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木兰竹
刘邦摸着儿子的脑袋道:“我也觉得很神奇,你就只有腿受伤。”
刘盈道:“我们父子合力,岂不是刀枪不入?”
刘邦像是以前对年幼儿子那样,儿子胡言乱语地提问,他胡言乱语地回答:“有道理,下次试试。”
刘盈的身体微微蜷缩,闭上双眼,嚷嚷自己没睡好,让刘邦给他按摩脑袋。
刘邦就像是抚摸一只幼兽一般,倚靠在凭几上,轻轻揉着儿子的大脑袋。
他慢悠悠说起这场垓下之战,笑话刘盈的旗帜嘲讽力度真是太强了。
刘盈得意地直哼哼。
乃公就是这么厉害!就算只有乃公的旗帜上战场,乃公也能立战功!
“好,给你算一功。”
“什么?难道阿父还想过吞掉我的功劳?!”
“好,你的功劳没了。”
“阿父不仅不慈,还是不分是非的昏君!”
“哈哈哈哈哈!”
吕雉本想和刘邦说些事。
她安排好一切后来到大帐,听到刘邦的笑声和刘盈的骂声,叹了口气,悄悄离开,去寻找军医。
吕雉担忧道:“大王的伤很重吗?”
军医回答:“重……确实说得上重,但这样的伤,大王不是第一次了,不会有生命危险。”
吕雉谢过军医后,心中担忧并没有减轻。
盈儿还年幼,刘季你可别死了。为了妻儿,你至少得活到给盈儿戴冠吧?
大汉在内一群眼高于顶的悍将,在外一群有不臣之心的诸侯,盈儿还年幼,怎么压得住?
吕雉很忧愁,恨不得刘季前脚一死,后脚所有悍将、诸侯都暴毙。
如果在宫里埋伏一群刀斧手,能趁着给刘季办丧礼,把那群人都杀了吗?
吕雉越想越离谱。
她轻轻晃了晃脑袋,把脑子里离谱的想法丢掉。
盈儿很厉害,应该不用自己做到那一步。
刘邦还不知道妻子已经在思考他死后的事。
他虽受了重伤,重伤什么的,伤着伤着就习惯了。他命硬,不打算现在死。
刘邦给刘盈展露自己的伤口,只是在已经确定能胜利的决战前,给孩子一点忆苦的教育。
我俩从黔首走到皇帝,这一路可一点都不容易,千万要小心谨慎,每一步都要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切不可自满。
秦朝就是前车之鉴。
“你我在当皇帝前,想怎么享受就能怎么享受,想出兵打谁就能出兵打谁,看谁不顺眼就能踹他两脚。”
“当了皇帝,就不能这样了。”
“盈儿,我知道你很厉害,比乃公我厉害。你想当那个什么圣皇帝,肯定想立万世不易的大功绩。”
“就像秦始皇那样。”
“可无论是征讨匈奴还是南越,还是修驰道修长城修运河,事是好的,但黔首已经经不起折腾了。”
“别忘记大秦是怎么灭亡的,乃公我是怎么起兵的……”
刘盈打断了刘邦的谆谆教导:“这话该我说给你听,阿父,我早就说了,蚂蚁能咬死大象,你还说不信呢,哼。”
刘邦想起来,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他失笑:“我们变成了大象,要小心翼翼避开蚂蚁窝。”
刘盈道:“只有阿父这样的熊孩子,才会故意去捣蚂蚁窝。”
他翻个身,睁开眼睛,仰面看着刘邦:“阿父,你好烦啊,你还有很多年可活,什么休养生息你自己来做。你把国库塞满了,我要南征北战,建立万世不易的功绩!”
刘盈拍着刘邦的手臂,啪嗒啪嗒,啪嗒啪嗒。
“阿父,不要把麻烦事推给我!你自己做!”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刘盈把刘邦的手臂当小鼓拍。
刘邦弹了一下刘盈的额头。
刘盈捂住额头:“哎哟。”
刘邦虎着脸道:“乃公老了,乃公受了这么多的伤,要去享受了!接下来轮到你吃苦!”
