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翼虎腾空而起,落到一侧屋瓦上,戈左笑道:“饶我不死?你便是垂云君吧,听闻五十年前东海屠魔一役陨落,好不容易苟活下来却身受重伤,闭关几十年想要自救未果。怎么,想用金鳞来续命?”
戈左喊完话后,却笑嘻嘻的将唇往她耳边凑来了,故意用唇蹭着她耳廓:“妈妈是不愿意跟我说说话吗?瞧,我都成这幅鬼样子了,妈妈不觉得心疼吗?”
鬼样子?他指的是几乎将他身体从中间撕裂开的那道伤疤吗……
不是,为什么戈左叫她妈妈啊?她总不可能真有过这么个好大儿吧!
照这么看,江连星还要对戈左叫大哥吗?
再说,如果她是他妈妈,那他为什么要亲她?
这明显就是有一些……很变态的旧情啊!但她根本不记得。为什么书里剧情压根没提到师母有这么多死老公活奶狗啊!
但她在摸不清这戈左跟她的关系时,绝不能暴露自己失忆。
她垂下眼睛,两只手按在他环抱着她的手臂上,感受到后背传来的热度与心跳,羡泽心思转圜半晌,话语含混,音色冷淡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又想让我说什么?”
戈左手臂猛地勒紧,偏着头看她,他将下巴侧脸都压在她肩膀上,看着她鼻尖嘴唇,半晌笑了笑道:“妈妈什么都不用说,从我们认识那天,我就想成为对你有用的人。”
羡泽心里大松一口气。
“从我们认识那天”!
这说明是收养的,不是亲生的!否则这真的太过了啊!
戈左又道:“我知道你和宣衡闹掰了,也知道葛朔已经死了,他们都做不到你想做的事。但我和叔父可以,我们运筹帷幄多年,九洲十八川立足也是轻而易举……”
等等,他怎么什么都知道,这是历数她几任老公,想说他比其他人都强吗?而且有他也就算了,怎么还拉上他叔父一同比较?
大型修仙云南山歌已经进化成《咱仨亲戚一张床》《我和叔叔谁更强》了吗?
第33章
羡泽脑子乱转, 甚至分不清这复杂的人物关系,只知道,她估计死不了, 戈左想要她, 而不是想杀她。
但在钟以岫眼中,深色肌肤高大强壮的异域男子,强搂着如羊脂玉一般白皙丰腴的妇髻女子, 满是疤痕的粗壮手臂横亘在她腰间, 几乎要折断她一般用力。
她羞恼的面色薄红, 惊魂不定, 被他肆意骚扰, 动也不敢乱动,两只无力的手抗拒着戈左的搂抱, 却推不开他。
钟以岫垂着的手攥紧了。
此人完全是在挟持羡泽, 不但如此还在虎背上对她肆意轻薄, 对她耳语威胁!
而她之前还紧握着他的手, 说要他牵好了她不要松手……几十年不出山,难道他连保护一个人都做不到了吗?!
羡泽忽然感觉冰冷的风搅起云层, 黄沙像是被冻住一般纷纷落在地上,地面被结冰的沙粒覆盖, 像是霜与沙吞没的废墟。
她看向钟以岫, 刚要开口,戈左却在她耳边笑道:“他当年就废了,如今也堪大用?不如让我来试试,若他让你失望了,便随我回西狄如何,咱们的绿洲河谷, 可以天天下雨。求求你了,再给我一个机会吧。”
他说到后半,声音越来越腻,简直有点夹起来了。
这没来由的夹让她汗毛直立,羡泽看着他手臂肌肉鲜明,血管微凸,她自认个子挺高,却被他那山一样的体型团在怀里。
她还清楚地记得之前在郁江城杀到血流成河的样子。
但这也不影响他此刻歪着头,枕在她肩膀上,碧色眼睛瞧她,咧嘴笑出白牙,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的爽朗纯真模样。
戈左看羡泽不说话,就以为她默许了,将手虚搭在她脖颈上,对钟以岫高声道:“垂云君,你不是拿到了一片金鳞吗?不如拿那枚金鳞来换她一命如何?”
钟以岫浮在空中,周围空气中仅剩的烟尘似乎因为他铺陈开的灵力而停滞在空中,在悬浮的尘埃之中,羡泽依稀看清了几根淡淡血色的隐线,正在两侧楼阁房屋之间勾连交错。
戈左真的打算杀了钟以岫,所以布下了天罗地网?
