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松雪酥
若是这种与众不同的不辣口味儿能在食客间受欢迎,日后她的铺子便不仅能卖价格比较平民低廉的卤猪头肉,还能卖潮州特色卤鹅。
卤好一整只,在灶房里吊起来晾干,想吃的时候切成厚片,再淋一勺卤汁,之后配上蒜蓉酱或是梅子酱,蘸料吃,皮韧而糯,肉嫩又腴,纹理间都是卤香,慢悠悠地吃上一盘,这日子简直赛神仙。
没想到今日的卤猪头肉反响倒也不错,这才端出来呢,就有人好奇地上门买了。
沈渺卤猪头肉定价是三十五文一斤,卤蛋三文一个,卤猪蹄便更贵一些,四十五文一斤。这价码与外头的爊肉相比差不多,微微贵上几文钱,但不离谱,因此被香味勾进来的食客们,你称一斤我买半斤,没一会儿竟将砂锅里的卤肉都买了个精光,只剩小小几块带皮的五花肉,已经卤得那层肥肉如豆腐般软绵了,沈渺干脆捞出来,决定午食时切片,自家吃面时加点儿肉。
之后果真空闲了下来,沈渺干脆数了半贯钱来,派遣济哥儿领着有余一起再去郑屠户那儿多买些猪肉搬回来,她摩拳擦掌正准备再卤一锅,用来应付晚间的用餐高峰,没想到,这时铺子里竟又来人了。
今儿客流量不错么。沈渺洗了手出来,笑着问道:“两位娘子吃点什么?”
进门来的是两位年纪约莫四十余岁的妇人,两人都穿着素淡的细布长褙子,头发简单梳了个包髻,只插了个银簪子,便没什么装饰了。但沈渺看她们细腻白皙的面容和神态,便觉着她们应当是出自富贵之家的,只不过二人出来逛街市,刻意打扮得不起眼吧?
“来碗素汤饼吧。”其中一人扫过墙上食单,微微一笑。
另一人生得更高挑些,背脊笔直,已经转身去欣赏墙上那两幅的字画了,她静静看了一会儿,留意到另一边的泡面教程图,又踱步过去看了半晌,最后不知为何“噗嗤”笑出声来。
沈渺应下后便回灶房拉面去了,没听见那高挑妇人的笑。
也没听见那高挑妇人招手叫另一人上前来:“阿喜,你来看……”
喜妈妈方才也将铺子瞧了一遍,这样市井里的小店儿,能这样干净整洁的实在太少了,她踏在洒扫得干干净净的地砖上,忙上前扶住高挑娘子的手:“大娘子?”
郗氏实在忍不住了,小声与相伴了二十余年的婢女耳语:“若是范立老先生知晓他最看好的关门弟子,将挥毫泼墨的天分都用在这上头了,只怕能从棺材里气活过来吧?”
喜妈妈笑道:“这不能怪九哥儿,他虽擅画却不大爱作画,若非当年范老先生偶然得见他寥寥几笔便勾出人家苦练多年的妙笔,死活要收他这个弟子,九哥儿还不愿学呢。婢子都还记着,九哥儿那时候还小,常跟您撒娇,三句有两句都是‘阿娘我不想去范家学画了,学画实在无趣’。”
郗氏也记起来了,失笑地点着那“速食汤饼冲泡图示”里最后一幅画,上头是个捧着面碗吃面的俏皮女子,她捧着碗,脸上的笑扬起来,眉眼弯弯,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画得真是惟妙惟肖。
她微微一叹:“看来我们这番乔装打扮,简直是多此一举了。”
喜妈妈心如明镜,温柔地望着九哥儿的画,也笑道:“自打范老先生病逝,九哥儿不知多久没有拿起画笔了,还有那两幅字,不说昭然若揭,也是心之所向、意之所倾了……不过,这便是少年郎才有的心思,炽热而纯挚,爱憎也从不隐匿,便如急管繁弦,宣于言、行于止,九哥儿这年岁也是理所应当的。”
郗氏瞥她一眼:“你就向着他吧!”
“婢子瞧大娘子也不生气,”喜妈妈侧过头来,掩嘴而笑,“是大娘子向着九哥儿才是,与婢子何关?否则大娘子怎会特意让婢子寻些旧衣来,想悄悄地、不打眼地来看一眼?”
