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吃西红柿不吐番茄皮
见言淡没有阻止,她不顾自己簇新的绸缎衣衫沾染上泥土,坐在地上哭诉起来,“造孽啊,一定是你逼迫他借了债?害他被人杀害……真是丧门星啊……”
被龚荷这么一闹,秦碧螺还是开了口。
“因为……是民女给的。”
“什么?你哪有钱?”
龚荷一向瞧不起秦碧螺,怎会相信这样的说辞,只认为是秦碧螺谎话连篇。
愤怒的情绪之下,她几乎要跳起来,大声质问着,“自从你那母亲去世,你无亲无故,身子弱做不了重活,几乎全靠咱们龚家接济,你哪来的钱能给启儿?别在这给自己面上贴金了!你和你那母亲一个样,成日只会哭哭啼啼,什么用都没有……”
“你……你是长辈,我不同你计较。”秦碧螺眼眶通红,转身看向言淡,“龚启的钱财的确是民女所给……因为民女要退亲,自然需得将之前定亲送得钱财还给龚启。”
第521章 疑点.李代桃僵案
“说谎。”龚荷并不信这一番说辞,她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此前的悲伤已被完全忘在了脑后,“当初定亲时我们龚家可是出了不少,不说那些零碎的小摆件,单单金手镯和缎子价值就超过了三十两,几乎耗光了咱家的积蓄,怎么你给龚启的是这么小的耳坠子。”
“后边母亲病重,镯子和布料都变卖了换成银钱应了急。”说起这个秦碧螺有些许心虚,但还是努力挺直了背脊,“不过后边我想法子赚了些银钱,虽没能买回那镯子和布料,但也将银子加上金坠子还给了龚启,价值和当初龚家给我的一样。”
耳坠子如今躺在龚荷的手心,看上去小小一只,的确不可能值三十两。
言淡估算了下如今的金价,若龚荷说得价值是真的,那秦碧螺除了这耳坠子,还需得多给二十多两才算是还清了这笔账。
可若是要还钱,直接拿银子不是更加省事?何必特地去买个耳坠子加在其中?
若是对方故意贬低坠子的价值,岂不是还要拉扯吵闹许久。
果不其然,龚荷立刻嫌弃起了坠子,“这坠子样式不新,看上去是个旧物,值不了多少钱。”
“所以我除了这坠子,还给了龚启二十五两,龚启也答应了将婚书毁去。”
“二十五?这坠子值五两?”龚荷声音高昂,即使身穿绸衫,动作却粗鲁泼辣,“再说了,你给龚启多少都是你的一面之词,这钱我可是没有看到。”
秦碧螺见龚荷不认账,也不再留情面,说话如利剑般锋利。
“龚姨,我称您一声姨,是把您当长辈。但在我心中,你不过是个跋扈又专横的无赖,只知道在家中享乐,既没有赚过一个子儿,也没有为龚启做过一顿饭。从伯父去世之后,龚家所有事都是龚启一人操劳……当初定下这门亲事是伯父做主,龚启坚持,你才不得不答应,这钱也是龚启积攒,并没有得到你的任何支持。”
她冷笑一声,“街坊邻居都知晓你养尊处优,每日不是去茶馆就是酒楼,龚启的月钱给你多少,你都能花个干净……也难怪龚启拿了钱之后不敢和你说,应是怕你又只顾享乐,把银钱霸占了去。这耳坠子怕并非龚启孝敬给你的吧?定是你钱花光了,又偷到了龚启房里,发现了坠子就占为己有。”
被揭了里子,龚荷涨红的面孔也分不清是因为愤怒还是羞愧。
言淡任两人又吵了几句,看着信息也搜集得差不多了,再次喝止了她们。
她望向秦碧螺,“你称自己还了龚启二十五两,可有凭证?”
“就凭龚启已撕毁了婚书。”秦碧螺理智气壮地回答,“若不是我还足了银钱,他怎么会愿意退亲?”
“可龚荷自称没有见过银钱,你怎么说?”