钟以岫抬起手指,他苍白指尖捏着那片十分不起眼的金鳞,垂眸端详着。
那金鳞忽然被淡淡光芒笼罩,溢出无数金色细缕的灵力,缠绕着涌入了钟以岫体内。
他用了那片金鳞。
戈左笑了起来,抚了抚她脖颈,像是安抚又像是真的会杀了她:“妈妈你瞧他,根本没把你放在第一位——”
哈。
要是她,也会毫不犹豫的用了救命的金鳞。毕竟她跟钟以岫拢共没见过几次面,撑死算是社恐好不容易结交的新朋友。
戈左话音未落,垂眸的钟以岫抬起洒着点点金光的双眼来,气温几乎要陷入冰点,街道上忽然爆发出数个巨大尖锐冰簇,轰碎了人群早已逃之夭夭的房屋!
戈左忽然驱使翼虎飞翔而起,紧接着他们刚刚所在的屋顶就被数根冰刺顶穿,差点划破翼虎的肚子。而冰刺上,竟然顶着好几具被刺穿的尸体,血顺着冰棱倒流,看衣着竟然都是伽萨教众!
无数尖耸的冰柱刺穿窗户与屋顶,道路像是一支炸开了数朵冰花的梅枝,莹白色的冰花顶端露出血色的红蕊……
羡泽忽然察觉到,那些空中血色的隐线,竟然缓缓消失了。
显然这血线是需要阵法或教众,躲在房屋中布设而成,这似乎是戈左的底牌之一,忽然被钟以岫破局,他脸色并不怎么好看。
翼虎张开巨大双翅带着她和戈左倒飞,羡泽听到他用西狄话暗骂一句。她万万没想到自己,能在这俩人一个不太熟、一个不认识的情况下,就当了被抢夺的娇弱含泪女人。
她虽然很想说“你们不要再打了,都做我的翅膀吧,我不介意你俩有色差!”但这会儿她在翼虎后背上快飞吐了——
能不能把她放在地上打,谁不死谁当她即将会被克死的老公。
但显然不行。因为连羡泽都感受到了背后的杀气,更何况戈左,她听到空中几声金玉相击的脆响,等她这迟钝的脑袋转回头去,一截冰剑已然刺穿了戈左的胸膛。
啊。怪不得他要用了金鳞。
恢复一部分力量的钟以岫,让这场争斗结束的如此快啊。
钟以岫宽袖被风吹得猎猎作响,鬓角略有寒霜,他凌空在戈左背后,手持冰剑,目光却落在她脸上。
他抿紧嘴唇,眼神褪去平日里的局促,显露出本来的洗练与峥嵘来,羡泽终于感觉到了一丝垂云君当年的风采。
只是他眉头微蹙,似愧疚,似担忧,这种杀人的理智干脆与他情绪的温柔不忍,叠加在一起,就像是他此刻柔软的指腹,紧握硬净的冰刃剑柄般……
而戈左驱使的数个镶嵌松石的飞锏,本来还要反击钟以岫,此刻随着主人中剑而朝地面上落去。
那截剑尖埋在戈左半穿的毛领之中,钟以岫甚至考虑到她被他紧紧抱着,那剑尖只是轻微压凹了她背后衣裳的程度,连线头都不会挑出来。
只是,横亘在她腰间的手,并没有松下去。
哦,她应该都能想到的。
看戈左纵贯身体的疤痕,估计是整个人都裂开过。
这都还能活,一剑算什么。
果然,他另一只手扯了扯那边毛领,露出被洞穿的伤口,血正顺着冰剑刺出的尖流淌到腹肌上,他笑出八颗牙齿,道:“还挺凉。”
钟以岫微微凝眉,立刻催发灵力。
砰一声,戈左喉咙中发出“嗬嗬”两声,从胸膛处,刺出无数朵冰花!他胸膛肌肤下血管凸起,多个冰晶刺穿肌肤,大团大团的血淌遍了腰腹。
他已经被扎得像个海胆了。
但戈左胸口震动得笑出声来,那冰刺被他的笑声震碎,簌簌落下。
忽然,胸膛背后涌出的鲜血仿佛是活物一般,汇流成粘软流淌的触足,在他胸口后背纠缠扭动,顺着背后的冰剑,急速攀附向钟以岫的手——
羡泽近距离看到这一切,头皮发麻。甚至有数个黏血触手搭在她肩膀上,灵活扭动……
呕。
钟以岫松开冰剑,瞬间冰剑化作无数碎片,但手腕与衣袖仍然是被戈左的鲜血触碰。
