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藤鹿山
妇人丈夫去世有些年头了,一双儿女女儿嫁去了隔壁村,儿子如今在镇子里当帮工,时常不见回来。
往常多是她一人在家。
今日收留了盈时与梁昀二人,倒是正巧有空余的卧房给二人留宿。
梁昀似乎不喜欢吃鱼,盈时便毫不客气与婶子二人将两碗鱼肉吃了个底朝天。
盈时吃完过后,身体的疲倦令她沾上枕头就沉沉睡去。
二人只一墙之隔,梁昀闭着眼,却能清晰的听见隔壁每一声气息。
二人朝夕相处两夜,梁昀似乎已经十分的了解她。
她熟睡时气息比寻常要重几分,像是小儿感冒鼻塞了一般。从她气息的频率深浅,梁昀知晓她这夜应当是睡得极安稳。
不像昨夜的噩梦连连。
今晚,望她能好好安睡,安睡到天明。
白日里那些人的话叫梁昀心思难安。
他从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今夜……却为了旁人几句话,踟蹰起来。
梁昀劝自己,许能能找到父母双亡的孩子?这样日后也免了她的烦恼。
年幼时就抱过来养着,延请名师来教养,怎么会德行有缺?
真不行便由着自己亲自盯着教养,眼皮子底下,如何能出差错?若是那孩子品行有缺,换一个便是,孩子梁氏是不缺的。
唯一叫梁昀踟蹰的,是对她——
她是否愿意养一个旁人的孩子?
她现在年纪还小,许是并不知一辈子没有自己孩子意味着什么。
她日后会为她的选择后悔么……
这夜,梁昀辗转反侧,彻夜难眠。不过很快,他便听到了熟悉的马蹄声。
幽深深夜,河东援兵比想象中到来的还要迅速。
这一路走来太过艰难,叫她惶恐难安根本不敢睡一个安稳觉,一点点声响就摧毁了她所有的瞌睡。
盈时睡梦中骤然惊醒,听着屋外滚滚雷霆一般的响声,惊吓的几乎从床上跳了下来,赤足而出——
她凌乱的发丝披散飞舞在两肩,跌跌撞撞冲出屋外,夜风迎面灌入她的口鼻,盈时却毫无预兆的撞去男人怀里。
梁昀早就醒了,或者说根本没入睡。
他本不打算惊扰她,想着叫护卫们等在一旁,等她睡醒了再出发。
却猝不及防香兰满怀。
月色映上他的眉眼,梁昀扶住来人收不住力朝后倒去的腕。
隔着单薄的衣袖,少女的手腕纤细而柔软,甚至还带着随她胸口起伏喘息的微微颤抖。
她仓促间回握他的衣袖稳住身形,五指扣的很紧,很紧。
“别怕,是来接我们的人。”梁昀眸光凝望着远处骑兵,道。
盈时听了他的话惘惘地将眸光从远处人马身上移开,不知何故忽而仰头去瞧他,才发觉他是那般的高。
她要努力的扬起头,才看清他月光下的眉眼。
便是陷入危境梁昀也总有乾坤在怀运筹帷幄的气魄。
那群马蹄声声掠近。离的近了,盈时才能看清来人面貌——诸将皆骑着高头俊马,身着玄黑甲胄,待至近前,翻身下马拜倒在梁昀身前。
“主上,吾等来迟!”
乌鸦鸦的一群,放眼过去,少说也有数百人。
盈时攥紧自己的手袖,她慢慢往后退了一步,又一步,直到离的他足够远。
梁昀听见耳边衣裙的簌簌轻响,却也未曾回头看她一眼。
这一刻二人都心照不宣的拉开了距离。
这几日的朝夕相处,注定是二人一场深埋的秘密。
……
向来冷清的偏远村落里,这段时日难得热闹。
同村妇人们围着溪弯边浣洗着衣物,有眼尖的妇人见傅家娘子手下搓洗着一件颇为宽大的男人灰衣褂子,忍不住揶揄起来。
“呦,大丫一大早就来给你丈夫洗衣裳?要我说男人就是难为衣裳,一日农活就叫衣裳脏的见不了人。”
另一妇人起哄一般,跟着笑了一声:“还叫大丫呢?如今该叫娘子了!”
女人们往日也没旁的闲聊的话,满村不过几十户人家,聊来聊去也总是那几桩事儿。
说到那个才与傅家丫头才成婚的男人,一群女人们总是有说不完的话。
“乖乖,你家那男人可了不得,会使弓还会猎鹿,听说有一身的力气!”
“是啊,听说前几日才进山猎了一只好大的鹿,那张皮毛放去街市上卖只怕都能卖好几两银子!好几两银子,我家一家从年头干到年尾,只怕也得不来那些银钱!”
又有人笑说:“瞧他那样子真是不记得以前的事儿?只怕是个家中富贵的!日后记起来了,接你去享福去呐!”
