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淡樱
山月微微一怔。
高维生物为什么不让玩家知道变异物是遭遇了什么才进入变异时代？
山月问她：“所以你才认为有高于你的未知强大生物的存在吗？”
柳航说：“这只是我的猜测，直到有一天，我证实了我的猜测。”
山月瞬间紧张起来。
她心里紧张极了，面色仍然未露出零星半点，仍旧在淡定地搜索着其他关键词，慢吞吞且无比认真地浏览信息。
“食物。”
柳航一字一句地说。
她说得很慢，仿佛每个字有千斤重。
山月没有贸然出声打断，安静地等着柳航继续说下去。
而柳航却迟迟没有开口，似乎在做心理建设。
她的沉默令山月更为好奇。
柳航已经是高级变异物了，虽然她没有说自己是什么等级的，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S级变异物，在变异物里已经是最高级的了，可遮天蔽日，无所不能，究竟是什么食物能让她回忆起来仍然需要勇气？
但转眼一想，山月又能理解了。
高维生物对低维生物是降维打击。
如同最初她在第一世界里见到热搜词条时，被深渊凝视的恐惧席卷全身，又像是高维生物清洗她记忆时，那一晚做的梦，巨物在浓雾里若隐若现，宛如足球场那般大的红色独眼凝视着渺小如尘埃的自己， SAN值骤降，思维被冻结，又旋即被拧碎，仿佛在短短几秒钟之内经历了人生中最恐怖的瞬间，再多几秒就会被吓得精神失常。
那是一种无法人为控制，或去阻止的，来自未知生物的降维精神攻击。
至今回忆起来，她仍然心有余悸。
山月反应过来，领主这是陷入了过往精神攻击的阴影里了。
她出声干扰：“食物是什么意思？是能吃的食物吗？”她转移了话题：“如果是食物的话，我的闺蜜凌枝或许跟未知生物能有共同话题，她很擅长烹饪，有机会你一定要尝尝她的手艺。她有烹饪天赋，是高维生物赋予她的，我们吃了能恢复体力，变异物似乎也很喜欢吃，在其他领地里，她烹饪出来的食物一直很受欢迎。”
她不知道心声和说话的语气能否一致，她特地在心里放轻放柔了语气，安抚着领主。
也许是山月的安抚起了作用，柳航再次开口：“最开始是在变异时代刚来临没多久的时候，我因为等级最高，自然而然成为这个领地的领主，我能感知到领地上的变异物在莫名消失，尤其是第一天，进化后的变异物突然消失了很多，他们是凭空消失的，我可以很确定不是离开了领地，是凭空消失的。因为是第一天，我并不清楚变异后会发生什么事，所以我没有放在心上。之后陆陆续续的，领地里每天都会有部分变异物凭空消失，我下定决心弄清楚他们究竟去哪里了……”
她停顿了一会，才继续说道：“第二十五天的时候，我发现一个凭空消失的变异物回来了，她是A级变异物，消失之前她是个活泼开朗的姑娘，回来后她变得疯疯癫癫，像是精神失常，她一直在重复说一句话。”
山月问：“是什么？”
柳航说：“大鱼吃小鱼。”
山月不由一怔。
她忽然就想起了崔栋。
在妆城副本里，崔栋发现了高维生物的存在，也变得疯疯癫癫，一直喃喃：“末日是个谎言。”
末日是个谎言。
大鱼吃小鱼。
此时，她又听领主说道：“但很奇怪的是，这样的状态只维持了不到半个小时，她忽然就恢复正常了。我去试探过她，她对于自己消失的事情，以及变得疯癫的半个小时，毫无印象。她的记忆仍然停留在她消失的那一天。”
山月忽问：“你是直接试探的吗？”
“变异物的称呼已经让我起疑了，领地上的变异物在我的眼皮底下接二连三地消失更让我警惕，而且我当时已经怀疑有一双我看不到的眼睛在凝视着我，我没有轻举妄动。我一边用我的幻化能力打造我想要的城市，一边召集人才假装要建设新城市，”大约是从恐惧里脱了身，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意气风发，“我手里有好几个科研人才，我虚心讨教，结合我的幻化能力，我研发了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只有我自己知道那是什么，别人，包括那一双眼，都没有察觉到，我研发的美容工具实则是一个能抓取所有踏入我的领地的生物的神经元细胞之间传递信息时产生的生物电信号，你可以理解为脑电波，也可以理解为心声……”
