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剑匣 第165章

作者:言言夫卡 标签: 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重生 正剧 先婚后爱 穿越重生

  凝辛夷定了定神,捏紧手指,道?:“我身上的妖尊封印如果是假的,那么这一身阵纹又是为何?是掩人耳目,还是故意为之?是谁要这样做?那所谓我八岁之时坠湖惹得妖尊异动,不得已封印其中的谎言,又是为何?又或者说?,我真的落水过吗?”

  菩虚子?晃着椅子?,慢慢道?:“这一身阵纹乃是老道?亲手所绘,妖尊一事的确乃是虚构,但?这阵,却并非虚假,只是为了封住另外?的存在。至于其他?的问题,你?不是已经梦见过了吗?阿橘,你?听到?老道?我的声音时,可不像是第一次听见的样子?。”

  凝辛夷却更是不解:“另外?的存在?我的身体里,还有别的东西?是这样东西导致我必须被……被封印在湖中?”

  她顿了顿,却已经猜到?了什么:“是……我的记忆?”

  菩虚子?但?笑不语,显然是默认。

  “可我的记忆为何要被封印?为什么一定要让我忘了这一切?若我是被封印在湖中,我又被封印了多久?这与我的母亲有关吗?她究竟是何人?我常常在朔月的梦中见到?她,她……并不像是我父亲所说?那般,乃是什么歌伎伶人,反而?,反而?像是……”说?到?这里,凝辛夷蓦地?抬手,捂住了头。

  “像是什么?”菩虚子?施施然接上了她的话语。

  凝辛夷这才继续说?了下去:“像是一位很厉害的捉妖师。”

  “阿橘,不如你?先告诉我,你?还梦见过什么?”菩虚子?温和地?看着她,像是在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于是凝辛夷继续轻声道?:“我的梦里,她常常带着我向前走,但?她也时常会丢下我,让我一个人继续向前。有时是在登回转的楼梯,像是永远都?走不到?顶。又有的时候,我们一起走在一片暗无天日?的大森林里,森林两边的树木都?像是妖祟的封印,她让我一个人向前,我一直走一直走,的确能走到?终点光亮处,但?我……”

  “但?你?也曾踏入过那片森林,对吗?”菩虚子?道?。

  凝辛夷颔首,又看向面前的老者,急切道?:“您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对吗?您……您也认识我的母亲,对吗?她现下在哪里,她、她还活着吗?”

  “我的确知道?,但?涉及你?的身世,我却不能告诉你?。”菩虚子?摇了摇头,在凝辛夷的眼神骤而?暗淡之时,却又补充了一句:“应该告诉你?的人,不是我。”

  凝辛夷语速更快:“不是您,那是谁?”

  菩虚子?却并不接她的话,只将目光重?新移向了面前的池塘,然后慢慢道?:“阿橘,我们面前的这一处池塘乃是活水。活水有源头,你?猜,这水的连接之处,是哪里?”

  凝辛夷有些?莫名地?摇了摇头:“这一路而?来,我并没有仔细去看这水流往何方。”

  “自然是一切开始的地?方。阿橘,去东序书院的长?湖看看吧,我所不能说?之事,唯有你?自己才能找到?答案。”

第157章 “阿渊,如此,就当我……

  又是一个冬日。

  东序书院,冬日长湖,这几?个字在过去一直都是凝辛夷心底最深的梦魇,甚至在回忆起来的时候,她的血肉都会回忆起那湖中?彻骨的冰冷。

  那样的冷带给了她无尽的折磨,连沐浴之时,她没入滚烫的水中?,不消片刻,那水也会变得冰冷。除了朔月之夜,她也只有在被?谢晏兮握住手的时候,感?受过真正?的温暖。

  她向?前几?步,又顿住了脚步。

  “过去我总以为?,我能如?妖祟一般吸食人的恶念,再化为?自己的力量,是因为?我的体内封印着妖尊。可如?若不是,那我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凝辛夷自嘲地笑了一声,抬起手,露出皓白手腕上的那一截红绳,三颗哑金的小铃铛并不作响,只是沉默地垂落下来:“那这个东西呢?可有什么?我不知晓的用?途?”