“门不当户不对,又是嫁过人的女子,我本应当为他的大胆心思恼怒的。但是……三哥儿走了,我这心啊,竟然也变了。”郗氏遥遥往远处的天望去,今儿躲了几日的日头出来了,洋洋洒洒透过树梢,落得满地碎金,浮光掠影一般在眼前摇曳,她喃喃道,“要这门第又有什么用呢?士族联姻,自持高贵宁死也不肯低就,可这天若是硬要让你低头,你便是拧断了脖子,也得低下来。”
士族式微、乃至覆灭都将是定局了,日后谢家真不知会如何……她还执着这个做什么呢?何况就连郗家,当年也曾因武官出身,在郗氏的父亲升任节度使之前,而被鄙夷为“寒门”。
这位沈娘子一番话,说得三哥儿从酒缸泥潭里爬了出来,其实也说进了郗氏的心里。
人唯此一生。
即便一生汲汲以求,欲图那名利权势,却也要看官家肯不肯予你这泼天富贵。连以百年计的士族都成了砧板上的鱼肉,还讲究什么门第?一切遵从心意便是了。如今看来,天下大义、高官厚禄、光耀门楣,皆为狗屁!他们这些还自诩高贵的“五姓七望”,也不过是先帝留给当今官家的肥羊。
今儿不高兴了宰一头,明儿高兴了也宰一头。
何况,真要娶个市井的女子或许也有好处,官家见谢家如此颓势,恐怕便不会再赶尽杀绝了。
门帘子一响,那沈娘子捧着个方形木托盘,托着只热腾腾的大碗走了出来,郗氏便也从思绪中挣脱出来,装若不经意,细细地瞧她一眼。
这沈娘子生得一张鹅蛋脸,一双温润的桃花眼,皮肤似乎生来便比旁人更白,叫这灶头的热气扑得白里透粉,唇不点而朱。
她一出来便脸上带着笑,果然如九哥儿的画上画一般,有两颗灵动又可爱的小虎牙。
因日日要做活儿,她穿得极为普通,青碧色的短褙子,下头是同色的裤裙,腰间还围了一条碎花围裙,却还是掩饰不住她秀美又纤细的身姿。
“慢用,您头一回来,我自作主张给您免费加了几片爊肉,可尝尝鲜。”碗轻轻落到了面前。
柴烧的敞口斗笠粗陶碗,清亮的汤里卧着一圈圈拉得纤细的汤饼,几片切得纤薄的爊肉整齐地排在面上,一旁还点缀几片青翠欲滴的蕹菜,汤饼的香味跟着蒸腾的热气很快弥漫进了鼻腔里。
未及品尝,香已扑鼻。
那香味是幽幽的,初闻起来并不夺人声色,但却悠长,低头尝一口,汤饼吃起来细韧,汤喝起来清鲜无比,能柔滑地润泽在喉间。
这素汤饼瞧着简单,但要做得这样好,的确是很不容易的。
即便是吃惯了山珍海味的郗氏,此时也被这碗素面打动,慢而安静地吃完了一整碗。当一碗汤饼下肚,只觉着不仅口感好,连腹中也和暖舒泰。那爊肉更是令她惊喜无比,赤褐油亮,却不腻味,夹在瘦肉中间那层脂,被卤得如琥珀一般,放入嘴中轻轻一抿,酥软得立刻要化在嘴里了一般。
郗氏眼神一亮!
这爊肉好生特别,竟从未尝过如此的爊肉,一点儿也不呛喉,吃起来咸淡得宜,甘香暗生,果然是难得的好味。
原来只知晓这沈娘子糕饼、烙饼和馒头做得极好,没想到煮的汤饼、爊的肉也更胜一筹。
实在太难得了。
郗氏不得不承认,这沈娘子手艺真是高超,而且蒸煮烤卤炒,竟样样在行、样样推陈出新。
更别提,连这铺子也打理得别出心裁。半窗的柜台、齐整的地砖、窗下的条桌、门边的青松、还有墙上的食单与图示……
方厨子与之比较,竟觉着只配与她打打下手了。
于是等沈渺走出来收碗筷时,郗氏便想起冯家大娘子前日来借厨子的事儿,心头不由一动,唤住了她道:“沈娘子留步,我有两件事,想与沈娘子商议。”
郗氏看了看天色,如今快到午时了,周遭食客行人寥落,于是又回头问道,“不知是否会打搅沈娘子做生意?若是不方便,与沈娘子另约时辰也无妨。”
沈渺疑惑地看向这高挑妇人:“这位娘子是?”
