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朝 第141章

作者:晏闲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重生 爽文 复仇虐渣 穿越重生

  “谦虚什么?”打断他的却是谢澜安,她在转瞬间灵光一闪,不慌不忙地步至中庭,“若仅是一点防身功夫,又如何拿下浮玉山的那群山越徒民?陛下容禀,当初去吴郡清田,陛下许微臣全权处事,那时臣身边人手不多,招安浮玉山全靠胤状元的功劳。”

  啊?这又是什么故事?陈卿容早已停下杯箸,听话本一样好奇地竖起耳朵。

  陈勍隔着灯火,雾里观花地望着谢澜安。

  他忽然间觉得这个永远有所保留的女子,离他好远。

  皇帝想起那封由胤衰奴代笔的奏章,平复两次呼吸,找回自己的声音:“此言当真?”

  “千真万确。”谢澜安说,“三个月前灵璧遭难,也是胤郎君同情于受困举子,为了大义毅然随骁骑卫出征,宁肯自己赶不上大考,也要舍生忘死,救回同袍!万幸天恩垂怜,胤状元不但救下了人,还考中了龙头榜首。臣却以为年轻人立功太早,容易浮躁,这才自作主张压下了他的武勋,心想他初出茅庐,以文才为陛下效力,也够他兢兢磨炼几年的了。”

  她在前煞有介事地进言,胤奚便在后抿唇看着谢澜安捧他。

  谢澜安说着,转向褚啸崖:“殊不知大司马爱才,不愿文武双全的人才被埋没,特在御前道破。如此……臣也不好打压新贵,故将所知和盘托出,愿请陛下补上功臣的赏赐。”

  褚啸崖听到这里再想插口,已无余地,便知自己吃了个暗亏。

  谢逸夏暗笑摇头,含灵这张嘴哟。

  她这是随机应变,顺水推舟,眼看胤奚的锋芒已是锥出囊中,索性把人抬举到底。

  有点千金博一笑的风流豪气啊。

  诸臣已经被今夜连番的转折弄得心眩神迷……这、这胤状元不是有七步成诗之才吗,他怎么又会打仗了?

  陈勍不禁捏紧了指尖。

  所以,这个胤衰奴非但能文能武,而且在大试前半个月远出剿敌,又在赶回京城的途中料理了褚豹,还能在闱试中取得头名?

第105章

  “陛下。”

  就在陈勍审视胤奚的时候, 谢逸夏忽然开口:“臣适才回想陛下恩语,方觉陛下虑计长远,甚切情理。臣多年来身处荆襄, 与子孙两地而居, 难享天伦之乐。蒙陛下体恤, 臣愿考虑就任丞相, 躬佐宸图。至于荆州方面的兵事……”

  二爷略作一顿, “臣想推举一人任郡下参军, 便是曾两次立功的胤郎君。”

  胤奚陡然看向谢逸夏。

  别说他猝不及防,连谢澜安都定了定,没想到二叔会安排胤奚去荆州。

  谢逸夏仿佛不知这对小儿女的反应,还向二人的方向分别望了眼,笑呵呵道:“年轻人嘛,莫贪图清逸,还是得多多历练。”

  胤奚明白了谢二爷不是一时起意,满殿辉火在他眼前旋转成光涡,让人看不清他的脸色。

  皇帝的心情却如柳暗花明, 他松开指尖,暗自寻思:谢刺史当真愿意回京, 同时又能把这胤氏子从京师调走, 远离含灵的身边……

  “善。此事可议。”

  宴散时已是子时初刻, 夜阑风细。

  走出含英殿, 大司马与谢刺史并肩踞立在阶台上, 群臣莫敢越级先行。

  这一晚大家酒馔没用多少,却在席间目睹了一番又一番的明暗交锋。无论是谢逸夏可能接任丞相、西府将迎来变局,还是大司马带府兵进宫、对谢家娘子虎视眈眈,都是让这些大臣们半夜梦醒都要抱枕思量的大变故, 安能不谨言慎行。

  “含灵,”谢逸夏忽然转头,在紧峙的氛围里对侄女道,“先去送你老师登车。”

  他要将含灵从褚啸崖的视线里支开,谢澜安余光睇向披甲佩剑的褚啸崖,谢逸夏冲她安抚一笑:“去吧。”