秦碧螺没有沉思太久,便又道:“也许是龚启将银钱藏了起来,或是存进钱庄换成了银票……可以让人去龚家找一找,或是在尸身上寻一寻,说不准能找到。”
如今龚启身首异处,只找到了个头颅,身体躯干不知在何处,不能证明银两不在他身上。
即使找到了龚启完整的尸身,秦碧螺也可以推说是凶犯杀人越货,抢走了银钱。
死无对证,婚书若真的已被撕毁,龚荷一个老太太再怎么能闹,情理上也站不住脚,很难从秦碧螺手上再要到钱。
从现在的局面来推测,难道秦碧螺的杀人动机只是为了不还钱?
那牛蔗又是何人?
与报案的牛威又是什么关系?
牛威报案称自己的孙子欲绑架锦绣坊的坊主,勒索银钱后再杀害坊主。
他偷看了孙子的计划,害怕闹出人命,所以报案阻止。
只是这传说中的计划是怎么他被偷看到的?他并未进行具体说明。
难道是写在了纸上?
只是……他为何要特地将详细的犯罪计划写在纸上?
不仅留下了把柄,还容易被发现。
还有,牛威在报案前还通知了锦绣坊,看上去的确是想阻止犯罪。
结果锦绣坊坊主在县内酒馆中被找到,鱼塘里的头颅被确认身份,是染坊的小管事龚启。
似乎是绑架案引出的凶杀案,绑架案并未被实行,而凶杀案已然发生……
言淡合上册子,让守卫的捕快将秦碧螺和龚荷看好,自己则走到了尤悠身侧。
尤悠正准备带着头颅离开现场,回奉公门进行进一步的验尸。
他将初步检查结果递交过来,上边的内容和言淡之前的猜测并无差别,只多了一条。
“死者头颅上的砍击痕迹,有两道是死前伤,其余的都是死后伤。”言淡看着纸张,好似捉到了些许思绪。
死前伤有明显的出血红肿现象,伤口边缘因肌肉收缩呈现出不规则的形态。
而死后伤相对干净许多,伤口整齐。
即使凶犯故意在死后再次砍击了死者头部,想要覆盖之前的伤口,依旧无法完全遮掩两种伤口状态的异处。
第522章 计划.李代桃僵案
牛威是个考了多年科举,仍旧未能考上秀才的老童生。
好在他曾经家境不错,妻子也还算富裕,这才没让自己家落到穷困潦倒的地步。
言淡问过两句之后,知晓其子早亡,没过多久儿媳改了嫁,如今家中只剩夫人周阅和孙儿牛广。
牛广,而非黑字标注上的凶犯牛蔗。
言淡又问,“牛广如今在何处?”
牛威背脊虽然挺直,头却始终低垂着,即使回话也只微微抬首些许,似乎满含愧疚,“他昨日一直未回来,问过了他的几个好友也都说没见过他。”
“你之前报案时曾提起,看过牛广的计划,那计划是写在纸张上么?”
“是。”
“既然心中已知晓了计划,为何要写在纸上?这样岂不是容易留下证据?”
听完此言,牛威也流露出几分迟疑,“草民也对此事有些许疑惑,奈何那纸张上的笔迹的确是牛广的,再加上他近日来行迹鬼祟,也不说去做了些什么,后边又一直不回家……草民想了许久放不下心来,怕他真的铸成大错,这才去报了案。”
“那纸还在么?”
“在的。”牛威郑重将纸交给了言淡。
那纸张的字如同风吹过一般,东倒西歪没有一个正形,只能勉强辨认出意思。
‘十七日,巳时,以黑布蒙面,至滚牛坡附近埋伏等候锦绣坊陆坊主经过,将其绑架至坡后的树林,钱财送到后杀人灭口,再以火焚之。’
计划简单,内容也并不多。
言淡还是觉察出了几分不对。
‘十七日,巳时,以黑布蒙面,至滚牛坡附近埋伏等候锦绣坊陆坊主经过’
这一段时间明确,地点明确。
匪徒十分清楚陆坊主一定会再巳时之后经过此地,应是提前跟踪,或是找染坊内的人买通了消息。
‘将其绑架至坡后的树林,钱财送到后杀人灭口,再以火焚之。’
这后半段明显不是一人能完成,首先绑架至坡后的树林就需要有人看守,钱财送到也需要有人接头,其后报信通知那边,才能知晓什么时候该灭口。
所以这计划写在纸上,也许不是为了记录,是意图传递消息给其他人。
想到此处,言淡看向牛威,“你问过牛广的几个好友,他们都不知晓牛广去了哪里?”