这时一直站在她身畔的矮个妇人便在此时适时出声,笑容温煦地说道:“沈娘子与我们家大娘子十分有缘,只不过先前只仰慕过沈娘子的为人、尝过沈娘子的手艺,今日才是头一回相见。不知沈娘子可还记得,当初那四百五十条蜜豆酥皮烤馒头?”
“原来是谢家大娘子!失礼了!方才竟没认出来。”
沈渺顿时肃然起敬:原来是真财神来了啊!
“不知大娘子今儿特意来,是为了哪儿两件事?”沈渺克制着自己,忍着不让自己眼冒绿光。毕竟每回这大娘子一出手,她都能挣一大笔钱,比拜什么财神什么菩萨都灵验,也不知这回是为了什么?
郗氏觉着这沈娘子这强忍激动的模样很是有趣,轻咳了一声,言归正传道:“昨日请九哥儿来沈娘子处商议作坊一事,可惜我那孩子是没个经济头脑的,竟全然忘了沈娘子交代的话,蒙头蒙脑只记得‘防火墙’几个字,说也说不清,因此今儿我便是为了此事前来。不过这事儿需占沈娘子一些时辰,三言两语也说不清,一会儿再详谈。另外还有一事……”
她顿了顿,指了指面前吃完的面碗,笑道,“原本只是为了汤饼作坊的事儿来的,但是方才尝了沈娘子的手艺,我却还有个不情之请。”
“您说。”沈渺毫不犹豫。
“辟雍书院的冯博士与我们家中素来交好,他家的老夫人过几日便七十大寿了,因冯太夫人身子不好,便不欲大办,他们家琢磨着办个只邀请亲近人家的小宴,略庆贺庆贺便是。谁知他们家的厨子恰巧生了场重病,如今还起不来床,前日来谢家想临时借方厨子去使唤。”
郗氏仔细地与她说清来龙去脉:“沈娘子与方厨子打过交道,想必也知晓他是个因循守旧之人,只会做谢家惯常做的那些菜式,就怕去了冯家,人家让他做些新菜,倒丢了脸。所以……不知沈娘子这月十八至二十日可有空隙?我便想请你一同去冯家帮衬操持那席面,冯家已说了算上筹办的时日,会酬谢二十金,若是沈娘子方便,这二十两金中当分四成以谢沈娘子相帮之情。”
沈渺呆住了:“四成?……金?”
金?金子?真金吗??
你们大户人家做一顿饭那么贵的?竟然是用金子这种货币来流通的吗?
沈渺晕眩了,她在心里疯狂运算一两金子等于多少贯铜钱,算得指尖都微微颤抖了一下。
郗氏瞅了瞅她的神情,见她站着面无表情,一言不发,便犹豫地道:“可是太少了些?也是,这怪我突发奇想、思虑不周了。以沈娘子的手艺,四成的酬价实在有些委屈了沈娘子,毕竟还要耽搁沈娘子两日的生意,要不还是……十金吧?”