他腕子上像是被人生生剐掉一块肉似的血淋淋,而一小截水蛭般的黏血,还在他衣袖上攀附蠕动。
钟以岫抬手,衣袖被灵力齐齐切割,他拽了拽剩下的布料,遮掩了腕子上的血痕。
羡泽回头看时,余光忽然看到米粒大小的黑焰,就在戈左肋下。
那似乎是一处极小的刺伤,以他的痊愈能力,那刺伤应该很快便消失,可黑焰似乎不死不灭。戈左再生痊愈的速度和黑焰侵蚀燃烧的速度,达到了某种平衡,导致他肋下那星点黑焰,不断复生——
戈左似乎也意识到了这针眼大伤口的难缠之处,一直用手臂遮掩着……
与此同时,随着他胸膛前后无数血色触手舞动,本应该坠落在地的飞锏,角度刁钻地倒着飞上来,袭击向钟以岫。
钟以岫用了金鳞之后修为大增,可能恢复了全盛姿态的几成,他偏身躲开,抬手似乎想以纯粹且强大的灵力直接击飞戈左,抬掌瞬间却堪堪停了下来。
羡泽还在翼虎之上。
钟以岫变招更足够快,羡泽眼前再一闪,他身影已经出现在了翼虎近前,与她面对面,但钟以岫目光却和她双目错开了半分!
再下一秒,她只察觉到鬓侧一阵风闪过,戈左的脑袋,彻底垂在了她肩膀上——!
脖颈处只剩下一层油皮与身躯相连了!
钟以岫手中又是一把冰剑,上头沾着一层薄血。
……啊,好大儿的头都被砍下来了啊。
但,如钟以岫所预料的,断颈处喷出的鲜血,却没有四处洒落,而是变成数个更粗更粘稠的血色触手,他快掉了的脑袋搭在羡泽身上,笑起来:“垂云君还要杀吗?越杀血越是粘稠啊。”
夹在二人之间的羡泽忍不住蹙着轻声道:“……真的很恶心。”
戈左愣住。
羡泽伸手抓住了搭在她肩上的那根黏血触手:“能不能别搭在我肩膀上,又热又粘,夏天来癸水都没这么难受过。”
他碧色瞳孔缩了一下,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羡泽当这个被抢来抢去的角色已经当半天了,她已经想清楚了。
戈左的修为她抢不走,但钟以岫的他却可以慢慢想办法吃下去,现在钟以岫用了金鳞,实力也更强,还人傻好骗……
戈左的伤口处新生血肉,脑袋缓缓长回去,只剩下颈侧还有血口涌出一团蠕动的血色触手。他心里似乎真的被她嫌弃的话语伤害,笑容都有些维持不住,但习惯性的对她撒娇,又要夹子音开口:“妈妈,别嫌弃我嘛——”
“你为什么要提到血越来越粘稠?”羡泽打断他的话,笑起来:“难道,血会被稀释?”
她刚刚已经忍着疼运转周天很久了,灵海涨得她都想吐,她此刻不再收拢,灵力驱使着《悲问仙抄》,倾泻而出!
羡泽本以为自己的灵力,会在这二人之间看起来微不足道。却不知在旁人眼里看来,她却像是两座山之间映照着日光的溪流湖泊,散发出令人难以忽略的粼粼波光。
钟以岫认出她运转的功法,周身一震,不可置信。
羡泽鼻尖鬓角沁出细小的水珠,骤然一团水雾笼罩住了他们三人,大量水流涌入戈左的黏血之中,急速稀释着,血红色触手不断膨胀也变得透明——
果然,鲜血被稀释到一个临界点,触手再也维持不住形态,像是装在气球里的液体随着气球被戳破,血水四溅!
羡泽忽然感觉到,一只冰凉的手攥着她的手腕,将她从翼虎上拽出来,那手臂既坚定又守礼的圈住她后背。
是钟以岫!
羡泽立刻轻声道:“他肋下有伤,应当是弱点。”
水雾弥漫,她看不清楚钟以岫的神色,也没能看到戈左瞪大眼睛的震惊与失望。
钟以岫想说,杀他不需要知道他的弱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