她顿了下，又说道：“我也没想到，我一个建筑设计师在变异时代后能改行当发明家，实在是变异之后的幻化能力太好用了！”
山月问：“你听到了高维生物的心声了吗？”
柳航说：“可以说有，也可以说没有，因为我听不懂，同个地区都分不同的方言，更何况是不同的物种，而且还有可能是比我们高维度的生物，但我可以确认的是，我听过祂们说话，是一种很难形容的声音，我无法破解祂们的语言，不过我可以从那些失踪又回来的变异物身上获取我想要的信息。”
她说：“你可以理解为我们这些进入变异时代的变异物，是祂们圈养的猪牛羊鸡，是祂们的食物。”
第131章
听到这个答案, 山月沉默了。
柳航问她：“很诧异对吗？”
山月却问她：“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是……”她很难用“食物”两个字去形容和自己类似的生物，顿了顿，才接上：“变异物出了意外吗？”
柳航惊讶于她的敏锐,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山月在极短的时间内理清了思路。
她说道：“如果变异物是高维生物的食物,而变异物在某种程度上又是不可再生的资源,尤其是像你这样高等级的变异物,在高维生物那里应该算是一种……”她又停顿了下，说：“高级食品,但是你还活着。”
柳航说：“有没有一种可能祂们进食得很慢？”
山月说：“我有想过这种可能,但是进食得很慢，只有两种可能性，一是食物本身不好吃,二是祂们拥有了更好的选择。可是不管是哪一种,在变异时代来临之初,你说大量的变异物消失,随后又有部分被送了回来,还清洗了记忆,所以我否定了这个推测,更倾向于……变异物可以食用,但是不适合食用。”
柳航再度惊讶于这个人类的聪慧。
她说道：“你的推测是正确的，我花了很长的时间才弄明白, 我们之所以会变异，是高维生物动的手脚，祂们运用了祂们文明里的不为人知的手段, 让我们发生变异，而变异的目的是为了食用，但是幸运的是, 这一场变异让我们变得强大了，对祂们而言，却是实验失败了，我们并不适合被祂们食用。”
山月捕捉到了关键词。
她提问：“实验是什么意思？祂们在做什么实验吗？”
柳航说：“变异时代就是祂们的实验，你可以想象成我们变异物是深海中的某种水生动物，祂们某一天发现了我们，试图添加到祂们的食谱里，于是开始大范围捕捉并加工，但是加工完成后发现并不适合食用，最后放弃实验。”
山月说：“我觉得逻辑不对，如果某一天，我们发现了深海中有一种水生动物，疑似可以食用，那么我们会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大范围捕捉，而是会尝试捕捉一两个，确认可以食用，才会大范围捕捉。”
柳航说：“那也可以说，小范围捕捉是它们的第一个实验，大范围才是第二个。”
山月说：“小范围捕捉失败了，你还会进行大范围捕捉吗？食物而已，还是不同维度的，如此大费周章地一而再再而三地进行实验，哪怕后来祂们的同伴一个接一个地死去，祂们也没放弃食用我们，古往今来，不同物种，能这么费劲心思的，要么是有利可图要么是为了生存，我不认为这是普普通通的食物链事件。”
山月又问：“变异物被吃只发生在变异时代的前期，对吗？”
柳航说：“祂们吃我们，只发生在变异时代后的第一个月，之后再也没有发生过变异物凭空消失的事情。祂们的实验失败了。之后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我也记不起是多久了，我再也没发现疑似高维生物的存在，我们安然无恙地活到了现在，直到半个月前，我又一次在我的领地里确切地感受到了高维生物的存在。”
山月说：“你发现祂们附身变异物里了对吗？你能听到祂们的心声吗？”
