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剑匣 第140章

作者:言言夫卡 标签: 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重生 正剧 先婚后爱 穿越重生

  谢玄衣要?出来?,却见凝辛夷已经翻身上马,与谢晏兮并行在了前面,颇有点开路的意思,听到后面的动静,两人一起回头看了一眼。

  凝辛夷道?:“小程监使?暂且劳烦你照看了。”

  谢玄衣心道?这么点毒,有什么好照看的,表面却只点了点头,然后在凝辛夷转回头后,与谢晏兮对视一瞬。

  谢晏兮方才?就看到他?将面巾摘了,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眼神在他?摘了面巾的脸上顿了顿,便收了回去。

  虽然谢晏兮什么都没说,但谢玄衣知道?他?已经明白了他?的意图。如此,他?干脆坐在了车尾,一只手搭在剑上,颇为警惕地打量四周。

  马车在元勘和满庭的驱赶下?,开始慢慢向前。

  蒙面太久,那张黑色压纹的遮面布几乎都快要?成为谢玄衣身体?的一部分。此刻下?半张脸真切地吹到了雁门郡的风沙,他?竟然感到了极度的不适应,强忍着才?没让自己?重新将脸遮住。

  之前他?遮掩面容,是?因为怕被旧时?的相识认出他?的容貌。若是?一切都按部就班的推进,最完美的情况下?,应是?真相大白、大仇得报的那一日,他?才?会取下?脸上面巾,提着染血的剑站在仇敌面前,看着对方大惊失色的脸,然后一剑了结对方的性命。

  只是?现在,程祈年已经起了疑心,在不清楚他?意图的情况下?,他?只能加快这一切的进度。

  用他?这张即将进入神都、大白于天下?的脸,来?让幕后那些不想让他?出现的人提前对他?动手。

  他?也很期待隐在这一切背后之人浮出水面的那一刻。

  马车驶过双楠村歪斜的牌坊,村子里的路竟然比官道?还?要?更加颠簸崎岖,所行之处,车轮与地面自然发出让人难以忽略的声响,而那些屋子里原本的动静都会在车马声响起时?骤而消失。

  只是?修行之人的耳力要?比凡体?之人想象中的还?要?更好一些,只要?凝神静心,仔细去听,那些马车驶过后的窃窃私语还?是?从四面八方传入了耳中。

  “来?的是?何?人,怎么还?不走?,反而进到庄子里面了?”

  “说是?刚好路过,方才?还?敲门想要?讨一口水喝,也不知连水都没有讨到,他?们怎么还?是?要?留宿咱们庄子?”

  “咱们村子都没有男丁了,他?们也不知道?避避嫌吗?”

  “看那马车的模样,也不像是?寻常人家,若是?村长今夜在就好了,他?定能看懂那马车是?哪来?的。”

  “莫怕,明日他?们大约就走?了。”

  “我?听游家三娘方才?与他?们说了几句话,我?以为已经把他?们打发走?了呢!”

  “嘘——小声一点,别被听见了,咱们家可没有水给他?们喝。”

  ……

  雁门郡的百姓说话都带着一点乡音,将村子称为庄子,而这样的村落之中,人口不过数百,十里八乡的,多熟都沾亲带故,说话之间的称呼也都多有亲昵。

  他?们继续向前,那些窃窃之声更大,还?有人不太放心地小声道?。

  “应该不会有人开门吧?”

  “放心,游三嫂子家的小丫头机灵着呢,在看到这行人停下?的时?候,就已经四处通风报信了,大伙儿都不会开门的!”

  “那就好,那就好,只盼他?们明日一早就快些走?,不然我?这心里,上上下?下?的,不踏实。”

  ……

  马车从村头走?到村尾,凝辛夷在心底默默算了一下?,这一路下?来?,只说她听到的声音,起码有一百多人,这双楠村看过来?黑压压一片屋头,算下?来?至少也还?有五六十户人家。

  倒是?比想象中要?更大一些,想来?时?间向前再推一段,双楠村应是?比现在要?繁茂许多。而那些遍布周遭的耕地想来?也不会像现在这么荒芜,毫无?冬日翻地等雪的迹象。

  雁门郡多土山,双楠村不临水,村尾尽头却也有一座非常不起眼的光秃土山,上有零落几颗枯树,让那土山看起来?更荒,村子坐落的位置距离官道?说远不远,说近也不算很近,单纯脚程怕是?要?走?小半天才?能到,就像是?雁门郡中无?数个类似的小村落,平平无?奇,若是?今日他?们不来?这里,若非刑泥巴的存在,恐怕便是?双楠村有朝一日被风沙吞噬,这世上的绝大多数人也从未听说过此处,从不知道?这里还?有这样一个村落的存在。

  满庭一人驱车足以,元勘早就去探了,这会儿远远站在路边冲他?们招手:“这边这边!这里有空屋!”

