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松雪酥
一进铺子,窄小的门脸里就摆了三张小桌,和沈记一样,有半墙柜台分隔了前铺和灶房,因此这半间铺子有一大半都用来做灶房了。
新砌好的灶台也是和沈记一样的连台灶,灶眼特别大,专门用来放大铁锅,连着两个水灶。可以说这里的灶房算是缩小版的沈记灶房。
沈渺进去便满意地点点头,开始把带来的锅碗瓢盆、蔬菜瓜果、米粮调料都分门别类放好。
之后又跑了一趟,运来了柴火。
几人马不停蹄地忙活了半日才好。
一切准备就绪,沈渺便站旁边专看丁五石烧大锅菜。
腊肠、芋子和一起先蒸起来,米饭用刷过油的砂锅来煮。接着再处理今日的炒菜。
韭菜煎芋艿这道菜最重要的部分便是韭菜不能炒太久,不然老了不好吃,也没有韭菜的香气。所以等芋艿蒸好再来处理韭菜。
蒸好的芋艿单独拿出来,不用蒸得太烂便切成片,在锅里用锅铲捣碎,此时要记得保留些颗粒,不要捣成糊糊。
之后开油锅翻炒,加一些辣的茱萸和酱姜、盐、酱油和孜然,炒到干爽,就可以抽柴火转小火,慢慢煎芋艿,煎至略带一丝焦香。
趁这个间隙顺手便将韭菜、胡荽一起切成短短小小的碎段。
“快刀切,不要切得砧板上满是汁子,汁子全切出来了,韭菜一会儿便不好吃了。”沈渺站在旁边提醒道。丁五石已经紧张得额头都冒汗了,切好后连忙用脖子上的帕子擦了擦。
这时候锅里的芋艿煎得正好,把韭菜和胡荽一起倒进去。
翻炒均匀后便可以关火了。
腊肠饭做起来其实有点像煲仔饭,切好腊肠,把腊肠转着圈铺在已经蒸好的米饭上,中间敲两几个鸡蛋下去,盖上那大砂锅盖子继续煮。
之后调料汁:两勺酱油、凉白开、一勺糖、一点虾酱提鲜,搅拌均匀以后倒进蛋已焖到半熟的饭里,就做好了。
最后便是豌豆尖汤,也是简单又快速。
“五石,切蒜片爆香,煎豆腐,微微焦黄即可,加水煮开,加盐,等水再开一次下豌豆尖,撒上葱花,出锅。”沈渺几乎是手把手盯着他做。
丁五石奋力地跟上沈渺的指令,这是他第一天做团膳,可不能搞砸啊!
这例汤是不管定哪种餐都是一样的,所以做得多。煮好后便开始分装进小陶罐里,盖上陶罐的双层盖子——盖上多加一圈泥条,做成内嵌盖,就不容易打翻了。
之后开始其他的菜:肉末茄子、鱼香肉丝、白切鸡。
丁五石锅铲都快抡冒烟了,忙活下来累得手臂打颤,终于做完了所有的餐。年婶娘和两个固定送餐的闲汉立刻上前来帮着装,之后便拉着牛车、驴车去瓦子、衙门和各个望楼送餐去了。
丁五石也长松一口气,瘫坐在旁边的凳子上直喘气擦汗,他是干惯了灶房杂活的人,此时手臂都发酸。
“辛苦了五石,这活儿就是每日忙这么一会儿,其他时候你和年婶娘一起慢慢备菜就行了。之前答应豆蔻给你每月三贯半的月钱。以后你也和沈记其他伙计、帮厨一样,每年都会固定涨月钱。你觉得如何?若是行,以后这间铺子就交给你打理。”
丁五石重重地点头:“我-干。”
他在康记时拿的还是帮厨的月钱,每天干的活比这还多,钱还没这么多,还要受老厨子的指派,给老厨子买烟丝孝敬,才能在掌柜的面前得几句好……真还不如来沈记,自己能掌勺,还不用巴结谁。如今这快食铺子里就只有他、年婶娘和两个送餐的伙计,简简单单的,多好啊,再不必看老厨子眼色了。
他顿时庆幸自己被辞退了。
“那就这么定了,你歇会吧,晚些灶房打扫干净,你就回家去。这是铺子里的钥匙,明日我会让农户日后都把菜送到这里来,你记得早些过来开门收菜啊。”沈渺交代了一些杂事,便将钥匙交给他了。
第一日干活还算利索,这丁五石接着多做几日做熟了,应该是没问题的。沈渺心想。
丁五石攥着钥匙,对沈渺心里万分感激。
沈渺便准备回家去了。
今日是头一日她才盯这么久,以后等丁五石熟练了,她就不会一直等在这里了。
每天过来瞧一眼就是了。
丁五石送沈渺至铺门,而后便抖擞精神,返身入内清扫起来。沈娘子竟说每年都会增添月钱,原来沈记的伙计们居然还有这等好事!他在康记压根没涨过月钱……他暗自思量,若真如此,日后定能攒到银钱与豆蔻过上安稳的日子了。
这般想着,丁五石扫地抹灶台的动作愈发有力,脸上露出憨憨的笑。
衙门里,张虞山早就举着筷子和餐盘在等今天的餐了。
当沈记驴车的铃铛声响起,他和李崖“嗖”得便冲了出去,一下便排在了第一个。
现在衙门里订餐的人越来越多了,要想早点打到饭,就得跑得快一点。
张虞山对今日抢占了头位十分满意,扭头对李崖说:“你今天点的是什么?”