  “的确有用?,不过如?今这五颗铃铛,只剩三颗。”菩虚子?道君却笑了起来:“从?湖中?出来时,这是你唯一的傍身之物,你却愿意分给别人。阿橘,你可是找到了愿意交付真心的可信之人?”

  凝辛夷的手蓦地按在了三千婆娑铃上。

  被?这样直白地问及这种问题,她有些猝不及防,但片刻,她到底还是坦荡颔首:“是,我愿意相信他。”

  菩虚子?道君的目光从?她身上移开,看向?长亭外池塘倒映出的远山,眼瞳如?浩海,声音依然是慈祥温和的:“可倘若有一日,你发?现他骗了你呢?”

  凝辛夷的手指蓦地缩紧。

  心底某种隐秘的、不能诉诸于言语的酸涩被?戳破,她想到了那日报国?寺废墟中?,他搬开被?烧焦的碎石木柱,喊出她真名的那一瞬,又想到了他怀中?放着的善渊师兄的面具,可如?此桩桩件件,都在他毫不犹豫地为?她挡下最致命的那一剑时,烟消云散。

  她张口,想要?说什么?,却听到菩虚子?道君再问:“又或者说,倘若有一日,你发?现不仅仅是他骗了你,你所信任的所有人,甚至全天下的人都在骗你,你又当如?何?”

  凝辛夷抬眼看向?菩虚子?道君:“道君究竟想要?告诉我什么??”

  “若是真的有这样的一天,你还会爱这个人间吗?”菩虚子?道君含笑,声音很缓,却像是咄咄的逼问:“阿橘,若是从?头再来一次,你还会选择相信吗?”

  这一个瞬息,凝辛夷只听到自己的心跳声骤而加剧,渐如?钟鸣,她和菩虚子?道君对?视的刹那,只觉得对?方的目光像是要?洞悉一切,甚至看穿她乃是重生一场,记忆缺失,却妄图改变轨迹的残破魂灵。

  可下一刻,菩虚子?道君却悠然笑了起来:“放心,我可没有骗你。”

  “这心我可放不下来。”凝辛夷紧紧盯着他,嗤笑一声,道:“道君才?是骗我最深的那个人。这些年来,我生怕封印松动,怕那妖尊控我心智,让我最终落得个被?当做妖祟清缴、尸骨无存的下场,这也就罢了,万一扰得神都不宁,凝家被?治罪,才?是万死难辞其咎。可到头来,这封印竟然也是一场骗局。道君此刻和我谈信任二字,未免好笑了些。”

  菩虚子?道君却没有半分被?冒犯的模样,只是继续摇着身下的椅子?,施施然道:“真的是我骗你吗?”

  凝辛夷的所有动作倏而一停:“道君这话?是何意?”

  “三千婆娑铃便是你身上封印的最后一笔,并蒂何日归的妖丹只会松动你的记忆,却不会解开封印。你的路,从?来都是你自己选择的。”菩虚子?终于看向?了她的眼睛,笑容也越来越开怀,他像是极为?欣慰地看到凝辛夷如?今的模样,更欣慰于她终于踏上三清山,站在了他的面前:“孩子?,永远不要?害怕被?伤害。因为?你拥有这个世界上无人能及的力量,所以,你娘做不到的事情,你可以。”

  他的身形与周围的长亭池塘一并开始变得模糊起来,他的声音也像是从?更远的地方传来。

  凝辛夷站在原地,只觉得一切都在远去,但菩虚子?的一字一句,却像是在与梦境里来自母亲的声音重合。

  ——“阿橘,你需要?力量。永远不要?害怕使用?你的力量,也永远不要?害怕被?伤害。因为?只要?你拥有足够的力量,就可以将那些想要?伤害你和利用?你的人,都杀了。娘没有做到的事情,不代表你做不到。”

  菩虚子和小道童的身影都消失在了视线之中?,她孑然一人站在三清山中?,她的面前还是那块顽石,但那顽石此刻就像只是一块平平无奇的石头,任凭人如?何撬动,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山中?多雪,她入菩虚子?的洞天不知过了多久,天地一片稠蓝,她甚至分不清这是一个天明还是日落,雪粒洋洋洒洒,不多时便倾覆天地。

