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黑羊……莫不是这么久都没洗过澡的丑卜吧!
刀竹桃竟然把这头蠢羊牵到魔域来了啊。
而且它竟然也是个神兽一般,在魔域也跟没事羊似的吃喝拉撒!
那几个身穿铠甲的忌使交换眼神,其中某个犬妖忌使垂着秃毛狗尾巴, 恶狠狠骂了几句,走到村口的位置对一坨混着泥巴的不明物体闻了闻,熏得一个趔趄,干呕几声,指向了村内向西的道路。
剩下几个忌使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而后就在谈笑间,径直劈开了身边七八个穿山甲,脑袋横飞出去滚落在地,在血流成河中骂道:“早说不行吗?耽误爷的时间!啐!”
这群忌使说变脸就变脸。
其他的穿山甲吓得连叫也不敢叫,只瘫软在地呜咽一片,忌使们大摇大摆的踹了断尸几脚便走了。
羡泽现在觉出来为什么江连星、刀竹桃他们一行人会恶名远扬了,因为在魔域,大家都觉得他们放的狠话会说到做到的!谁能想到就是一群小孩绞尽脑汁的耍狠啊!
不过他们为什么要劫人?怎么又会有人要死了——
羡泽拽着宣衡,急急赶路追上这群忌使。她又没有狗鼻子,这群忌使中为首几个还骑有某种骨骼外露的驹马,行进速度比她更快。
果然像是穿山甲们所说,几乎是在下一场冥雨到来之前的暗云下,忌使们就已经追上了那一行人。
他们虽躲藏在山洞中,但却燃起火来,阵阵烟雾从洞中冒溢而出。忌使们并没有轻敌,而是潜入黑灰色的灌木树林之中藏起来,观察着洞口的情况,很快就有那个犬妖忌使的秃毛尾巴晃了晃,指向洞口上方一块凸石。
石头上一个面目被黑焰笼罩着的年轻男人,垂腿而坐,无声无息的扫视四周,显然是替洞中人作警戒。
忌使们总觉得那黑焰看起来不可小觑,甚至有些眼熟,单看气息,这个男人可能是这群人中唯一的强者,其他人不过是跟着他狐假虎威罢了——
必须解决他。
羡泽赶到附近的时候,先听到了几声嘶吼犬吠,紧接着是震山的魔气击倒山林中几株大树,黑灰色叶片的大树抖着簌簌的灰尘砸在地上。
宣衡率先因为这魔气而呼吸一滞,拧眉道:“好浓烈的魔气,甚至还有些——是之前在明心宗现身的魔主吗?”
羡泽知道不是,她将锁链扔给宣衡:“你先自己牵着自己,找地方躲着!不要过来插手。”
羡泽裹紧头纱与暗色披衣,尾巴挥动飞身而起,紧接着听到身躯狠狠撞击在山体上的声音。
四起的烟尘逐渐散开,光秃秃的山崖上陡然出现一道道放射状碎石裂痕,还有裂痕中心,被用一柄刺杖插在岩壁上、洞穿了肩膀的身影。
羡泽看到了那身影周身熟悉的黑焰,却拧起眉头,她实在是无法将那样的身形和江连星联系在一起……
手长腿长,五指锋利如爪,肩宽而薄,腰却窄,整个人显得既有压迫力又纤瘦,再加之他大开大合的狂放动作,像是长期吃不饱的狼化作人形。
刺杖末端疯狂生长,几乎是要洞穿了他的整个上半身,他却像是没有痛觉一般,抬起肌肉都被撕开的手臂,握住杖柄。
熟悉的灰白色边缘的黑焰忽然顺着杖柄蔓延过去,手握刺杖的忌使连忙撤开后退。却没想到他的身影在崖壁上一踩,忽然扑上去,大手一把捏住他的石鳞头盔,毫不犹豫攥紧,砰的一声捏碎,四溅喷射红的白的!
而他被刺穿的胸膛上,还在冒血,甚至有些被削下来一半的肉片随着他大口呼吸而抖动。羡泽被这血腥手段惊得硬生生停在空中——
羡泽忽然听到脑中传来了滋滋啦啦的杂音,像是久违了的系统的声音。
[系统]:滋滋滋……“主线节点任务:杀死江连星”,任务倒计时:3日!检测到目标正在附近,请尽快完成任务!
