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剑匣 第75章

作者:言言夫卡 标签: 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重生 正剧 先婚后爱 穿越重生

  平妖监司身有腰牌,又有朝廷文书?,一应手?续俱全,这一趟对于?他们来说,算是公务,当然要先去见一趟里正。

  才到衙门?街前,便见一身官服打扮的中年男人微弯背,满面堆笑地?走了出来。

  “想来几?位便是平妖监来的监使大人吧?”里正恭谨拱手?行礼:“卑职姓赵,单名一个宗字,已任定陶镇里正四年?有余,对我大徽朝一应律法都了然于心。此次向平妖监求助,实?乃……无奈之举,幸亏诸位大人?未曾计较卑职未符合规定却?也?上?报,真的来了。”

  赵里正边说,脸上?已经浮现了止不住的忧色:“如今定陶镇因?着这事人?心惶惶,官差衙役查了一次又一次,守了一夜又一夜,始终一无所?获。然而怪事却?层出不穷,王家大院周遭的那些住家们各个都胆战心惊,叫苦不迭。”

  他侧身,将几?人?往镇衙里迎,一边继续道:“我们定陶镇本?就这么大,人?口满打?满算不过七八百户人?家,祖祖辈辈都在这里。若是因?此就逼迫人?家背井离乡,举家搬迁,实?在有点说不过去。可若不这样,眼见那些人?家这样终日不宁,实?在是……”

  程祈年?在客栈里便已经换回了平妖监的官服,闻言,温声道:“赵里正不必担忧。定陶镇有异,上?报平妖监也?无不妥,自然有人?会辨别事情的真假与状况。更何况,我们来此,就是来解决问题的。”

  这话本?是安抚,然而赵里正听了后,却?未能舒展眉头,而是细细嚼了嚼,问:“监使大人?的言下之意是说,我们这儿的事是真的,换句话说,王家大院,确有问题?不是我们镇里人?的错觉和瞎想?”

  程祈年?噎住一瞬,还在想要如何委婉措辞,便听宿绮云的声音在一侧冷冷响起,满脸不耐:“平妖监办事,何时还需要向人?解释这么多了?”

  赵里正在官场多年?,虽然官没多大,察言观色已经刻在骨子里了。从?看到这一行五人?时,便已经在思考这些人?究竟是以谁为首了。

  且不论相貌出众却?没穿官服的一男一女,剩下三人?里,一人?大半张脸都裹着黑布,这种角色一般来说都是沉默寡言但能打?。剩下两个人?,赵里正本?来还有点不确定,但这话一出来,他就懂了。

  赵里正脸上?的笑容更谄媚了些:“是,是是,这话说的是,是卑职僭越了。”

  程祈年?抿了抿嘴,悄悄看了眼宿绮云,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换了一句:“如此,还请赵里正将与此事有关的宗卷交予我等。”

  “卑职一得到平妖监的回复,便已经准备好了。”赵里正将几?人?引向一侧:“这边请。”

  待得大家在宗卷面前坐定,赵里正又向着身边人?使了个眼色,于?是众人?面前的小桌上?便又多了各色小食与茶水。

  “诸位舟车劳顿,宗卷又多,一时片刻也?看不完,有点小食提提神也?是好的。”赵里正关切道:“县衙虽然简陋,也?还有下榻之处,若是监司大人?们看得上?……”

  程祈年?道:“赵里正的好意心领了,只是住在县衙多有不便,住处便不劳里正操心了。”

  他左右看看,又道:“这事儿既然由平妖监接手?,想来赵里正也?还有其他琐事要忙。”

  这是委婉的送客。

  赵里正哪里不懂,虽然的确十分好奇,却?也?知道,很多时候,好奇这事儿,能要人?命。

  等到赵里正走了,还很有眼色地?顺势将整个县衙的人?派遣了大半出去,只留下寥寥几?人?在侧屋等候差遣。

  程祈年?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忍不住道:“次次都是这样,我们平妖监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但每到一个地?方?,大家见到我们都战战兢兢小心谨慎,好像说错一句话就会被我们抽筋扒皮下大牢似的。”

  “有听过一句话吗?”谢晏兮道:“敬畏二字,只有真的畏惧,才有真的尊敬。”

  程祈年?当然不是不懂这个道理,但他还是叹了口气:“虽然官职不同,形式不同,但大家都是为了大徽,为了百姓安居而努力之人?,同披官服,便是同僚。同僚之间,本?不应该有这种情绪。”

  实?在是太理想主义的发言,凝辛夷都忍不住撩起眼皮看了一眼。

  却?正好对上?了玄衣的眼神。

  玄衣的表情很平淡,似乎对这位已经合作了多次的同僚的这种带着天真的话语早已免疫。看到凝辛夷的目光时,还悄然比了一个“随他去吧别理他”的手?势。

  谢晏兮翻过一页宗卷,淡淡道:“程兄还不懂吗?你能杀妖,在凡体之人?眼中,便是拥有与妖一样的力量。他们敬你,是敬这身官服,惧你,是惧怕你拥有的力量。这个道理,我以为但凡人?在通灵见祟的时候,都已经懂得。程兄这官服都穿这么久了,怎么还会有这样的感慨。”