这话又是叫一群人哄笑出了声。
傅大丫听到这话面上羞的紧,索性也不洗衣服了匆匆抱着木盆跑回了家。
却正巧撞见骑骡赶回来的大哥。
傅父生前精通医术岐黄,在这十里八乡颇有名声,许多得了疑难杂症的穷苦人家都来寻他。
可惜前些年傅父就去了,他膝下唯一的儿子自然承接了父亲的手艺,却更是青出于蓝,只可惜总不喜欢在村里待着,一骑上他的骡子四处行医一消失就是小半个月。
傅繁瞧见傅大哥面上带笑,往日铁公鸡今日心情十分不错的模样,追问:“瞧你高兴的,这一趟跑出去是发财了不成?”
傅大哥道:“是不错,前儿顺路接了一单生意轻松的很。那娘子家里富贵出来却没带银子,便给了我一对耳坠抵债。”
正说着,就见里屋传来脚步。
一男子身穿一身灰扑扑的粗衣,弯腰从门中出来。
傅繁见到那人,眼中顿时展露出几分惊喜来。
男子朝二人大步走了过来,笑道:“繁娘,大哥,你们回来了。”
男子名唤阿牛,有几些呆傻。
他烧的太久许是被烧傻了,又许是被石头磕坏了脑子。
饶是傅大哥千般本事,也没能治好他头疼的病。
“不是与你说了么,你身子没好这些时日不要折腾了,仔细休养才是?谁叫你上山去的?”傅繁嘴上责怪他,可翘起来的嘴角却是怎么都压不下去。
阿牛挠挠头,笑道:“今日我猎了两只兔子,我们的荤食有着落了。”
他个子很瘦,很高,说话时总喜欢目不转睛盯着人看,双眸明亮的异常。他笑起来时牙齿很白很齐,是那种截然不同于平民牙齿黑黄粗糙的模样。
阿牛哪怕穿着朴素,捡着旁人不要的衣服穿,甚至裤脚上还补着洞,裤腿短了一截,笑起来时仍旧英俊又风流。
傅繁心中难免有些小得意,只觉得自己是捡到宝了。
她迫不及待朝他分享喜悦:“你该问问我大哥这回赚了多少钱回来——”
阿牛应和她,唇角高高的弯起,给足了她十分的欢喜:“大哥今日赚了多少两银子?”
傅繁一听,果真眉开眼笑。
“我兄长好骗,听信了那娘子说什么扳指不值钱的话,要了这对素银包着的耳坠子,要我说,哪里值五十两?”
阿牛顺着她的话,瞥向被傅繁握在手心的那对耳坠子一眼。
那玉珠透过阳光,周身隐约氤氲起一层浅色光晕。
他的心间,不知为何,忽地颤了一下。
第19章 搜查
一行人从京城远道赶来河东,原只为扶灵而来。虽过程艰辛闹得险些人仰马翻,好歹也算完成了任务。
盈时被护卫护送入了河东,见到香姚春兰平平安安的两个人,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盈时得知梁冀棺椁已经入葬的消息,香姚春兰二人怕她心中难过,却不想盈时心情早没有半分波动。
至于那日衡州之事究竟如何凶险,梁氏又是如何私下密谋,盈时便不得而知。这不是她能知晓的事,梁家没有人会告诉她一个女人。
入了河东府往后几日里,盈时住进了最深的后院之中。与前院隔着重重飞檐青瓦,便是前院有事,也是由仆妇一层层往内代为通传。
她本想着寻个合适的时机将梁昀的东西物归原主,可她差春兰香姚两个几番去前院询问,却都得知家主出了府,并不在府中。
几位梁家子弟都是向朝廷告了假来扶灵的,时间不等人,梁直几个并未在河东休整几日,便又是匆匆备上车队,出发返京。
想来怕是时局莫测,回京这日梁府一改先前的轻车简行足足差遣了八百甲卫护送。
直到盈时登上返京马车的那一日,才得知梁昀竟是得了朝廷宣召,提前两日出发返程了。
好像自从那夜过后,自己……再没见过梁昀。
盈时隐隐觉得有些古怪。
回去这一路由着府兵护送,一路顺遂,再无生变。
六月中旬,暮夏之际,苍穹暗沉阴雨初歇。
在将要落雨的傍晚,盈时终于又踏回了京城梁府。
越过甬道簇拥的穿堂,院中各处与她走时似是变了一番模样。
花木扶疏,鱼池之中各色锦鱼摆尾,却是不能细瞧。
鱼池中飘了一层绿苹水藻,隐约散着腥臭,各处花坛草也长得旺盛,想来是自她走后许久没好好修剪了。
桂娘早早守在院子门前接她,将盈时引去花厅里将她上下打量过一番,这才松了一口气。
“您再晚回来两日,这房子指不定成了什么样子!一个个都是金尊玉贵的娘娘,我的话叫她们她们也不听!”
盈时听了也是诧异:“我走这才几日?她们就这般胆大了?活儿都不干了不成?”
上一篇:穿越成大佬爱人全家跟着吃软饭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