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晏央
李令月可不惯着这些人,都什么时候了,还认不清自己的身份。
平日里摆谱也就罢了,如今她挥师北上,无论是养尊处优的燕王和燕太子,还是狐假虎威的宫人,顷刻间便会沦为她的阶下囚。他们这是在瞧不起谁?
李令月收起了面上的笑意,冷着脸对太子丹道:“怎么,燕王与燕太子这是瞧不上我们秦人吗?”
太子丹立刻用谦恭的笑容打消了李令月的不快,但他心中,却将“蛮夷”的标签贴在了李令月的头上。
宴席上,燕王喜与太子丹都在竭力讨好李令月一行人,唯恐他们有半点儿不高兴。
让这对父子感到纳闷的是,无论他们怎么拍秦王马屁,怎么夸赞秦国武德充沛,都无法从李令月君臣处得到一个好脸色。
以往他们也不是没跟秦国将领打过交道,但将领在诸侯面前一般架子不会端得太高。他们过去就没有碰到过一个如同李令月这般难伺候的将领。
眼见着天就要聊死,太子丹赶忙将话题转移到了李令月的来历上。
李令月如此年轻,就有这样的本事,为何在此之前,没有人听过她的姓名?她总不会是无缘无故蹦出来的吧!
面对燕王父子的探究,李令月呵呵一笑。她倒是敢把真相据实相告,但这对父子敢信么?
李令月把自己族谱上的老祖宗给搬了出来:“我出自陇西李氏。”
有人说,李唐皇族与陇西李氏其实并无关系,是李渊在起事时为了往自家脸上贴金,才硬去续上的族谱,就如同南唐开国皇帝本姓徐,开国之后却自称是李唐宗室后人,把姓给改了,族谱也给改了,强行碰瓷老李家。
还有人说,李唐皇族的确就是出自陇西李氏,李唐皇族自己已经够显赫了,没有必要再给自己攀一群显赫的老祖宗。
真假李令月懒得细究,反正,族谱上那么写,这门亲戚她就认了呗。刚好如今有头有脸的李氏族人大多都在秦国混着,说不定她之后还能得到点便利。
当然,若是“老祖宗”不懂得爱护小辈,只知道摆祖宗的谱,那李令月也能随时翻脸不认人!
燕王喜与太子丹恍然大悟:“原来将军竟是出自这家,难怪……”
陇西李氏是能人辈出的一族,狄道侯李瑶,南郑公李崇,秦将李信,乃至赵将李牧都是出自这一族。
当然,由于这几代陇西李氏的人大多事秦,燕王喜和太子丹对这个家族绝对是没有什么好感的,在他们眼中,陇西李氏就是秦国的走狗。
燕王喜与太子丹对视一眼,铲除李令月一行人的决心越发坚定。
酒足饭饱之后,太子丹邀请李令月去看看蓟城中燕昭王留下的黄金台,这也算是燕国一个著名“打卡点”。
燕昭王时期是燕国在战国时代为数不多的高光时刻,那时的燕昭王千金买马骨,重金求贤才。
黄金台便是燕昭王为求贤而设,盛极一时。
可惜后来,燕国再无一个燕昭王那样的雄主,黄金台也日益落魄,无人问津。
“黄金台么?我对黄金台倒的确有些兴趣,劳烦燕太子为我带路了。”李令月浅笑着道。
越往黄金台的方向走,便越是偏僻荒芜。
太子丹看着这一幕,露出了些许伤感之色。
他虽未见过鼎盛时期的黄金台,却也知道,那时的燕国,必然是众多贤臣名士趋之若鹜之所,而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几近荒废。
这时,他身边的李令月打量着不远处的黄金台,道:“我曾听过一首诗,‘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燕太子以为这首诗如何?”
太子丹心中一惊,不知李令月是否发现了什么。
埋伏在黄金台附近的田光见势不对,从草丛中一跃而出,持刀斩向李令月。
李令月侧身避开,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掏出一支铜制火铳。
随着一声枪响,田光倒在地上。
巨大的声音在耳边回荡,有如神罚。
李令月随即将目光投向了身边的太子丹:“瞧瞧,这不就应验了么?为了报答太子丹的恩情,这游侠可是直接豁出了命呐。”
有燕太子丹密谋行刺秦王的“前科”在,李令月与太子丹相处时,又怎么可能毫无防备?
她本就身手过人,身上又有大唐火器营新研制出来的火铳。太子丹仅凭一个游侠就想要了她的命,委实过于天真。
平时的李令月与战时的她全然是两幅面孔,被她锁定的太子丹忍不住瑟瑟发抖,全然没了先前那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样。
他没有料到,李令月身上竟还藏着这样的杀手锏,能够隔着那么远的距离,顷刻间就让人毙命。
这李令月到底是什么人?
她当真如她自己所言,是陇西李氏的后人么?
当李令月将那火铳对准太子丹时,太子丹忍不住道:“我是燕国太子,在没有请示过秦王之前,你不能杀我!”
“我不能杀你?这就是你的倚仗吗?”
李令月步步逼近,太子丹则步步后退。
“就是因为你觉得,你刺杀的不过是一名秦将,无论如何你都能留下一条命来,所以,你才敢对我动手吗?”