  她垂眸看向?自己的双手。

  直到最后,她也不知道,菩虚子?道君的那些话?语究竟是何意。他是真的洞悉了自己的重生之事,还是说,那些话?只是巧合地命中?她的内心的试探。

  只是这一刻,不知为?何,她突然很想见到谢晏兮。

  所以她提起裙摆,从?三清山的石板上一路向?下跑去,将风雪都抛在身后,三千婆娑铃之间的红线在她与谢晏兮结契之后,便已经消失,但只要?她想,她永远都能感?应到另外的那两颗铃铛到底在哪里。

  她跑的步伐越来越快,衣袂翻飞,长发?在背后扬起,她从?山路之上踏入三清观的石板路上,再一路向?着前方而去。

  三清山上,顽石之后,菩虚子道君与小道童的身影若隐若现。

  小道童抱着拂尘,有些担忧地问道:“师父,真的不用?阻止她吗?”

  菩虚子?道君摇了摇头,面上依然是一派慈和,但那慈色之中?,却带着一丝难言的悲悯:“每个人都有自己这一生必须完成的使命,必须面对?的谎言和必须做出的选择。我现在阻止她,难道还能阻止她一辈子?吗?”

  小道童还想再说什么?,却又倏而有感?,蓦地转头,眼瞳中?流露出了巨大的愕色和惶恐:“师父!您这是……!”

  “便如?我自己,我违背了当初的誓言,以我之命,为?她留下了这一线生机。她心甘情愿将三千婆娑铃分给别人,这是她自己愿意踏入这生机之中?,那是她的勇气和选择,与我无关。”菩虚子?道君笑了起来:“为?她留这一线生机,为?这逆行倒施的世间留这一线生机。这便是我这一生必须完成的使命,和必须做出的选择。”

  小道童的眼中?盈满了泪水:“师父!”

  一只苍老且布满皱纹的手落在小道童的头上,菩虚子?的身形越来越虚幻:“不要?哭,擦掉眼泪,你还要?替我看清,这世间究竟能不能……如?我所愿。”

  飞雪如?雨,小道童强忍的呜咽被?北风吹散,然而道君身陨,天地之间自有惊雷轰鸣,三清山中?,无数道观都若有所感?,推门窗而出,静默地看向?菩虚子?道君仙化而去的方向?。

  凝辛夷踏过风雪,在惊雷声中?若有所感?,回头望向?群山,却什么?也没有看到,所以她重新举步,一路跑到了谢晏兮所在的道观之中?。

  惊雷与道君陨落时的三清之气紊乱,让谁也没有注意到她的到来。

  猴子?在一旁煮水端茶,元勘和满庭一人乖巧地端着一杯,讷讷坐在一旁,不敢言语。

  面容愁苦却清隽的中?年男人的眼窝更深了一些,那双眼中?的空茫比之前更盛,眼瞳与眼白的间隙似是比上一次见面时,还要?更模糊许多,他看人看物都已经没了焦距,面上却还是笑着的:“干嘛都不说话?,为?师这不是还活着吗?”

  谢晏兮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师父又起卦了。”

  闻真道君却像是没有感?觉到他的怒意,脸上依然挂着笑:“阿渊,天下苦啊,为?师不算着点儿,心里慌啊。”

  “你倒是说说,又算了什么?赔命的事儿。”谢晏兮捏着茶杯的手指扣紧,指骨都有些发?白,那杯中?的水本已经有些凉了,此刻边缘却又起了细小的沸腾的泡。

  “小小年纪,哪来这么?大火气。诶对?了,上次不是找到方相族人了吗?怎么?你这三清之气又乱了?”闻真道君探头过去,迟缓地“看”了他片刻,眉毛一拧:“啧啧,还有脸说我呢,瞧瞧你这不也是又受伤了,还让人给捅了个对?穿?不对?啊,你身上有离火,皮外伤也就算了,什么?剑这么?厉害,还能戳穿你的离火?”

  “师父,你当知道,业障将你的灵台吞噬,三清搅乱之时,便是你的死期。”谢晏兮看着闻真道君眼瞳中?几?乎快要?能看清的业障流动,“这世间唯有……”

  不等他说完,闻真道君已经不甚在意地挥了挥手:“行了行了,知道只有并蒂何日归的妖丹和渊池虚谷可以消弭我这业障,少重复两遍,耳朵都要?磨出老茧了。老道我还没死呢,还能多等两年。”

  雷声轰鸣,凝辛夷将要?敲门的手蓦地顿住。

  便听元勘的声音带了点哭腔地响起:“师父,师兄已经娶了凝家的三小姐为?妻,她、她都愿意与师兄结婚契,您再等等师兄,师兄一定可以拿到渊池虚谷的!”