李崖说:“韭菜煎芋艿和腊肠饭。”
张虞山点头:“我也是。”
说话间,闲汉已拉着驴车到门口了,棉被掀开,先露出装腊肠饭的木桶,其中一个闲汉用大木勺子舀了满满一勺腊肠饭放在了张虞山的餐盘上,热气顿时裹挟着醇厚米香、腊肠的脂香、锅巴味扑面而来。
“大人要不要锅巴?今日的饭有锅巴。”
张虞山闻着香猛点头:“要要要,我要来一块。”
于是他又额外得到了一块焦黄喷香的锅巴。张虞山满足地看着闲汉给他又打了一大勺韭菜煎芋艿,煎得金亮的芋艿上裹着翠绿韭菜段,闻起来带着微微的辣味,这菜也香。
之后便是蹲下来取车里小瓦罐里的汤。
他连忙报上名字:“张虞山,瓦罐是盖子上刻了名儿,深棕色的那个。”
闲汉很快便给他找了出来,瓦罐两边有可以提的草绳,张虞山一手端着餐盘一手提溜着瓦罐,让到一边等李崖也打好饭,才一起快步进了后衙。
此处有个长廊,他们这些无品级的小吏便时常坐在这里用饭。
两人挑了个暖和避风的位置,一掀开瓦罐的盖子便被清香的豌豆尖香了个跟头。李崖不由感叹:“豌豆尖汤!我最爱吃豌豆尖了。”
张虞山也笑道:“沈记的东西总是这样应景,前几日有香椿炒蛋,之后又有棉菜糍粑,今日又是豌豆尖,这春日里一口一口的鲜,每一样都没错过呢。有时自己家里弄都弄不了这么齐全的。”
“是啊,每日的食单都令人期待,那么久了还不重样呢。”
“我倒是希望之前吃过的那个剁椒鱼头能再来一次,我想想都流口水了。上回我在沈记挂在我们衙门门口的订餐意见簿上提了这事儿,不知沈娘子何时再做……好鲜美!好汤!”张虞山低头舀了一勺汤,才入口便又吃得摇头晃脑。
李崖也觉得汤好喝极了,喝完了半碗才开始吃菜:“这豌豆尖好嫩,沈娘子用的食材好,都是新鲜的东西。不像……哼,他当我们吃不出来呢。”
廊子上渐渐坐满了人,各种食物的香气弥漫着,张虞山用勺子搅拌着饭,让每一粒米饭都浸润着腊肠红亮的油脂。他舀一勺入口,米饭汲取了腊肠的精华,软糯中带着咸香,吃得他眼睛都眯了起来。
那锅巴也好香,早知道让那闲汉多打一块了。
他吃着饭听见李崖如此说,也摇摇头接话道:“若是没有沈记的东西,我只怕真吃不出来。但是前阵子吃过那嫩得都好像会在舌头上跳动的羊肉以后,我就知道什么东西好,什么东西不好了。”
李崖点点头,他舀了一大口腊肠饭。一入口便吃得他眼睛一亮!
“我这才发现腊肠饭配豌豆尖这么好吃。”李崖一口汤一口饭,吃得嘴里鼓鼓的,“你有没有吃出来,这豌豆尖都快和豆腐一样滑嫩了,做得真好啊。”
张虞山啃着带有腊肠香味的脆脆锅巴,米香与烟火气交织,令他有些欲罢不能了:“是啊,食材这样简单清淡,却能做得这样鲜香,这是极不容易的。这锅巴真香,要不要掰给你一块试试?”
“来一块来一块,我忘了跟那闲汉要了……你说的对,那是因为食材好,火候也掌握得好。”李崖一边扒饭一边要锅巴还一边分析道。
张虞山和李崖愉快地分食锅巴,又对视一笑:“一会儿贾孔目再刁难我,我都不觉得难过了,这肚子已经舒坦了。”忙碌的差事间隙,能吃上这样一顿方便的热饭菜,竟然觉得平日里面目可憎的上峰都不那么讨厌了。
李崖摇头笑道:“你知足吧,我一会儿还要跟兰推官去看河里捞上来的尸首呢。”
张虞山胆小,打了个寒颤,赶忙制止:“你别说了,等会我吃不下了。”
李崖哈哈大笑。就着各式各样的案子用饭,他早就习惯了。
沈家。沈渺进门后发现自家铺子也运转良好。她每晚都会把一些固定的浇头、面哨子和炸酱提前准备好,有时她不在,福兴也能把面擀出来以后浇上这些浇头做给食客吃,不耽误铺子里的生意。
她回来时客人不多,而且都坐着吃上了,因此她在灶房里转了一圈,见没什么可做的,便又回了后院。她下意识瞥了眼济哥儿的屋子,门还关着?