沈渺眼神立刻变得坚定无比,冲郗氏猛点头:
“谢家大娘子,不必说了,这委屈我受定了。”
第46章 你的名字
“行商风险无常, 为图保业安固,防火墙商号便犹如甲胄在身、坚实壁垒,可御敌在外。”
沈家小院中, 小方桌上摆着两碗粗茶, 一碟子炸黄豆,匆忙之下沈渺来不及准备,只能这般歉意地说怠慢谢家大娘子了。
但郗氏却说无妨,豪不嫌弃地坐在小凳上,还捧起茶碗轻轻喝了一口, 瞥了眼小院那只与鸡硬挤在一个窝里的黄狗,忍笑道:“来这儿又不是专来吃喝的, 何况方才已吃上了甚好的汤饼。”
两人都是务实之人,沈渺便也不寒暄了, 与谢家大娘子细细商议起那办方便面作坊之事。她提出要占三成的利,郗氏也没有多讨价还价,反倒好奇地问起何为“防火墙”。
这回没了不靠谱的中间人传话,沈渺三言两语便给郗氏解释清楚了。
简而言之, 资本主义尚未萌芽的大宋,谢家与其他大家族通常的家产打理模式只有母公司(家族本体)-子公司(家族名下产业如铺子、庄子、作坊)这样简单的二级运营模式,当上位者想要处置你时, 简直易如反掌,顺藤摸瓜便一网打尽了。
但后世的家族企业为了避免这类情况,有效保住家业, 会将股权架构做得异常复杂。要知道商海浮沉, 有时并非做错了什么才导致破产,反而是做得太大、太好、太打眼,时代容不下一家独大, 才会常有“一鲸落才能万物生”之事发生。
上辈子,随着自己名下的店越来越多,又渐渐涉及肉原厂、冷链运输、助农直播等行业后,沈渺也开始学习如何保护自己。
构建多层公司架构,母公司甲持有子公司乙的股权,乙再持有孙公司丙的股权。当孙公司丙面临纠纷或风险时,由于股权与法人的隔离,风险不会直接蔓延到母公司甲。之后还能通过合法合规的股权代持、平台公司为中枢、独立的财务核算、合同约定资产界限、避免关联交易等等方式,从而在风暴中保全甲。
她为什么希望能以这样的方式开设汤饼作坊呢?一是对封建王朝下的商贸制度不信任,虽然大宋商贸法律的完备周全与宽容已是各朝之最,但她仍无法相信一家天下制度下的法律公平;二是谢家想将作坊开在边关,销售群体是较为敏感的将士与军需,她是小民思维,习惯了先规避风险,挣钱的同时她同样惜命。但这不代表她怂到不敢参与,她爷爷说过,做生意,便是拄着拐杖过河,要敢闯,也要小心。方便面这样的速食的确最适合放在边关这类地方,在衣食丰富的汴京是卖不长久的。三是大宋有最好的商贸环境,针对商贸的律例周全且税赋相对公允,若是放在其他朝代,这法子也是行不通的。
第四,九哥儿当日一来便说漏了嘴,谢家是要在幽州办这个作坊,他们为何独独选择幽州?沈渺几乎下一刻便意识到了:以他们大家族的习性,必然是有族人在幽州当官,并且还是能够主事的大官!既然有人“罩着”,这桩生意便值得一做。
沈渺还用茶水在桌上画出了架构图,还笑着解释了一番:“大娘子也知晓,我嫁到金陵三年,金陵与明州等地海贸昌盛,来往商贾不仅有宋人,还有外邦诸夷,海贸所面临的风险较常规买卖更为复杂多变,不得不小心为上,我也是听邻居那老讼师与其他大商贾谈论时说起这个法子,觉着很新鲜又有道理,便记在了心里,如今便借花献佛来班门弄斧了,望大娘子不要觉着我鲁莽。”
郗氏与喜妈妈却已陷入了沉思,她们对视了一眼,默默无言,可心中几乎被沈渺这些话惊骇得掀起巨浪。谢家如今是何等处境呢?不得官家信任,还持有巨富!从谢父这一代起,他们族中子弟不论多么才华横溢、尽心尽力为官,都再无人能突破六品官以上,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们守着一座金山,却再没有了能保护它的宝剑。
但沈渺的法子,却为郗氏凿开了一道光。
先前听九哥儿稀里糊涂说什么防火墙时,她还不知其意,如今才知道这三个字有多么贴切。喜妈妈也正色道:“婢子也听明白了,甲出资,不出面。掌控作坊的商号只是个空壳子,并无实际经营之业,因此一定要择贤能忠心者主其事,再通过这一壳子,连通甲与丙。但这壳子若要能经营妥当,必须将章程规制务极详备,权利益分配、决策之程、权限之属皆书于册。否则壳子跑了,便什么都漏了。”
“大娘子连身边之人都如此厉害。”沈渺大为惊讶,这位总站在谢家大娘子身边的矮个妇人,她虽未介绍自己,但从她谦卑的态度,沈渺约莫也猜出了她是谢家大娘子的奴婢,可她竟然如此有见识!