“我这人,最烦别人跟我玩儿阴的。你若堂堂正正地冲着我来,我还能高看你一眼。”
下一刻,枪声响起,太子丹惊恐的表情凝固在了脸上。
第011章
枪声响起的那一刻,身处蓟城王宫的唐军似乎得到了什么信号,迅速从“醉酒”的状态中清醒了过来,拔刀的拔刀,拿火铳的拿火铳。
燕王宫的侍卫许多侍卫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夺去了性命。
因火铳是新近研发出来的,极为稀缺,这支队伍中,也唯有千夫长以上的将领,以及那支由千人组成的,只听命于李令月的特种部队能够做到人手一铳,其他人只能过过眼瘾。
在千把火铳,以及锋利的刀剑与狼牙棒等物前,燕王宫的侍卫毫无还击之力。
“你们……你们从一开始就是装的?”
被侍卫们护在中间的燕王喜惊骇地看着这一幕,吓得面无人色。
燕王喜特意命底下的人劝秦军饮酒,就是想趁秦军醉酒之际,释放燕军俘虏。随后,他与太子丹便可与燕军一起将这支秦军斩杀。
谁料,第一步就功败垂成。
房绰道:“你们燕国最是喜欢背后捅人刀子,我们不得不防。”
杜从约:“是极是极,早就听说燕王父子正道不走,偏走歪门邪道,旁人诚不欺我。”
燕王喜:“……”
陈茵也想开口讽刺燕王喜几句。可惜她秦语学得不好,一开口就忘词儿,也只好悻悻闭了嘴。
呔,回去之后就好生练习秦语,不能跟人吵架,可憋死她了!
不过片刻功夫,蓟城王宫中的局势就让李令月的部下给控制住了。
在此期间,蓟城王宫中偶尔传来几声枪响。每听到一次枪响声,燕王喜圆润的身子便抖动一下,差点儿就要滚到桌案底下去躲着了。
陈茵见状,撇了撇嘴,眼中露出轻蔑之色。
燕王喜就这点胆量,还敢招惹这个,招惹那个,也不知他脑子是怎么长的。
燕王喜慌乱之下,试图跟几个将领套近乎,好请这几个将领帮自己求求情。
可惜这些将领一个也不理他,只对他道:“劝你也白费工夫了。怎么处置你,由我们主将说了算。你最好祈祷你那好大儿没有伤到我们主将,否则,你别想再有好日子过!”
燕王喜脸颊上的横肉颤了颤,此时,他不由开始埋怨儿子为何要出这个馊主意了。
若是他们不动这些歪心思,哪怕要割让些城池给秦国,哪怕要丢尽脸面,也不至于有性命之虞啊。
现在倒好,他们的生死,完全被这些秦军攥在了手中。
不多时,李令月率领一小队人回来了。与她一起回来的,还有燕太子姬丹。
两名士兵一前一后抬着姬丹,待到了燕王面前,他们将姬丹放在了地上。
姬丹面无血色,暗红的血渍浸透了他的衣衫。
他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生死不知。
负责教导姬丹武艺的武师傅,燕王宫的侍卫统领对着李令月等人怒目而视:“你们把太子怎么了?混账,你们居然敢戕害太子!”
“他要我性命,我不过是被动反击罢了。怎么,难不成我还得对一个想杀我之人好声好气?”
李令月瞥了他一眼:“你倒有几分胆色。姬丹的亲爹还在那儿装死呢,你竟不怕惹祸上身。”
她对有这样的人,素来敬重几分。
被点到名字的燕王喜往边上缩了缩,看上去既狼狈又滑稽。
“太子于我有恩,我便是为他豁出这条命去,又如何?”那侍卫统领拼命挣扎着想要去到姬丹的身边。
李令月觉得,这姬丹有些邪门儿。要说他真有什么大本事,倒也没有。可偏偏总能找到那么几个人,愿意为他去死。
“我方才并未瞄准姬丹的要害,眼下他还活着。只是,还能活多久就不知道了,我是不会为他寻医问药的。”
在李令月的默许下,侍卫统领终于去到了姬丹身边。在确认了姬丹还有微弱的呼吸后,他悄悄松了口气。
待听到李令月的话,这侍卫统领怒不可遏:“太子无论如何,也是一国太子。你胆敢对太子下死手,难道就不怕这天下日后再无你的立锥之地吗?”
为秦国效力是一回事,胆敢对一国国君与太子动手,又是另一回事。
除非秦王亲自下令,命秦军诛杀燕王与燕太子。否则,单凭李令月的所作所为,就足以上诸位国君的黑名单。她今日能对燕太子动手,焉知往后不会对其他国家的国君动手?
“我既然敢做,就不会怕。谁若看不惯我,便只管来打我呀!”
李令月命人将那侍卫统领堵了嘴:“我就是要告诉某些人,胆敢对我和我的人动歪脑筋,就要付出代价!”
“说起来,你们还是先好好想想,对秦国背信弃义的代价吧!”李令月凌厉的目光扫向了燕王喜:“若想不出来,你们燕国——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一旁的燕王喜恨不得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可还是被李令月揪了出来。
他看着威风八面的李令月,绝望的情绪开始在他心中蔓延。
燕国……当真还能保得住吗?
……
咸阳宫
自赵王主动割让十城给秦国后,秦王与诸位秦国大臣的活计就增加了不少。
好在他们有旧例可以参考,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当秦王政收到姚贾命人快马加鞭送回来的信件时,瞳孔微微一缩。
在书信中,姚贾只用了小半的篇幅来陈述他与赵王偃的交谈过程——毕竟这实在乏善可陈,他用了大半的篇幅,来描述那支“入赵秦军”,包括那支军队的人数、装备、实力,以及他与那支“秦军”首领的交谈过程。
那名“秦军”首领自称来自后世,是一个名为“唐”的王朝的储君,且还是一名与秦王年龄相仿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