  程祈年?叹了口气:“怎会不懂,只是许多时候,懂是一码事,接受却?是另一码事。”

  “拥有力量,本?来就是有代价的。”谢晏兮道:“天下哪有无缘无故的好事。”

  程祈年?挠了挠头,还要再?辩,却?被宿绮云一个眼神定住。

  宿绮云十分不客气道:“二位各有高见,却?听得我有些瞌睡。这案子今日若是还想查,就请二位暂且闭嘴,我这人?看字的时候,听不得旁的无关的声音。”

  于?是接下来的几?炷香时间,衙署里都只有翻阅宗卷的声音。

  虽然定陶镇的官署用了足足一年?多时间都没有搞清楚王家大院到底是什么情况,甚至没能分辨出到底有没有妖的痕迹,但这宗卷倒是一笔一笔记载得详实?仔细,下足了功夫。

  “乾徽十三年?,九月十八日,亥时。”少顷,凝辛夷慢慢开口道:“据称有人?见到王家大院半面火光,但衙司去查,却?连灰渣都没见到。这是这件事的开端。”

  “同年?十月初九,子时。这是第一次有人?在王家大院的墙头看到所?谓的‘女鬼’。有人?说红衣,有人?说白衣,这倒是与方?才欢喜酒楼里的那两位侠士说得如出一辙。”

  她继续提炼其中有用的信息:“接下来,几?乎每个月都有一两次类似事件。但事态显然愈演愈烈,从?最初的只是‘看见’,变成了‘听见’,甚至有人?说自己闻见了腐烂的臭味,但又有点香……等等。”

  凝辛夷的目光顿住,再?抬头看向面前几?人?:“这个形容,大家不觉得很熟悉吗?”

  程祈年?的眉头深深皱了起来:“何日归?”

  那日宿绮云剜了一点香烛回去,他和谢玄衣都闻见过那股味道,也?多少勾起了在白沙堤时的一点回忆,可以说并不陌生。

  宿绮云也?看到了那一行,却?道:“的确也?许是何日归,但能被这样形容的味道除了何日归,也?还有很多。在我闻见看见之前,还不能直接下定论。”

  虽然这么说,但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将口述此事之人?在心里画了个重点。

  “戌时到卯时,随着季节不同,入夜时分的每个时段,都有人?见过‘鬼’。”凝辛夷的手?指继续往下移:“而近半年?来,也?有人?开始说,在大白天就遍体生寒,还有人?反应说,听见了一些奇异的声音。”

  有了之前那老僧的前车之鉴,这会儿听到遍体生寒这个形容,宿绮云和谢晏兮的表情都有些许微妙。

  “至于?王家的反应,也?很有趣。”程祈年?接道:“王家一开始是拒绝配合调查的,到逐渐招架不住民意,再?到自己主动张贴了赏金令,这个过程转变大概是四五个月。”

  “赏金令从?最初的二十两银子,到现在六百两银子的天价,已经过去了七八个月。”他继续道:“而这个过程里,根据方?才我与玄衣这一圈勘地?形时的意外所?得,听说那些侠士们一开始还是想要看看能不能解决问题,到了现在,提及定陶镇,更多的则是猎奇心态了。”

  “更多的人?与其说想要来解决事端,不如说是想要来探一探究竟,多少人?都将走过一趟定陶镇见了‘鬼’当做谈资。”玄衣冷声接话:“还会争论见‘鬼’后,该去慈悲庵还是报国寺。”

  凝辛夷:“……”

  凝辛夷和谢晏兮对视一眼:“你们方?才见到的,该不会是一个青衣方?脸男,和一个留着大胡子的壮汉吧?”

  程祈年?微诧:“你们怎么知道?”

  之前一直没有机会,凝辛夷这才将方?才欢喜酒楼发生的事情更详细地?说了一遍:“所?以他们最后是去了哪边?”

  这问题的答案玄衣还真知道,他下意识特意跟了一段路:“两人?争执不休,方?脸男去了慈悲庵,另一人?去了报国寺,说幸亏方?才有一老者点明情况,否则岂不是要赔上?一条命,他要为那老者去报国寺祈福感恩。”

  凝辛夷:“……”

  怎么说呢,这还真让这老僧赚到了。

  “眼下线索实?在庞杂,依我看,我们不如兵分三路。”谢晏兮略一沉吟,道:“程兄与宿监使亮明身份,到王家大院走一遭,看看有没有妖鬼痕迹和何日归的味道。玄监使脚程快,又擅长追踪,不如再?追上?那二位侠士,去看看他们在报国寺做了什么,见了谁,又说了什么。我与夫人?去追那老僧,他与王家人?有勾结,定然知晓更多内幕。”

  事不宜迟,宿绮云对这个安排没有异议,当机立断,起身道:“那么晚间我们在客栈汇合。期间若是有紧急事态……”

  凝辛夷悄然从?三千婆娑铃里掏出一只菜青虫模样的应声虫:“以此联络。”

  应声虫这东西,形态的确千变万化。菜青虫模样也?自无不妥,但谢晏兮毕竟见过凝辛夷房中那金丝笼中豢养的蝴蝶。

  对比未免有些过大。

  兵分三路,凝辛夷和谢晏兮并肩出了衙署,凝辛夷才道:“我看到你方?才的眼神了。”

  谢晏兮挑眉:“什么眼神?”

