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绿豆红汤
陶椿穿着齐膝盖上方的长筒鹿皮靴,走?在?雪里不怕打湿裤腿,遇到雪窝子还敢上去?踹一脚,除了有?点累有?点冷,走?在?外面?还挺好玩。
路上遇到邬二叔一家,两家一起?走?,姜红玉关心道:“小婶,慧弟妹快生了吧?”
“是快生了,估计是在?正月,不到一个月了。”邬小婶说。
“陵里有?产婆吗?”陶椿问。
“要?啥产婆,生过孩子的妇人都?能接生,你?大嫂子生娃的时?候就是我接生的。”邬小婶说,“等你?怀孩子了,要?生的时?候打发老三来喊一声,我去?守着你?。”
陶椿听得心里发寒,这完全就是赌命啊,但?她面?上还是笑着道谢,没有?争辩什么。只?是之前的好心情没了,剩下的路她一声不吭。
走?到演武场,胡家文把几个男人喊走?,陶椿和姜红玉跟着邬小婶一起?去?大棚。大棚里已经用石头垒了三个灶,胡老端着一盆泥正在?往石头缝上抹,其他先?过来的人忙着从附近的几家家里抬桌子搬椅子。
陶椿放下背篓,跟姜红玉一起?去?帮忙。
聚过来的人越来越多,男人们赶着猪羊下山,他们把猪羊赶到演武场上,围起?来宰杀。
猪哼羊叫,猪羊奔走?,男人们围追堵截,演武场上好不热闹。
随着猪羊的惨叫声响起?,寒风里多了股血腥味,积雪上也落下斑斑红印。
猪血和羊血一盆接一盆端上来,站在?大棚里看热闹的妇人们接过手撒上盐搅拌,猪血羊血凝固了直接倒在?雪地里。
陶椿看见邬常安他们抬了头大黑猪过来烫猪毛,她快步走?过去?,找个不碍事的地方站着,听刮猪毛的欻欻声。刮刀在?猪皮上直来直往地刮蹭,声音入耳,陶椿觉得她身上的皮也跟着展开了。
一头猪刮完毛,另一头猪立马接上,陶椿满足死了,欻欻声一声接一声,她整个人如泡在?热水里,舒服得她想倒地睡觉。
邬常安把猪抬到案桌上,杀猪佬动刀卸肉的时?候,他抽空走?到陶椿身边,看她一脸飘飘欲仙的表情,他一脸的纳闷。
“不嫌臭啊?”他问。
“是有?点臭。”陶椿慢吞吞说。
“臭你?还在?这儿?闻?也不怕冷,回大棚里去?。”邬常安身上脏,他没碰她,只?是抬了抬下巴。
陶椿没动,她嫌他吵,敷衍地点头说:“冷了我会走?,你?忙你?的去?。”
邬常安瞥她一眼,他踢踢她脚尖,挨了一眼瞪,他抬手往后指了指。
陶椿跟他走?了,她不高兴地问:“啥事啊?”
“你?脸上的表情收一收,看着快舒服死了。”邬常安不怀好意地说,又醋道:“你?这是在?做啥?一脸要?升仙的表情。”
好像比他伺候的还舒坦。
陶椿意会到他的意思,她捂住脸左右张望两眼,“不会吧?我就是喜欢听刮猪毛的声音。”
邬常安:……
陶椿想了想,说:“行,我晓得了,我背着人站。”
邬常安不晓得该说什么,见她选个地背过身站着,他也忙他的去?了。
陶椿在?雪地里站了许久,从头到脚冻透了,她才挪脚去?大棚里烤火,等身上烤热了,她又出去?了。
年婶子纳闷,她问姜红玉:“你?弟妹站雪地里有?事?”
姜红玉不清楚,她推测说:“估计是在?看人撵猪逮羊吧。”
“娘,芋头都?刮干净了,豆腐也切了,豆芽也洗了,蒜苗也剥了,还要?做啥?”胡二嫂过来问。
“喊陶椿,问她要?做啥菜。”年婶子说。
陶椿听到有?人喊她,她又快步回到大棚。
“你?站雪地里不冷啊?”年婶子问。
“冷,不过我喜欢听刮猪毛的声音,愿意挨冻。”陶椿说。
“刮猪毛的声音?”胡二嫂又是震惊又觉得一言难尽,还有?人喜欢听这个声音?