刘盈在刘邦膝头滚来滚去:“才不要才不要,阿父的事自己做。我还小,我还小。”
刘邦按住在膝头乱滚,仿佛回到五六岁的顽童的儿子,长叹一口气。
韩信从帐篷缝把脑袋缩回来,顺带拖走了还想继续看下去的刘肥。
“我就说义父肯定不会欺负盈儿。盈儿又没做什么,义父欺负他做什么?你想太多。”被迫偷看的韩信抱怨道。
刘肥苦着脸道:“阿父欺负人,又不看别人是否犯错。小心为上。”
韩信虽然知道刘肥说得对,但还是觉得偷看太丢脸。
韩信和刘肥偷偷离开后半个时辰,刘邦召开最后的军事会议,要把项羽从垓下逼出来。
虽然汉军能围死楚军,但把项羽从垓下逼出,汉军的损失才最小。
张良和陈平献策,让汉军中的楚人大晚上地给项羽唱楚歌。
汉军人多,楚军人少。人多的一方轮流叫骂,让敌军无法入睡,是兵家常用的计谋。张良和陈平把叫骂骚扰换成了唱歌,试图消磨楚人的抵抗情绪。
“项羽还不知道楚地的情况,我们告知他彭城已经被攻破,又让他听见楚歌声,他便知道自己已经不可能等到救援,只能突围。”
张良常献阳谋,陈平常献阴谋。但有时候,阳谋和阴谋差不多。两人献出来的计策是一样的,只是出发点不同。
刘邦接受了献策,刘盈举起双手:“我来我来!我来选歌!”
刘邦骂道:“你是不是还要搭个台子,唱歌给项羽听?!小心项羽气疯了,一箭射死你!”
举着双手的刘盈左右摇晃:“我要我要!阿父快给我搭个台子……哎哟。”
刘邦给了刘盈的硬脑壳一下。
吕雉忙护住儿子:“孩子的脑袋是铁做的吗?别乱敲!”
刘盈躲在阿母怀里,继续争取:“项羽恨我,比恨阿父更甚。我在项羽眼皮子底下逃跑,楚军多把我视作妖孽,见我又来作法,他们一定惶恐不安。”
吕雉给了刘盈的硬脑壳一下:“说什么呢!你是神仙童子!”
刘邦阴阳怪气道:“哎呀,孩子的脑袋是铁做的吗?别乱敲。”
吕雉:“……”
刘盈从阿母的怀里溜走,躲到阿父身旁,继续道:“阿父,相信我,你不就是想把项羽勾引出来?我把项羽气疯了不是更好?有你在,有这么多叔伯在,项羽还能伤我?那你们也太没用了。阿父,你不会这么没用,连年幼的儿子都保护不了吧?”
刘邦:“……”
他又伸出手,要给刘盈脑袋加个正面状态。
吕雉又把儿子扯到了自己怀里护着。
韩信想了想,道:“盈儿说得确实可行。若要破坏楚军士气,盈儿出手最为合适。”
他给刘肥使了个眼色。
刘肥会意。阿兄是想让盈儿很安全地立功呢。
“阿父,我会保护好盈儿!”刘肥拍着胸脯。
虽然已经独自领兵,但仍旧自认为是刘盈亲卫的小将们也纷纷拍胸脯保证。
刘邦白了刘肥一眼,同意刘盈搭台唱歌,但让曹参和王陵给刘盈当护卫。
曹参笑眯眯道:“看来还是得我们老将出马,你们年轻人不行啊。”
王陵不想吸引仇恨,虽然他也认为年轻人不行。
小将们敢怒不敢言。
他们都立下那么多战功了,父亲还是视他们如孩提,真生气!
刘邦定下后,就让人搭起高台,务必让楚军能看见台上的人,但箭又射不过来。
诸侯再次见到了汉王世子刘盈。
他们第一次见到刘盈,还是刘盈举着刘邦的小印大摇大摆进入诸侯会议时。
那时,他们就惊讶汉王世子真得汉王的宠爱。
现在,他们再次见到刘盈,刘盈已经创下许多神话。
无论是彭城救母,还是逃离彭城,或者是攻占彭城……哈,说起彭城,他们就会不断想起刘盈这个名字。
“好久不见啊!”
刘盈对诸侯招招手,特别没礼貌。
刘邦也不管,别说训斥,连个眼神都不给面露不满的诸侯。
因为刘邦就是这样不懂礼貌的人,他牵着小一号的自己来见诸侯,诸侯也只能忍了。
只有代表越人的驺无诸和驺摇对刘盈露出真切的笑容,伸手晃了晃,回了刘盈的招呼。
吴芮此刻回到番县守老将。他不仅将和刘邦有深厚交情的梅鋗派来,还让自己的长子吴臣也跟随梅鋗前来长见识。
吴臣好奇地看着汉王牵着的英俊少年郎。
这么高的个子,世子应该束发了吧?怎么还是垂髫?
刘盈确实可以束发了,但行军路上难以打理头发,总容易生跳蚤,他便继续把脑袋剃光,只留两个小揪揪以显示自己不是真的秃了。
别人的眼光有什么在意的?还是自己舒服最重要。
趁着阿父还在,他梳什么头型都没人吵他,只会吵阿父。
刘邦向众人介绍了自己的儿子,说明这次“楚歌作战”会由刘盈来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