  谢澜安略作犹豫,到底相信二叔的手段,转身搀荀尤敬下阶。

  褚啸崖含眸望着谢澜安的背影,意犹未尽:“谢家人的护短之名果然不虚,褚某今日算领略了。”

  他向谢逸夏比手,阔步走下白玉阶,“今夜这酒未喝尽兴,我准备留在金陵过元宵,好与二爷痛饮几场。”

  还要在京中逗留半月?自谢逸夏举荐他后便一直沉默的胤奚,在后头皱眉。

  谢逸夏淡笑两声,拢袖与褚啸崖一同往外走。“人老了,酒肠浅了,只想在家中含饴弄孙,怕要辜负大司马的美意了。”

  “二爷正值茂年,执掌西府也功劳卓著——陛下是太心急了。”褚啸崖睨着他有意无意道,“谢二爷是儒将,尚能赢得‘风流刺史’的美名,最难做的是吾辈,一生沙场上拼命,却还要提防落个‘飞鸟尽,良弓藏’的下场。”

  今夜皇帝当众请谢逸夏卸甲归京,虽没明说卸他兵权,可不就是提防他拥兵自重么?

  褚啸崖在暗示谢逸夏,保住根基最好的方式,便是北府与西府联合。届时不说小小的金陵,便是整个南朝,褚谢两家一家一半也吃得下了!

  “昔年大司马向朝廷请赐九锡,也有人说大司马太心急了。”谢逸夏气度雍容,“这这人哪知足常乐,莫贪不该想的,路才能行得稳。”

  说话间两拨人下了重阶,迎面梅香扑鼻。

  褚啸崖却偏要煞风景,冷森森摩挲着剑柄,“我这个人,急性子,美酒当杯就要饮尽,烈马难驯定要降服,恐怕是等不及的。”

  “那大司马可得当心了。”

  从云龙门返回的谢澜安穿过梅林,正听到这一句,洋散地接口,“当心马失前蹄。”

  女子身上一领白狐裘逶迤及地,在漫园白梅的点缀下,渡染元夜清辉,恍若从琉璃冰雪中走来。

  褚啸崖目光亮了亮。

  他丝毫不生气,压住周身的戾气欣赏那张冰肌玉颜,哈哈笑道:“有小娘子体贴关怀,褚某定当——”

  谢策蹙眉,才欲开口。

  “大司马身处宫闱,面对朝中命官,理应称呼官名。”胤奚眸色如晦地说。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截断褚啸崖的话了,褚豹忍不住怒喝:“你又是什么东西!”

  “不是个东西。”身在宫灯阴影里的胤奚神色莫辨,“不过是个赢过豹崽子的无能之辈——”

  话音未落,一阵罡风照着他面门扇来。胤奚眼神一厉,拧腰错开半步,褚啸崖的虎掌已变招下坠,挟着刚烈去势掏向他心口。

  胤奚不愿再退,搪手硬接,与对方臂膊接触瞬间便知不好。

  褚啸崖不是外强中干的褚豹,他的体格呈现出碾压性的优势,这记掏心爪势大力沉,直接震得胤奚整条臂膀一麻!

  胤奚当即卸劲,顺着褚啸崖的推力下腰后仰,背脊几乎贴地,任褚啸崖前探的猿臂自鼻尖上掠过。

  胤奚出腿踹他膻中。

  褚啸崖另一手抢出将胤奚脚踝拍下去,借力站稳身形,右手挑起屠鲵剑的提挂,抡转横于掌心前奔,逼向这找死的小子!胤奚仓促抬掌搪住剑鞘,受褚啸崖的冲势后退,靴子在梅林径道上犁出一道深痕。

  谢澜安呼吸一窒:“胤奚!”

  这似曾相识的场景,让胤奚想起北府大营的火燧气味。

  电光石火对上褚啸崖沉敛而狠煞的双眼,胤奚感受到在灵璧城中都没有的砭骨寒意。

  那是在沥血沙场上积淀出的威杀。

  他后背撞上一棵梅树,千百条梅枝被这巨力一震,满树梅花飘摇下落,兜头落了胤奚满头满衣襟。

  谢澜安抬步往前。谢逸夏拦着她,罕见落了脸色:“大司马要同新科状元计较吗!”

