了,陶椿
把捣碎的椒盐倒罐子里装起?来,她引火把灶房里的四个油盏都?点亮,屋里顿时?亮堂起?来。
“有?粉条之后一直吃粉条,好久没吃面?条了,我还有?点馋。”邬常顺说。
“那就多吃点。”姜红玉把蒜苗炒鸡杂递给他,继而揭锅盖捞面?。
一碗面?条只?浇半勺汤,面?条上码一勺辣炒鸡杂,拌开后,面?条上裹着晶亮的油,吃一口面?条,一半是鸡杂。
陶椿最爱吃鸡肠,又香又有?嚼劲,她挑了一大坨搅筷子上,一口塞一嘴,鸡肠爆油,很是得劲。
饭吃到一半,狗来了,邬常安起?身给它们捞两碗面?条,打两个生鸡蛋拌面?条上倒了喂它们。
“今年冬天黑狼和黑豹还胖了。”邬常顺说。
邬常安看陶椿一眼,托她的福,家里粮食充足,人吃啥狗吃啥,它们哪有?不胖的。
“明天杀猪宰羊把狗也带过去?,放血的时?候给它们喂两碗生血。”陶椿说,“要?是剔肉,你?们把骨头带回来喂狗。”
邬常安立马点头应好。
吃过饭,两对夫妻各回各屋,狗也回到牛棚。
雪夜里除了风声,再无其他声音。
雪下一夜,天明时?才停,但?天色依旧阴沉,下一场雪已经在?酝酿中了。
陶椿做早饭时?,另外三人在?外面?忙着铲雪,院子里的雪都?铲干净了才端碗吃饭。然而端上饭碗还没吃到几口就听见两声锣响,这是召集人的指令,没急事,邬家兄弟俩不急不忙地吃完早饭才出门。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陶椿和姜红玉收拾了东西正要出门,邬家兄弟俩回来了,还扛了个粉条架子。
“粉条还是湿的,咋扛回来了?”陶椿问。
“今天杀猪宰羊要用棚子,陵长跟年婶子把粉条分下来,要?把棚子腾出来办席,让我们把粉条拿回来自己操心晾晒。”邬常安说,“湿粉条比干粉条重,平分下来,每家有?七十斤,咱家最多,有一百二十斤。”
“粉条放哪个屋?”邬常顺问,“我们隔壁的空屋?”
“行,这间屋没人住,开着门不影响啥,正好方便晾粉条。”姜红玉去?开门。
粉条架子抬进去?,把粉条摊开,其他的门都?锁上,喊上两只?狗,四个人就深一脚浅一脚的出门了。
之前做粉条的时?候,邬家通往陵殿方向来往的人多,踩出了一条雪道,这下了一天两夜的雪,雪道又盖严实了,一路只?有?邬家兄弟俩一来一回踩出的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