九哥儿竟然还在睡么?
她问了在院子里和小牛犊一起玩牛追人游戏的湘姐儿,湘姐儿一边跑一边说:“没见九哥儿出来呢。只看到砚书过来了一会儿,但他又被谢伯伯叫走了,说是出门买东西去。”
沈渺心想,这也睡太久了,进去看看吧。
走到门外,因为自己临走前把帘子拉上了,所以什么也看不见。又不好贸然地闯进去,于是她只好把脸贴在门上,想听听里头有没有动静。
谁知,门突然被人从里头拉开了,沈渺不防之下,往前倒去。
她一头栽进了谢祁的怀里。
虽然谢祁慌乱中第一时间张开手臂抱住了她,她的鼻尖还是被他的胸膛撞得发疼。
两人一时都怔住了。
第92章 啵啵烤奶
忍过那一阵寒, 进了四月便真正暖和了。
雨水虽多,但每下一场,汴京城便绿一层, 等到初八浴佛节前, 金明池畔已绿遍山原,柳絮随风而起。
城郊的黄梅熟了,麦田也葱葱郁郁。
日头正晒,晌午一过,沈渺一身泥点子, 搭乘着于鲟家的牛车,沿着麦田的田埂向北驶去, 车轮在阳光下滚动,很快开回了驿道上, 返回内城。
今日是前往鸭场验工的日子。她的鸭场历经年前年后两次精心修建,终于在今日圆满竣工。围墙、篱笆、鸭舍、仓库以及供人居住的房屋都盖好了。
水塘过完年也请于鲟帮着清过两次,今日是最后一次。
之前,于鲟就和他请来的短工一起用锄头、铁锹先将塘底的淤泥挖出, 堆放在塘边晾晒。这些淤泥干燥后可堆入麦田做肥料。经过清淤,池塘深度会加深,不仅能增加蓄水量, 也会减少淤泥腐败产生的病菌。
后来,他们又来了一次,修整了塘堤, 围上篱笆和栅栏, 还特意在栅栏处留了一道门,方便鸭子进出。清理掉枯枝落叶和冻死的残荷后,便重新引入活水。最后, 于鲟驾了船,在水塘中缓缓划行,一边划一边均匀地洒下石灰。
“石灰可防治鱼病。”于鲟后来对沈渺报账时报了几十公斤的石灰钱,便仔细轻声地与她解释道。他虽不懂什么叫水质酸碱度,但他还是在长期的养鱼实践中,摸索出了用石灰调节水质、杀菌消毒的宝贵经验啊。沈渺心里想着。
于鲟果然很会养鱼。
洒石灰数日后,他今日又从他自己的水塘给沈渺捞了一堆菖蒲、浮萍、螺蛳和水生昆虫来。
沈渺正好也要看看鸭场修得怎么样,便搭他的车一起来了。
阳光炽烈,于鲟一边往水里扔螺蛳一边说:“塘水不能过于清澈,过清无食饵,鱼虾就饿死了。也不能无水草,否则阳光直射时水温骤升,日落后水温骤降,鱼虾极易染病而亡。”
沈渺一边听一边帮着洒浮萍,心里直点头。
他能仔细地养护水塘,难怪他供应的鱼条条肥美又健康。
沈渺立刻便请他长期来帮她管理水塘,也不用日日守在这里,十天过来查看一次水质,适时观察水质和鱼类情况就成了。为此她会额外给他一贯钱作为报酬。
在没有疫苗的时代,鸭子需要干净的水源,水塘里的鱼也是如此。
沈渺也跟他买了些麦穗鱼、白条鱼、鳑鲏、泥鳅和鲫鱼苗,等水塘的新水放置了十余日,稳定了水质便放进水塘里养着。这还是于鲟主动建议的,她的水塘是为了养鸭,所以不用养体型大的鱼,养这些小鱼便刚好。
尤其是白条鱼,这种鱼体型小,行动迅速,喜欢成群游在水域的上层。这一类鱼,是鸭子能在水中自己觅食捕捉到的鱼类。
平日要保证鸭子的营养,也能从塘里捕捞鱼和泥鳅,剁碎了混在谷物里给鸭子吃,算是加餐。鱼泥的高蛋白也可以确保鸭子的下蛋量。
她之前便见过李婶娘专门买鱼贩的死鱼回来剁成鱼肉泥,混在谷子里喂给鸭子吃,李婶娘家的鸭子也都因此吃得肥肥的,很爱长肉。
除了养鱼,她其实还想在水塘里种莲藕。这样夏天有莲子吃,秋天还能采收莲藕。根据于鲟关于水温的说法,莲藕宽大的叶片应当也能在炎炎夏日为鸭子提供遮荫,是有好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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