“喊我有?啥事?”陶椿问。
“配菜都?收拾干净了,你?打算做什么菜?”年婶子问,“该忙正事了。”
“炖一锅杀猪菜,炖一锅羊蝎子,再熬一锅汤涮肉。”陶椿已经琢磨好了,“羊肉猪肉,还有?内脏啥的,想吃啥都?能往汤里丢。”
“行,你?做吧,要?切肉洗肉啥的安排她们动手。”年婶子胡乱指一下,又说:“多做点,巡山的人晌午也会过来吃饭。”
陶椿“哎”一声,她出去?喊邬常安,让他把宰的几只?羊的羊蝎骨都?拿过来。
小半天宰了十只?羊,剥了皮卸了骨,羊脊骨上没什么肉,也没剁,都?扔在?筐里。邬常安过去?提走?筐,想着陶椿爱吃羊肠,他哥嫂爱吃羊腿,他从肉堆里提四条羊腿扔筐里,羊心捡五个,羊肠拎三挂,一起?送到大棚里。
陶椿喊来胡二嫂,让她安排人洗羊肠,她则是跟姜红玉一起?剁羊蝎骨。羊蝎骨要?泡血水,等待的空档,陶椿拎上筐去?猪肉堆选肉。
有?人洗菜有?人切菜,陶椿并不忙累,她只?负责锅上的活儿?,羊蝎骨泡出血水又丢锅里煮出血水,撇去?浮沫留汤,锅洗干净,她开始炒料。
猪肉炼油,油渣篦起?来下两斤的火锅料,猪油炒变色,两大盆羊蝎骨倒进去?,陶椿握着铲子费力地翻炒。
其他闲坐的人围了过来,锅里诱人的香味刺激得人口齿生津,又辣又香,尤为?醒神。
“这就是你?之前要?辣椒和花椒啥的做的火锅料?”有?人问。
“对,就是这个,这个不管是炖肉还是炒菜,都?好吃。”邬小婶已经吃过好几顿了,她很有?经验地说,“我做粉条汤也会放一坨,加一坨这个,汤有?味,
粉条也好吃。”
“巧了,我做粉条汤也喜欢放这个,我家孩子吃面?条都?要?戳一筷子火锅料搅碗里。”雪娘说。
“你?们都?已经吃上了?我们住得远的都?还没闻到味。”有?人说。
“何止啊,陶椿已经卖出去?三四十斤了。”雪娘说,“卖到我娘家去?了,我男人带过去?的,半天就卖完了。”
“有?好东西先?紧着自己陵里啊,咋卖出去?了?陶椿,这个火锅料咋卖?还有?没有??”离得近的人问。
陶椿把煮羊蝎子的汤倒锅里,锅盖盖上了,她拿来她背过来的背篓,说:“之前我承了大家的好,收了你?们的辣椒和花椒,火锅料做好了就先?给你?们留了。这里面?有?四十五块儿?火锅料,一块儿?能吃两三顿,你?们先?拿回去?炒菜炖肉试吃一下,要?是喜欢吃,我回头用牛油再熬一锅。”
说着,她喊来香杏:“姐,你?在?陵里长大,认识的人多,你?分一下,一户人家领一块儿?。”
“我们陵里有?四十六户人家。”胡二嫂跟陶椿说。
“我晓得,李铁斧咒我们一家不得好死,他们一家不配吃我做的东西。”陶椿说。
香杏闻言浑身畅快,她袖子一撸,像发金饼一样耀武扬威地站到椅子上,高声说:“一家来一个人啊,我眼睛毒,谁要?是来领两份,被我揪出来可是要?骂人的。”
第88章 打群架 爱操心的陵长
当场同为李家的人?都有?些不自在,她们有?不少都听?家里的男人?提起过烧陶时发生的事,私底下在家她们会骂李老头恶毒,但在明?面上,没人?会提起来,而且一致默契地忘了这个事。眼下陶椿又提起,她们还拿了她亲手做的火锅料,待会儿还要吃人?家做的饭,再不说点?什么就显得她们跟李铁斧一家是一样的人?了。
最先开口的是李铁斧的亲侄女,她不好说长辈,只能跟三个满脸怨气的堂嫂子说:“我?大伯一把年纪了,他老糊涂也就算了,之后我?三个堂哥咋还有?脸去找邬老三他们兄弟俩的茬?你们也该劝劝。”
“是啊,你们一家子这不是欺负人?嘛。”
“给陶椿她们赔个不是,都是一个陵里的人?,有?错就认,别结仇。”
陶椿觉得这不痛不痒的话实在无趣,不过她这次也不是存心来讨公道的,只是表明?一个态度,她继续忙她的事。
然而没料到李桂花和她的三个儿媳妇都是拎不清的,见这些族人?吃一点?陶椿的东西就像她的狗一样围上来乱吠,她们气得发抖。
“干活的时候,你们一大家子派两个老家伙出来,轮到吃肉了,一窝子都跑出来了,大的小的老的少的,一个不缺,真是生怕吃亏了。呸,一家子不要脸的。”李光的媳妇逮到机会可劲骂,她嫁过来一年没开怀,因为一点?小口角,被这老泼妇堵上门?骂生不出孩子,气得她哭了好几场。
年婶子听?到这话反应过来,她趁机说:“李家的,明?年烧陶你们几个年轻媳妇去,不准再让你们公婆去捣乱。”
“再偷懒躲闲,明?年不给你们分粮分肉。”李光的媳妇接着说,她踮脚看向陶椿,说:“陶椿,粉条也是你做出来的,就不该分给他们……”
“要你管,你像个狗一样汪汪汪。”李桂花狠狠推她一把,见其他人?来拦,她气得跳脚,指着手骂:“你们都是狗!都是狗!里外不分,都是邬家养的狗!”