然后她就看到了那身影头顶,简直恍如隔世的黑色进度条。
[阶段七:身若熔炉]
看起来进度条还没到一半——
哈?等等,之前在明心宗的时候,他不才是阶段二还是阶段三来着,怎么突然就暴涨成这样啊!而且这个子,这是十八岁?!
要真想杀江连星,不如趁着两拨人混战,她等他受伤足够重的时候,再上去捅穿他的心脏便好。
她甚至还头纱裹着脸,他到死都认不出她来。
这个想法在羡泽头脑出现的一瞬,躲在灌木丛中的另一位忌使,手中甩出套圈。
套圈如长了眼睛,牢牢套住江连星脖颈,像是训狗栓马一般,用尽全力将他从空中拖拽下来。
他后背啪一下落在地上嶙峋的石块上,胸腔正面几乎要凸出来!
江连星咳出一大口血,吸气声如同破风箱那般。
他真的会死。
会在俩人从未见过一面的情况下死掉。
羡泽拿出手中艮山巨刀在低矮的灌木中跳跃,忽然拧身,袭击向埋伏在地面的其他忌使!
与此同时,江连星肩膀痉挛,呕出几大口血,却迅速从嶙峋石块上翻身而下,拽住紧紧套着他脖颈的套索,直将那人朝自己的方向拖来。
耍套索的忌使脸长胸鼓,屁股后头一条长马尾,身量极高,眼看拽不动立刻松手,双蹄朝后疾退。
江连星手腕一抖,一把锈蚀的不像样的铁剑在他手中出现,上头浮现黑焰,他身影往前一动,如瞬移撞开气浪般将刀刃划开那马尾忌使腹腔。
另一只手化作爪子,掏向马尾忌使锁骨,而后胳膊往下一拐,探入胸腔,捉住对方的心脏。
铁剑与利爪猛地用力拔出,那忌使开膛破肚,腰腹如同开花,肋骨肠子稀里哗啦掉在地上。
而江连星握着它膨大的心脏,那心脏发烫冒着白烟,兀自喷血跃动,他像是吃苹果一般,将那心脏往自己口中塞去。
羡泽看到他头顶进度条又缓慢涨了1%。
江连星仿佛没有受伤那般,刚刚迅疾到惊人的动势又放缓下来,赤着的双足踩在满地血沫上,安静的如同佛使脚踏莲池一般,动与静游刃有余。他黑亮的双眸紧盯着埋伏的方向,有意暴露着自己肋下的弱点。
却没想到那个埋伏他的体型矮小的忌使,身后忽然窜起一个戴着暗红色西狄式头纱的女人,手中武器只能看清一个巨大的剪影,却不妨碍她的动作优雅精准至极。
那忌使发现被偷袭,缩地矮身,骤然变得极小,并背后射出暗器。而女人腰肢一拧,另一只手也抓住宽刀刀刃,高高跃起空中变招,将自己武器像是拍蒜一般往地上一砸!
那缩地到不足二尺高的忌使以为躲开了劈,却被这变招的砸得登时四分五裂。
江连星看到那握宽刀如拿菜刀的手法,瞳孔一缩,可那女人头纱下明显头顶还生长着怪东西,身后又有一团长长的绑着破布条的……尾巴?
他又觉得有些迷糊。
这女人明显是来帮他。
与此同时,最后一个还在埋伏的忌使突然向她出手。
地面之下有隐秘的魔气在向她窜去,江连星条件反射地猛地朝前冲去,正要截断魔气,那女人早已料到!
甚至她大开大合的招式都是为了诱骗此人出手,她猛地改为单手握刀,宽刀以惊人的速度挥出,像是要割伤她自己一般又被拽回来,拧身瞬间将刀面带着千钧之力剁向地面,割开石头,剁碎土砂!
地下陡然冒出几股脓血,如血管般的黏糊分叉触须被震出地面。
江连星立刻将窄剑一挥,魔气汇聚剑尖,地上蹬出道道深痕,如贴地的雷暴般奔向那出招的忌使。
与此同时,她手臂如柳,身形似鹤,脚尖点地,也轻盈如风抚过的草叶般飞掠而来。
她宽刀将至,他窄剑已然洞穿。
江连星剑尖上的魔气骤然炸开,那忌使瞬间化作无数燃着黑焰的碎块,血如密雨般落下来。
女人也被血淋了一身,她动作顿住,惊叫一声,呸呸几声,似乎是脏血在她头纱飞扬的瞬间落入她嘴中,她嫌弃的不行,一把掀开了头纱,抹抹嘴。
在这从天到地的一片暗色中,她的面容就像是脏兮兮泥坑中映着的一轮月一般,突兀地出现在江连星眼前。
她黑发编作垂辫,暗红头纱像是枯萎的花瓣,因挥刀而微微冒汗的脸就像是凝结露水的圆润白玉,而她下唇上落了一滴血,血沁在略显苍白的唇纹中晕开,金色比之前更盛的双眸,正陌生又好奇的打量着他。
江连星浑身血液倒流。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师母怎么会、怎么会来魔域?怎么会遇上他?