  等到马车靠近再停下?,凝辛夷才?发现,这竟是?村尾的一块空地。

  月色稀疏,虽沙石漫天,不甚清朗,却也足矣照亮这一隅。

  只见空地的一侧是?一方土戏台,想来?过去村子繁茂时?,全村人便会在饭后聚集于此,听村中老人兴起之时?在上面唱几句雁门调。空地的另一侧,则是?一间庙。

  戏台有些歪斜,砌土上有皲裂的缝隙,那庙也显得风尘仆仆,也不知里面供奉的是?何?方神圣。

  元勘没有开庙门,而是?站在戏台后的屋子门口,他?快步走?了过来?,帮着将程祈年扶下?马车,再一并步入他?方才?推开的那间屋子,口中还?在说:“程监使?将就两分,此地灰尘漫天,我?虽然用了辟尘符,但这灰却像是?已经与这里融为一体?,怎么也打扫不完。”

  程祈年被空气中的尘土呛得有些咳嗽,一手扶着自己?的木匣子,一边打量四周:“这是?何?处?”

  他?在打量,凝辛夷也在打量。

  屋子并不大,四壁刷过一层掉得七七八八的漆,已经被风沙吹成了不辨原本色彩的灰黄,她看了一眼谢晏兮,后者已经会意地点燃了一缕离火,将这一片空间照亮少许。

  戏台后面的空房子,总会让人下?意识觉得,这里是?让戏班子歇息更衣的地方。

  可这又不是?神都,而是?这样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庄子,哪来?的戏班子,又哪里会对戏班子这么礼遇?竟然会专门给他?们修一间屋子?

  凝辛夷本能觉得不对。

  她安静地站了一会,突然道?:“你们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元勘愣了愣:“什么声音?”

  他?左右看看,打了个寒颤:“少夫人,月黑风高的,你可不要?吓我?。”

  凝辛夷却比了一个“嘘”的手指,兀自攥住谢晏兮那只燃着一丝火光的手,带着他?靠近了墙壁一侧。

  是?有声音。

  很轻微的风声从墙后吹来?,风里带着空洞,又似是?含了几分烛火的噼啪声。

  她贴在墙壁上认真听了一会,慢慢直起身,旋即抬手,将那墙壁向前一推。

  不是?多大的力气,那墙壁却竟然应声而倒,发出了一声在宁静中格外巨大的轰然。

  尘土飞扬,将所有人的面容模糊。

  程祈年捂住嘴,止不住地咳嗽了起来?。谢晏兮站得最近,第一反应是?将凝辛夷一把拉到了身前,用衣袖遮住了她的口鼻。

  等到那些灰尘终于散去一些,大家才?看清眼前的景象。

  却见那被推倒的墙壁之后,竟然另外有一处通往地下?不知何?处的长梯!

第131章

  等?到灰尘散去,凝辛夷才看?清,那长?梯台阶也是土砌,一层一层的灰尘落在上面,看?不清到底有没有过脚印的痕迹。

  等?到里面的灰尘和腐朽的气息散去大半,谢玄衣探头看?了一眼,先扔了一个火折子下去。

  火光照亮一隅,地洞下面空气有些?稀疏,那火色也很快熄灭,但这么一会儿时间,也足够看?清,这长?阶之下的空间并不小。

  “公?子与?少夫人稍等?,我先去探探。”元勘已经踏出?了一只脚,却被?谢玄衣拦住。

  “我去。”他说完,不等?别人反应,已经纵身而下,身形如?一道黑烟般消融在了黑暗之中。

  显然是用了什么不为人知的身法。

  只有程祈年?在看?到谢玄衣的身法后,脸色略微暗淡几分,似是想到了什么过去,转而却又想到了两人方才在马车中的剑拔弩张,不由得在心底轻叹一声。

  他的确对谢玄衣的身世早有猜测。

  又或者说,不全然算是猜测。

  他在永嘉江氏中的身份的确尴尬,不受重视,却也并非真的一个人都不认识,否则最多?知道永嘉江氏天下人皆知的长?水深牢,绝无可能知晓,那深牢之中,还有一座擂台。

  那擂台上一层一层都是血,新鲜的血覆盖着陈旧,斑驳血腥,仅仅是靠近都难忍耐那种令人作呕的味道。

  又或者说,擂台只是遮羞布般的雅称,更?多?的人会将此?处称作斗兽台。

  环形的台中是斑驳的血,但那些?血却分毫无法溅射到观赛的达官贵人身上,猩红的色彩只会成为刺激感官的液体,生死在此?处都不如?赌注代表的银钱重要。

  斗兽台中豢养着无数奴隶,那些?奴隶有些?是在外界无恶不作之人,有些?是已经被?关押到厂水深牢的犯人,也有不被?外界所容,无处可去,想要在这里舍弃一切,换取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的人。