郗氏似乎读懂了沈渺的眼神,侧头望了眼喜妈妈,对沈渺笑道:“阿喜当年可是从谢家几百个家生子里千挑万选出来的,她自小跟着几位谢家娘子一同读书、学打理家事,本是预备着将来要随九哥儿的姑姑陪嫁的。但……”但谢婕妤后来入了宫,又在宫中自戕了……
她停住了,没再说下去,转而笑谈自己的过去,“后来我从幽州嫁到谢家,对汴京里那些错综复杂的姻亲与人情往来两眼一抹黑,太夫人便将阿喜给了我,让她提点我,帮衬我打理家事。因此你可不要小瞧了阿喜,她虽在我身边自称婢子,但却读书看账无所不会,是连我也十分敬重之人。”
喜妈妈立刻便屈膝道:“大娘子万不要如此说,折煞婢子了。”
“原是如此。”沈渺也笑着起来赔不是,但她却通过喜妈妈对谢家更有了信心。能用十多年的光阴培养出一个这样出色的家仆,那么谢家如喜妈妈一般忠心又有能力的人想必不会少,挑几个出来打理商号和作坊,也不是难事。
而且……她很敏锐地发觉谢家大娘子应当是特意为她透露自己是从幽州嫁来的。
于是她闻弦歌而知雅意,心里便也明白谢家为何要选择幽州了,原来是最亲密的外家。
聪明人之间不必说破,相视一笑,便双方的心思都一片澄明。
但谢家大娘子对沈渺的态度与当初前来相见时截然不同了,她实在赏识这个模样貌美却又无比精明谨慎的小娘子。她这个岁数、如此出身,竟都能有这般见识,实在不易。
郗氏来沈记之前,其实已将沈渺的来历家世甚至前夫的身家背景都打探清楚了,于是与沈渺说定了分红与其余筹备的细节,事事达成一致后,临别前,郗氏还拍了拍她的手背,十分怜惜她。
登车离去后,郗氏在车内还与喜妈妈感叹:“沈娘子如此聪慧,真不知她当初为何会嫁给这样烂泥似的人家?难不成真是叫美色冲昏了头脑?”
“沈娘子出嫁时年方十五,又有父母庇护,想来当年还未曾长大,轻信他人也是有的。”喜妈妈倒是感同身受,低低地叹息道,“观夫古之贤达,皆是多经磨难的。昔西伯拘而演《周易》,孔子厄而作《春秋》。于困苦之中,人必思变,沈娘子的聪慧,想必是因身处苦境,才砥砺如此的。”
郗氏自小习武,虽也粗通文墨,但其实并不精也不喜爱,此时听喜妈妈咬文嚼字,便觉着头疼,但又想到过几日要去冯家,那可是个更加咬文嚼字的人家!于是忙道:“阿喜,记得帮我做两篇给冯太夫人贺寿的贺词,再另外备几首应景的之如赏花看水的矫情诗来,冯家来往的都是文臣家的夫人,吃席总要飞花令,每每与她们同席,饭吃不了几口,倒吃了满肚子的酸诗,真是苦煞我也。”
喜妈妈忍俊不禁:“是是是。”
***
沈渺营业微笑脸站在门口殷勤地挥手相送,直到谢家大娘子的马车遥遥而去了,才蹦着回了铺子里。济哥儿、有余带着雷霆买肉未归,湘姐儿睡午觉呢,唯有追风在院子里追一片被风吹得四下翻飞的落叶,九哥儿这名倒是给它取得贴切,它的确是一条如风一般捉摸不透的狗。
她一肚子欢喜无人分享,只能冲过去抱住了它,狠狠在它的狗头上亲了两口,又高兴得捧着它的狗脸来回搓:“追风啊追风,我们要挣金子啦!而且等作坊运转起来,咱们不是躺着都能挣钱啦?到时候阿姊每日给你买两根大骨头,咱啃一根扔一根,就是这般阔绰!”
追风被揉搓得汪汪直叫。
幸好济哥儿和有余很快便回来了,他们大包小裹推开后院的门,雷霆背上还背了两包油纸包住的猪蹄,它竟一路闻着生肉味,十分稳重地驮着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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