羡泽看他没有反应,蹙眉望着他被黑焰覆盖的脸,试探般道:“江连星?”
他双臂发麻,手一松,那啃了几口的心脏与铁剑跌落在地面上。
江连星跌跌撞撞扑上去,双膝一软磕在地上,但他双臂也抱住了她的腰,他都分不清这触感是不是也是幻觉的一部分,只仰头呆呆看着她。
羡泽脸上有些啼笑皆非:“你这样子我都不敢认,把脸露出来啊,我不是之前帮你控住了魔气吗?怎么又跟个燃火小黑人似的了。”
他只感觉自己在最深的梦里,最迷醉的幻觉中,忍不住顺着她的话语,让自己周身黑焰缓缓褪下去。
江连星一瞬间甚至想,若这是某个强大魔修忌使幻化出的幻觉,那就让他死吧,他好像选了比上辈子更难走的路,他要撑不住了……
羡泽看着眼前脏兮兮的脸,五官一看便是江连星,只是面上神情像是刚睡醒般微微蹙着眉头,疑惑又愣神地呆呆看着她。
羡泽被他脸上的表情逗笑了,她想拍拍他的脸颊,可面颊额头上遍布泥点与冥油,实在是没有干净到能下手的地儿。
而刚刚躲匿在山洞中的几个人走出来,为首的竟然是胡止,他手里拎着之前用半块夹沙蓬莱金制成的大锤,一眼就看到了江连星跪在地上紧紧抱着个女人。而那女人的容貌竟然是——
“羡泽?!”
胡止的这一声呼唤,让江连星浑身一抖,他转过脸去看向惊愕的胡止,又看向眼前含笑的羡泽。
他们也这么叫。
也就是说……这不是幻觉。
师母真的在魔域,真的相见了。
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大串眼泪先掉下来,像是太久没说过话的嗓子咿呀学语般,含混道:“……师……母。”
羡泽看到那脏脸上,挂着两道干净的泪痕,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你们太难找了。”
她是来找他的吗?!
江连星只感觉两辈子加在一起,所有的委屈都在这一刻都能哭出来似的,他好像早就无坚不摧又一直没有长大,他哽咽道:“师母……师母!”
她忙道:“你都是在魔域吃了什么,长得也太高了,快别哭了,也别拿手抹眼睛,一手血呢,都快抹成熊眼了——”
他也破涕一笑,忍不住道:“师母。”
羡泽:“就只会说这两个字了吗?”
江连星讷讷:“……你怎么到魔域来了?是遇到什么危险了吗?”
就在羡泽想回答时,那系统又好死不死地跳出来,再度提醒:
[系统]:杀死江连星!杀死江连星!任务倒计时:3日!尽快完成任务,否则——
羡泽真想给这系统手动闭麦。
现在江连星哭红了眼睛跪着抱着她,她要怎么杀,现在捅刀吗?
而且眼见着山洞中,刀竹桃、胡止几个人招呼着更多人走下来,刀竹桃几乎是尖叫着蹦起来:“羡泽!羡泽——”
羡泽此刻更不能伸手掏刀了。
她只好微笑着向他们打招呼。
江连星听到他们走来的声音,别过满是泪痕的脸,似乎觉得自己还有好多想说的话,但独处的时间却没有了一般,略显不满的撇了一下嘴角。
羡泽摘下头纱递给他擦脸,江连星也不想让人看见他哭,将头纱叠了叠捂在脸上,缓缓站起来。
羡泽往前走几步,对胡止挥挥手:“幸好我在上一个村子遇见了这群追杀过来的忌使,否则真的怕来不及。”
她刚往前走,就感觉江连星紧紧贴着她胳膊,羡泽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伸手握住了他手臂,拽着他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