  所有这些?人的共同?点只有一个。

  他们都非凡体之人。

  这些?修行中人平素似是超脱于凡俗之外,多?少有高高在上的意味,更?不必说如?今圣上礼遇玄天塔与?平妖监,捉妖师的地位自然愈发超凡脱俗。

  这世上并非所有人都会感念捉妖师的好,他们总会选择性遗忘捉妖师在平妖戡乱时的牺牲,只知道享受无妖的平静,再反过来对他们所受的礼遇感到不平。

  可在这座斗兽台中,只要拿到入场资格,凡体之人也能看?到那些?修行之人之间的鏖斗。

  这世上再没有什么比这更?吸引人的了。

  能在斗兽台上连胜十场,便可以洗去奴籍,离开这座暗无天日充满血腥的长?水深牢,就为了这一点,就算上了斗兽台后生死不论,也总有前赴后继的人想要来搏一搏。

  很久以前,程祈年?就清楚地知道,玄衣就是其中无处可去,想要在这里舍弃一切,换取一个新的身份的人之一。刚走近长?水深牢的时候,他还傻乎乎地说,自己名叫谢玄衣,好在这里所有的人都有不可为人说的过去,也没有人在意他的谢,究竟是哪个谢。

  同?时,他也是在长?水深牢的斗兽台上磋磨许久,断骨断剑,全身没有一块是好的,但最终还是站在那座能够吞噬人的斗兽台上,连胜了十场,终于走出?了长?水深牢的人。

  而方才谢玄衣所施展出?的身法,便是从长?水深牢的斗兽台下学来的,所以程祈年?才能一眼认出?来,再想起那些?有关谢玄衣的过往。

  谢玄衣的谢,如?今看?来,毫无疑问,便是扶风谢氏的谢,而他的真实身份,便是扶风谢氏那位本应已经葬身火海的二公?子。

  程祈年?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谢玄衣隐姓埋名,连面容都要遮掩地加入平妖监,所为之事,想来无非是弄清三年?前的灭门真相罢了。

  他与?自己的大哥一人在明,一人在暗,两相配合,的确是很好的计策。

  ……如?果?,他的大哥,真的是谢晏兮本人的话。

  程祈年?的眼底带上了一丝深思。

  谢玄衣知道谢晏兮究竟是谁吗?

  ……

  谢玄衣如?一缕轻烟般顺着土阶墙壁而下,落地无声,然而铺天盖地的尘土还是被?突如?其来的闯入者惊动,没入口鼻,他强忍了片刻,才将想要咳嗽的欲望压了下去。

  这样充满了尘土、极度干燥的黑,与?斗兽台下面暗无天日却带着腐烂潮湿气息的黑并不相同?,却让他蓦地回忆起了那一段暗无天日的岁月。

  谢家灭门之时,他并不在场。他因为贪玩和不着调,白日里与?一群纨绔打了个赌,就赌大家都在周遭的山上埋下宝箱,看?谁的能被?别人找到。

  那一夜,谢玄衣揣着一个装了一大把银票和金花生的木匣子翻墙,得意洋洋地往山最深处走去,心道自己一定?要找一颗最不起眼的树,挖一个最不起眼的坑,让谁都找不到。等?到很久很久以后,说不定?才会有路过在这里歇息的有缘人突然发现?这木匣,那场景,真是想想都觉得有趣。

  可他走得太久了,走得也太深了,累了在一棵树下歇息的时候,竟是睡着了。

  再醒来,已经天亮了。

  他吓了一跳,把匣子一埋就飞快往家里跑。他那不问世事云游天下的大哥前一日归了家,若是一大早用早膳的时候他不在,怕是要被?说教好一阵子。

  来时觉得这路不过一会儿就到,回程时却觉得竟然比自己想象中还要漫长?。他紧赶慢赶,终于翻过山头,要抬脚下山的时候,在山上向着扶风郡城的方向望了一眼。

  然后,他整个人都凝固在了原地。

  再后来,再后来便是他踏入死寂一片的谢家大院,在一片惊心动魄的血色中,一边忍不住地因为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血而呕吐,一边跌跌撞撞去找爹,却发现?全家上下竟无活口,连他那号称已经以一力降妖戡乱的兄长?也不例外。

  他从惧怕那层叠的血,到面不改色地慢慢在血泊中坐下,任凭那样的色彩将自己的衣料染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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