  “宫廷禁中,休得私斗。”那边殿前侍首领也闻声而动,火速带人赶来。

  饱含血腥气的屠鲵剑犹未出鞘,横亘在二人之间。胤奚抵挡剑鞘的肘弯被压得一寸寸曲折,他上挑的眸尾却挂着缕邪冶的精光。

  他看着褚啸崖。

  拔剑啊。

  褚啸崖想对他动手,想必已经忍了整晚了,胤奚等他拔剑,也等了一个晚上了。

  一旦在宫宴见血,褚啸崖欺压文才书生的名声就会传遍江东,被天下读书人所排斥。

  他若真是个不在乎名声的莽夫,这些年也不会执着于娶高门贵女续弦。

  他若还有再进一步的野心,就不能不顾虑擅长口诛笔伐的文士群体。

  “大司马恕罪。”侍卫首领牟逵压剑到得近前,看见地上的那条深痕,只觉触目惊心。“卑职职责所在,还请大司马罢手。”

  当初庾氏靖国公在紫宸宫前宫变,此人便是保护皇帝那少数的御林军中一人。牟逵一直感激谢澜安当年力挽狂澜地阻止宫倾,保护圣上安然,他如今升了首领,也愿报李投桃。

  褚啸崖目色定在剑鞘后那双桀骜不驯的眼睛上,未几,收势将剑挂回腰畔。

  褚啸崖冲胤奚点了点指。

  他记下了。

  大司马带着长子扬长而去,谢澜安冲牟首领颔首,眉心就没松开过,近前上一眼下一眼地观望胤奚:“怎么样?”

  胤奚甩了甩胳膊,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道:“只拼武力,难杀。”

  谢澜安眉心轻跳,她想问的是他有无受伤,他竟一心在想反杀褚啸崖。

  胤奚鸦黑的眉鬓濡了层汗,他感受了一下后背的挫伤,拂掉满身花瓣。却接住一朵沾着夜露的梅花,抬手,轻轻簪在谢澜安的珠冠旁。

  谢逸夏轻咳一声。

  胤奚平静地收回手。

  一行四人没在此处多谈方才的风波,走出御道。远远避在一丈开外,目睹了这场打斗的引路公公这才胆战心惊地跟随上去。

  公公双手捧着一个红绸托盘,里头是皇帝赉赐胤奚的玉璧金刀等物。

  将出掖门时,忽听背后有人唤道:“谢中丞请留步。”

  谢澜安被褚啸崖败了兴,问胤奚哪里受伤他又闷着不说,这会儿耐心早已告罄。

  她拢眉回过头。

  阑珊灯火中,楚清鸢外袍下麻衣如雪,衬得他越发清癯崖峻。

  夜色掩住了楚清鸢眼里的复杂之色。他没看见方才发生在白梅林里的事,只是清楚地知道,在这场波涛暗涌的宫宴落下帷幕后,他为求清白自保,便不该与牵缠多方的谢澜安扯上关系。

  在学里时,楚清鸢的馆长曾评价他:慎独克己,持守端方。

  可是今夜,他忍不住。

  楚清鸢先向谢逸夏见礼,而后对谢澜安涩然道:“我如今……有资格与中丞大人说句话了吗?”

  “这是何意啊?”谢澜安冷抬眼梢,发冠下的一朵柔白随之轻晃,“新授的黄门侍郎还没捂热,来我跟前显耀?看来足下心性坚韧,列祖列宗曝尸荒野的打击对你来说,也不过尔尔。”

  楚清鸢感到一阵被直捅心窝的淋淋痛楚,却暗仰唇角,不错,就是这个抬眼。

  二人曾在一个晴明午后,在紫荆花下对弈。

  那个永远衣冠整肃的谢澜安,那日却发丝松散,只以绛红色丝带束住一半青丝。她身上的白襕领口,也微微松散,露出纤细的脖颈。

  幻境中,雌雄莫辨的玉人手指秀气,领下的那枚喉结更如玉琢。

  楚清鸢不觉望着那喉结看住了,谢澜安便是那般慵淡地睇他一眼,抬手拂乱棋盘。

  珠玉缭乱的棋子落地声,和宫檐悬挂的风铃响恍惚重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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