“是。”
言淡问清了这些好友的姓名和地址,便让刘阅带着年岁已长的老者先去休息,自己则骑马跑向了锦绣坊。
染坊内巨大的染缸排列十分整齐,空气中弥漫着微微发苦的染料气味。
墙壁上挂着各种木槌刷子等工具,按用途分类放置得井井有条。
工人们似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有条不紊进行着平日的动作。
言淡踱步走入染坊内,有些惊讶现下的平静,好似昨日的事情没有在此处引起任何波澜。
她观看了一会染布的动作,直到染布的女子忍不住回了头,这才唤来染坊的管事。
锦绣坊的管事穿着一身青色锦缎长袍,这缎子质地精美纹理细腻,在阳光下反射出一层柔和的光泽。
想到死者的母亲龚荷也是绸缎衣裙,看来这锦绣坊的管事们的确是不缺好料子穿。
管事行完礼,见着捕头打量自己,猜出了几分,堆着笑解释,“坊主慷慨,他认为管事也代表了染坊的脸面,所以时常赏些好缎子好布料给草民,这才使得草民不至于丢了锦绣坊的脸面……”
第523章 护卫.李代桃僵案
锦绣坊坊主陆郁金早已迎到了屋前,他身穿深蓝色锦缎袍子,长袍上银线勾勒出精致的云纹图案,腰带上装饰一块翠绿的玉佩,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
“见过言捕头。”
今日晨间,他就想法子打听了查案捕头的模样,再针对京城总部的捕头特征一推算,很快便猜到了来人的身份。
对于有人试图绑走自己这件事,陆郁金十分看重,起身后便忍不住侧面打听起来。
“捕头大驾光临,是否案情有了进展,需要草民配合?”
对于案情方面言淡没有回答,她跟随陆郁金走入房内,见管事已有眼色的留在了门外,才直接发问,“你昨日为何突然不来染坊?可是察觉到了什么风声?”
陆郁金摇了摇头,“草民并未收到什么消息,不回染坊是因为……”
他有些许犹豫,叹出一口气之后才又说道:“草民平日有收集名画的爱好,前日得知自己的心头好《玉河夏莲图》被人提前一步买走,有些心情不好,所以昨日便去了酒馆买醉,只求一醉方休,忘记所有的不快,没想着竟然逃过一劫……大人,请相信草民,若是知晓有人要犯下这种重罪,草民定会报官。”
言淡微微颔首,“你说的这些我自会调查。”她顿了顿,“那你可知龚启为何出现在外边,他的亲人皆说他早早就来到了染坊,是你派他出去办事么?”
“没有,这事草民也觉着奇怪,龚启向来只负责查验染布的颜色品质,只需在染坊做事,无需他四处奔波。”陆郁金面色沉重,“今日草民也问过几个管事,皆说龚启很早就来了染坊,大家均不知晓他是何时离开,只有门口的守卫见着他离开,却也没有听龚启说明原因。”
“你们这染坊是随意进出?”
“捕头误会了,这边的管事大多都要负责取货验货,有的还要和客人谈事,所以有时会出门。除了管事之外,其他伙计都要凭借管事写的凭证,才能在做活的时候出去。而龚启刚升为管事,守卫皆认识他,自然不会拦他。”
言淡沉吟片刻,缓缓开口,“陆坊主,凶匪似乎对你的行踪了若指掌,你可知你每日的行程有哪些人知晓?或是近几日有没有察觉被人跟踪?”
陆郁金瞪大了眼睛,“草民每日来染坊和离开染坊的时间并不相同,住处也有好几个并不是固定回同一处,怎会有人清楚我的行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