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木兰竹
曹窋瞪大眼睛。
曹参眼睛里含着温和的笑意。
曹窋看得出来,阿父没有开玩笑。
他神情苦涩:“这样啊,那我是不是不如刘肥和韩信?”
曹参道:“你远不如韩信。韩信此人,当是如我、如萧何、吕泽般的人。不过你本来可以比得上刘肥,但现在不一定了。”
他也没想到,刘肥放开约束后,居然是一员猛将。
刘肥唯一的缺点就是心思太重,性格懦弱。但他背后有刘盈,这些缺点就不是缺点。
刘盈就是刘肥的底气。
将来刘肥的成就,得看刘盈有多大成就,曹参估算不到了。
曹窋神情更加苦涩。
曹参好奇:“为何你不问盈儿?”
曹窋垂目:“我不敢问?”
曹参笑道:“怕被打击?”
曹窋不自在道:“有点。”
曹参按着地面站起身。
他走到曹窋身旁,伸手按在曹窋肩膀上:“你不必与刘盈比,因为你、刘肥和韩信还能有成长,但刘盈的未来已经到顶了。”
曹窋不能理解。
什么叫到顶了?这听着不像好话。但盈儿无论天赋还是毅力都比自己强,不可能自己有成长,盈儿没成长啊。
面对儿子的疑问,曹参神秘地笑了笑,没有回答。
儿子还很稚嫩,现在他不能回答。若窋儿自己悟出来,大概就能望到韩信、刘肥的背影了吧。
如果刘邦真的能当皇帝,自己和萧何肯定先后为相。
萧何应该比自己先为相吧。自己治理国家的本事还是稍差一些,只能让萧何先摸索,自己再学着萧何的模样做。
自己的功劳,够儿孙用很久。所以儿子不是能力多出众的人也没关系,或许还更好。
不过刘盈如果能顺利长大,就算儿子能力出众,大概也没有问题了。
当开国君王和继任君王都能力出众的时候,他们不会在意什么“功高盖主”,因为所有人的功劳,都掩盖不了他们自身的光辉。
有皓日当空,就算月星同在,也可放心发光,不用担心太过瞩目。
前提是刘盈能顺利长大。
曹参的笑颜中隐藏着少许忧愁。
盈儿越优秀,自己心中的担忧就越多。刘季和萧何一定也是如此。
这么好的孩子,如果不能顺利长大,他们怎能接受打击?所以盈儿虽然年幼,但现在苦一些,多学些防身的本事也好。
“说来刘季见到盈儿满手血泡,在家里强撑着不在意,暗地里在我和萧何面前掉眼泪。”曹参想到刘邦哽咽的模样笑出声,有点唏嘘,“没想到刘季居然也有像个父亲的一日。”
曹窋不知道听没听懂曹参的评价。
不过自那之后,他读书习武都刻苦许多。
萧禄和吕台见曹窋抛下兄弟独自刻苦,都不能理解。
吕台和萧禄翻墙来找挑灯夜读的曹窋:“你受什么打击了?怎么突然刻苦起来。”
曹窋放下书卷,叹气道:“我不信你们看不出韩信比我们都厉害,也不信你们看不到刘肥的成长。”
吕台笑道:“我还以为你要说盈儿呢。”
曹窋眉头微皱。
吕台疑惑:“怎么了?盈儿又气你了?”
曹窋摇头:“我只是疑惑阿父对盈儿的评价。”
他将当日从阿父那里听到的评价,告诉两位翻墙来看望自己的挚友。
吕台和萧禄皆皱眉不解。
刘盈的未来不可能差,为何说不会再有成长?
两人既然不解,而曹参不愿意多说,他们就各自回去询问父亲。
吕泽还不知道刘邦知道的“天命”。
虽然刘邦信任吕泽,但不信任吕释之,担心吕泽兄弟情深说漏嘴。
不过吕泽自己有所猜测。
“以盈儿的性格,定能活到秦始皇驾崩。秦始皇驾崩后,天下必分崩离析。到时盈儿恐怕能成为春秋霸主那样的王。”吕泽道,“曹参说盈儿的成长已经到顶,是因为前面没路了。”
吕台问道:“前面不是还有皇帝吗?”