“你们都是狗,快叫,汪汪汪,叫啊。”李桂花的大儿媳跟着婆婆一起骂,她吹个狗哨,指着叫她去跟陶椿道歉的堂嫂子骂:“我?道你娘的歉,一窝子胳膊肘往外拐的憨蛋。”
这个堂嫂子气得撸起袖子去干架,李光的媳妇也跟着见缝插针踹人?,其他人?拉偏架,李桂花跑了,她三个儿媳妇被人?围着嗷嗷挨打。
李桂花的几个孙子孙女掺和进来,几个孩子张嘴死婆娘闭嘴臭破鞋,直接被他们嫂子堂姐按在地上打。
一群人?从大棚里打到雪地里,其他人?怕她们踩坏猪血羊血,忙跟上去高声?喊,又是喊又是推,不一会儿把杀猪宰羊的男人?们引过来了。
陶椿看傻眼了,李桂花一家招人?恨的战斗力不俗啊。
陵长气得要死,杀猪宰羊多好的事,为了庆祝,他家的人?还操持着办一场席面,就是想让陵里的人?聚一起热闹热闹,偏偏事与愿违,个个打得像斗鸡。
“一个一个说,到底是为了啥事打起来的?你们一帮子人?加起来抵得上千年的王八了,还有?脸扯头发撕衣裳,像不像话?”陵长高声?骂。
香杏噗嗤一声?笑了,这让李桂花注意到她,她立马扒开人?群去找陶椿,偏偏遇上陶椿拿着砍刀在剁猪骨。她立马止了步子,如?打鸣的公鸡一样扯着嗓子说:“都怨她,之前?的事他们一家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还扯着这个事不饶人?。”
“之前?的啥事?”陶椿问。
“就、就……”李桂花说不出口。
“你也晓得张不开嘴?李铁斧呢?”陵长喊,“你做出来的烂事,你出来跟邬老三兄弟俩道个歉。”
李铁斧装聋,像是没这个人?。
邬二?叔绕过去给这个老东西一脚,李老大兄弟三个立马冲出来,邬老三他们堂兄弟四个盯着呢,一个箭步堵了上去。
眼瞅着又要打起来,陵长头疼,他直接说:“你们一家今天要是不给个态度,这就回去。”
“陵长,你处事不公道,你看看我?们这一家子被打的。”李铁斧这下肯开口了。
“肉还分给我?家吗?”李老大关心这个事。
陵长:……
“爹,走,我?们回去。”李老大扶起李老头,杀猪宰羊又臭又累,他巴不得回家躺着,一顿肉嘛,这顿吃不到,等分的肉到手了,他在家敞开了吃。
李桂花不愿意,她嘀咕说:“这么多人?,他们一顿能吃半头猪一只羊,我?们不吃就亏了。”
李老大没理这话,他扫一眼欺负他家人的族人?,冷笑一声?走了。
讨人厌的一家子走干净了,围成一团的人?散开,大伙儿说说笑笑地各忙各的事,陵长摘下帽子捶两下头,头顶抽疼的感觉压下去,他又戴上帽子。
“头咋了?”年婶子问。
“没事。”陵长摆手,“你在大棚里站着,咋还让她们打起来了?”
“我?也没料到她们能打起来。”年婶子一脸的晦气,又有?点?想笑,她吁口气说:“打就打吧,你气个啥,又打不死人?,你看人?家打架的都不生气。”
陵长摇了摇头,不跟她这个舞刀弄棍的人?多说。
大棚里,陶椿准备炒杀猪菜了,肥猪肉切片炼出油,倒一碗辣椒和半碗姜片去腥,再把半盆酸笋倒进去翻炒,炒出香味,猪肝猪血倒进去爆炒,炒变色就加水开炖,水沸腾把豆腐和粉条倒进去继续炖。
年婶子走过来,说:“菜做好先盛一份出来,我?给我?姑母送过去。”
陶椿揭开炖猪骨的锅,问:“要涮一碗肉吗?这锅汤熬好了,现在就能涮肉。”
“行,你给我?涮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