  “应声虫。”凝辛夷认真解释道:“不是我故意的,主要是宿监使喜欢虫子。”

  谢晏兮没想到自己一瞬间的目光也?被捕捉,敛眼看她:“我以为你要说,蝴蝶破茧之前,首先是虫子。”

  凝辛夷:“……”

  凝辛夷摸了摸鼻子:“……这话本?来也?没什么错。”

  这意思就是说,的确是还没破茧的蝴蝶虫了。

  谢晏兮失笑一瞬,转回话题:“我从?那和尚身上?牵了一缕三清之气,你那还有多余的巫草吗?”

  凝辛夷有些讶异道:“要出远门?,怎么连巫草都不多带点儿?”

  谢晏兮道:“你有三千婆娑铃,自然有三千世界。我这一身上?下,总共能带东西的地?方?就这么多,带了这个,就没地?方?装别的东西了。”

  凝辛夷疑惑抬眼。

  她倒要看看他究竟带了什么。

  结果谢晏兮竟然递过来了一本?药典。

  ——他之前放在她桌子上?,她却?始终没有去看的,有些厚重有些旧的那一本?。

  药典已经被重新合拢,但其中夹了两根巫草,明显是在标记翻开的那一页的位置。

  凝辛夷:“……??”

  凝辛夷的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

  她抬手?接了过来,多少有点心虚,这书?谢晏兮放在她桌子上?已经很久了,但是到现在她都还没来得及看。

  不仅在扶风郡城的时候没看,后来谢晏兮拿了地?图来的时候,她还把这书?往旁边顺手?移了移,明明当时心里还冒出了一个等会儿一定要看的想法,结果转头又忘了。

  没看也?就算了,这事儿还被谢晏兮眼尖地?发现了,然后他竟然就这么带着这书?,随着她走了足足八百里车马长路,一直到了这里。

  这就很让人?尴尬了。

  凝辛夷盯着那药典的书?皮,问:“这书?到底有多么要紧的地?方?,是一定要看吗……?”

  谢晏兮道:“对我来说还好。但我觉得,你应该很需要。”

  凝辛夷心道她都已经看了那么多本?药典了,难道还差这一本??还是说,这书?里记载了什么与谢家那三味药有关的信息?

  “如果真的这么重要,你就应该提前和我说清楚……”她到底忍不住这样说,一边说,一边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当街打?开这书?:“一定要现在看吗?”

  “都已经拖了这么久没看,也?不急于?这一时。”谢晏兮倒是没什么愠怒模样,好像带这么厚重一本?书?来,对他来说也?不过随手?为之:“巫草呢?”

  凝辛夷捧着这书?,哪里还敢再?说别的,仔细收好了书?,飞快摸了根巫草出来,想了想,又十分豪爽地?补了一大把。

  颇有点将功补过的意思。

  灵火燃起。

  那巫草在谢晏兮指间就是比在凝辛夷这里要更服帖听话,很是乖顺地?弯转朝向,指了一个方?向。

  定陶镇总共就这么大,原本?还对这里不太熟悉,但早些时候被那老僧牵着溜了两圈,方?才又仔细看过了地?图,于?是寻人?竟也?变得颇有些熟门?熟路了起来。

  黄昏将至,定陶镇临山,冬日山头的那一抹白雪还未彻底化去。青山白首,山间寺院的黄墙黑瓦在一片皑皑之中探头,最后的余晖打?在上?面,便如金刹,庄严尊崇,目力若是好一些,几?乎可以看清牌匾上?的“报国寺”三个大字。

  玄衣方?才正是向着这个方?向去了。

  而现在,巫草所?指,也?遥遥向着山下。

  凝辛夷与谢晏兮并肩而行,只见那巫草轻颤,灵火冉冉,始终没有再?换方?向,说明这老僧至少此刻应是还没有再?满镇逃窜,更没有离镇而去,不由得稍微放下了心。

  “对了,有个问题我想问很久了。”凝辛夷轻声道:“为何你和程监司每次见面都颇有点……”

  她想了想措辞:“不对付?”

  谢晏兮的发尾被疾行时的风吹起,在肩后扬起一个弧度,他脚下不停,只侧头看她一眼,笑了一声:“我猜你是想说,觉得我故意针对他?”

  凝辛夷没说话。

  她的确多少有点这么认为。

  “白沙堤毕竟是我谢氏的守墓人?,我总要给他们一个交代。”谢晏兮的声音很淡:“在程祈年?拿出此事与平妖监无关的证据之前,只要他还穿着平妖监的官服一天,这事儿就与他有关。”

  从?这个角度来说,并非不能理解谢晏兮的情绪。但凝辛夷却?觉得并非仅仅是这样:“可如果你只是对平妖监的这一身官服有意见,为何不见你对宿监使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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