吕泽摇头:“大秦皇帝狂妄自私,不肯分封,天下必不能长久。将来的霸主肯定不会再成为皇帝。不过盈儿成为周天子那样,呃……”
吕泽想了想,苦笑:“他应该是愿意成为霸主,而不是周天子。”
吕台心底第一次生出与阿父不同的想法。刘盈性格极其霸道,说不定真的会想成为皇帝。
不过他只是随意推测刘盈的性格,若按照现实,阿父肯定是对的。
萧何让萧禄自己想,若想不明白也没关系,保持现在这样也不错了。
萧禄已经觉察到父亲不希望他太冒尖,大概不会回答他了。他便拱手告别。
“韩信为刘盈打下许多诸侯国,刘肥为刘盈守住其中一个诸侯国,那不就说明刘盈是皇帝吗?”萧壮壮不明白为何长兄会听不懂这么直白的话,“皇帝当然就到顶了,没有成长了。”
萧何和萧禄惊讶地看向在书房里玩耍的萧壮壮。
萧壮壮疑惑父兄的惊讶:“这么简单的话,别说我,樊伉那个小傻子都能听懂。不信你们问他。”
萧何还真好奇了。
于是他把话改了改,改成了春秋中的故事,让萧禄带着萧壮壮去问刘盈的小伙伴们。
无一例外,他们都认为这话的“到顶”,就是要做大王的意思。
萧何把这件事和曹参、刘邦分享,三人皆笑。
“哈哈哈哈,我以为我的话够绕了,没想到居然骗不过稚童!”
“你们儿子还不如稚童!”
“不是禄儿他们不如稚童。正因为稚童纯真,才一语中的。”
三人又笑。
笑完之后,三人又叹气。
刘邦问道:“萧何啊萧何,如果萧禄从此奋进,不愿意藏锋,你会如何?”
萧何道:“如果刘盈是你的继承人,那我不如何,随禄儿去。”
曹参点头:“我也一样。”
刘邦笑道:“那你可以不用约束萧禄了。我儿子啊,他肯定能健康长大。你没看到他的力气越来越大,已经能举起脑袋大的石头砸冰面了。”
曹参再次点头:“盈儿的力气确实一直在成长。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的力气一日比一日大,他成长也太快了。”
萧何关注的重点却不同:“你居然看着盈儿举石头?你知道秦武王扛鼎而亡的典故吗?!”
刘邦掏耳朵:“啊?”
曹参继续点头:“就是就是。”
萧何和刘邦先联手把曹参按地上揍了几下,才继续对话。
第21章 冬去春来又一年
当刘盈的石头能砸开冰面的时候, 沛县街上的人多了起来。
秦朝建立后也统一了历法,但对黔首而言,他们并不知道什么历法,一切习俗还是按照以往的来。
民间也知道年岁, 是在印刷术普及后开始。
当雕版印刷术出现时, 民间印刷最多的就是天文历。
在秦朝, 能说出今年何庚的人, 已经很有学问。普通人能知道年号就算不错。
待年号一改, 黔首摸摸脑袋, 就分不清今夕是何年。
秦始皇已经统一天下很多年, 许多住在村庄的黔首被收了很多次税, 却连自己已经变成秦国人都不知道。让他们计算年月,实在是太为难人。
刘盈算是明白, 黔首为何很难说明白自己的岁数。
他也总算明白,为何秦朝算“成丁”是看身高。
此时不知新年元宵, 但也会在冬雪化冻的时候烧点木头竹节热闹热闹。
在刘盈看来, 这就是过新年了。
沛县寂寥了一整个冬天,市集又繁荣起来。
刘盈一手牵着刘邦的手, 一手拿着卷了饴糖的小木棒。
他含着饴糖, 含糊不清地将自己突然的感悟告诉刘邦。
刘邦颇为无语。你吃个糖还能吃出人生感悟?是和大儒读书读傻了吗?
韩信和刘肥没有跟着他们。
新年是最大的市集,其他地方的行商也会来摆摊。
吕娥姁和曹氏和要上战场似的, 早早做好了准备,要抢购一整年的日用品。
韩信和刘肥自然给阿母阿姨当苦力, 不可能有空闲逛了。
而刘邦和刘盈这对不要脸的父子, 把韩信和刘肥一脚踹给吕娥姁和曹氏,手拉手跑了。
刘邦笑话刘盈:“该让你也陪着你阿母,免得你现在闲得无聊, 说什么无聊的大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