  “娶妻?”闻真道君的声音变得古怪了起来:“阿渊,你到底做了什么??”

  元勘猛地捂住嘴,可是已经说出口的话?,又哪里能收回来,他不敢看谢晏兮仿佛要?将他刀成碎片的眼神,支支吾吾道:“就、就是师兄他……”

  他心底一横,语速极快道:“师兄为?了救师父,伪装成了扶风谢氏的谢家大公子?谢晏兮,与凝家小姐成了亲。但是师兄一早就说了,只要?拿到渊池虚谷,他就与凝家小姐赔罪和离!”

  雷声电闪如?轰鸣,撕开渐沉的天幕,照亮凝辛夷发?白的脸。

  闻真道君愕然看向?谢晏兮的方向?:“阿渊,你……你怎可如?此!为?师教诲你多年,你怎可行此等骗人之举!”

  元勘急急分辨道:“那也是凝家小姐先骗了师兄!来成婚的根本不是凝家大小姐,而是三小姐!她骗了我们,我们也骗了她,要?说起来,不过是两清罢了!更何况师兄也没有恶意,师父为?苍生天下才?被?业障反噬,我们也只是想要?救人罢了!”

  一路急奔而来,雪落了凝辛夷满肩头,此刻在屋檐之下,那雪于是渐渐融化,渗透衣料,穿过她的发?丝,有一滴水从?她的眼前滴落,重重落在地面。

  凝辛夷的手指一寸寸攥紧,然后慢慢闭上了眼。

  她想要?见他的念头如?冬日最尖锐的寒冰利刃,将她原本沸腾的血变得冷寂一片。

  菩虚子?道君的话?便如?惊雷一般,一并劈落在她身上。

  ——“可倘若有一日,你发?现他骗了你呢?”

  过去与谢晏兮相处的种种件件掠过她的眼前和心间,他毫不避讳地说自己当然也有自己的目的,这件事与谢家灭门之事并无关系,他要?她的信任,要?她的真心,要?她的……一个承诺,一样东西。

  她曾无数次地想要?试探出一个答案,但所有这些探究,都被?她压在了对?他的信任之下,甚至从?未真正?深究过。她一直觉得,不过是一个承诺罢了,他救了她这么?多次,要?什么?,她都会给他的。

  原来他想要?的,是渊池虚谷啊。

  这一刻,她的心底竟然有了某种尘埃落定般的轰然。

  一次,两次。

  他总是轻而易举地在她刚刚决定重新相信他的时候,将她所有刚刚建立起来的信任都彻底推翻摧毁。

  可血是真的,他替她挡的剑是真的,他明知妖丹能救他的师尊,却在她危在旦夕的时候将妖丹给了她,也是真的。

  她的手指深深地扣入掌心,蓦地自嘲一笑。

  他要?信任,她给了他。他要?真心,她也给了他。

  她其实根本就不在乎他到底是谁,是善渊也好,是谢晏兮也罢,她都已经全盘接受。

  可他竟然……甚至不是谢晏兮。

  与他的相遇和相识,从?最开始的时候,就已经是他与谢玄衣编织好的巨大谎言。

  所有人都知道真相,唯有她一个人被?蒙在鼓中?,她突然感?到了巨大的荒谬和好笑,所有这些情绪蜂拥而至,她再睁开眼的时候,却只剩下了一片近乎诡异的平静。

  然后,她腕下用?力,“吱呀”一声推开了房门。

  房间里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元勘看到她的表情仿佛见了鬼,连满庭的身形也摇晃了一下。

  背对?着她的那道挺拔的身影像是僵住了,在意识到什么?后,他转过身来的速度极慢,极缓。

  那本应是她最熟悉和信任的人,可此时此刻,却显得如?此陌生。

  “道君为?天下苍生而力竭,若是能救道君一命,是我之幸事。”她的声音平静至极:“此事为?我心甘情愿,不需要?什么?真心,也不用?谈什么?信任。”

  然后,她抬手,按在自己的胸膛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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