柳航说：“对，不止一个，人偶城外变异物数不胜数，祂们都没有选择，而是选择了人偶城内的变异物，两方阵营都有，只可惜我听不懂祂们在说什么，祂们交流的方式很特殊，但是我可以确认，祂们处于不同的身体里，也是可以进行信息交流的。我有些惶恐，不明白祂们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领地里，我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直到你的两个朋友进来了。”
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可思议。
“真的很难想象，变异时代之后竟然还有普通人类，更难以想象的是，你那两位朋友疑似得罪了高维生物，她们进入人偶城的时候，我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起初我以为是误入我领地里的人类，但很快我发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山月问：“是小枝的心声吗？”
小枝是她们闺蜜团里年纪最小的一个，也是她们之间最活泼的一个。领主如果能听到心声，大概率是听到小枝的心声。
柳航说：“是的，你的这位朋友非常能说，打从进了我的领地后，心理活动没有停下过，还一直在念叨，这个副本是干嘛的，连热搜词条都没有，怎么突然就进来了，天啦，救命呀，好多变异物，他们不会吃掉我吧？不行，我不能被吃掉，那群高维生物休想拿我威胁月月！”
柳航没见过心理活动如此活跃的生物。
她仿佛不会累，哪怕在做着事情，防着周围黑方阵营的变异物，她也无时无刻不在心里说话，似乎如此就能给自己打气。
柳航说：“她一直在重复不能当人质，不能让你和另外一个朋友因此受到威胁。多亏你这个叫凌枝的朋友，我才知道你们是玩家，而我们被你们称之为副本，你们还有天赋和技能，我们所在的领地于你们而言，是一个热搜事件。”
山月说：“你没有很惊讶。”
柳航说：“嗯，你有句话我很认同，我是进化的变异物种，你是没进化的普通人，归根结底，我们都是命运共同体，变异物种是高维生物的第一次实验，那么你们玩家，应该是高维生物的第二次实验……”
柳航顿了下，说道：“我们进化前也是人类，高维生物没有直接吃掉我们，而是先让我们变异，可见祂们认为进化后的我们才适合食用，但是实验失败了，而现在祂们又在你们人类上做实验……已知无法食用，所以放弃让你们变异，但又耗费更大的心思和精力，打造第二世界，并且将之前的失败实验品再次利用，变成热搜世界，祂们放弃食用你们，却给予你们类似变异后的天赋和技能，甚至不惜以身入局，可见祂们在你们身上得到了想要的利益……”
柳航喃喃：“是什么利益？”
山月说：“人所追求的利益，无非财权色。”
柳航说：“变异物追求的利益，无非等级和力量。”
山月说：“高维生物拥有至高无上的力量，祂们在低维生物身上能获得什么？吃你们也真的是单纯的口腹之欲吗？换个角度思考，你会为了吃的，在随手就能捏死的生物上费这么多心思吗？”
山月的观点仍然没有变。
古往今来，不惜生命也要继续下去的，要么是巨大的利益要么是为了生存。
这话倒是给柳航提供了一个新的思路，她说：“部分对吃有追求的变异物可能会，但剩下的绝对不会。”
山月说：“对，这不是一个两个，小部分群体的事情，这么大规模的，且高维生物前仆后继地过来，还维持了很长时间……”她一顿，又改口说道：“先不论高维生物的时间和我们低维生物的时间概念是否一样，不管一样与否，不可否认的是，祂们在我们身上耗费了大量的精力和时间。”
柳航忽然问：“你知道斗蛐蛐吗？”
山月说：“你觉得我们是蛐蛐？”
柳航说：“不管是人也好，变异物也好，祂们设置不同世界作为场地，让我们成为对立的双方，就像是两个蛐蛐，而祂们坐在看台上，看我们斗个你死我活。祂们很有可能下了赌注，赢的那一方能得到巨大的利益，所以才会亲自下场操控蛐蛐，但又因为斗蛐蛐的规则，所以也不能让其他高维生物发现自己下场操控蛐蛐。”
对于“斗蛐蛐”的说法，山月很早就有过这样的推测。
如今领主说出来，山月并不意外。
只是，她总觉得好像漏了点什么。
柳航总结说道：“如果我们变异物世界，也就是你们口中的热搜世界，是高维生物的第一场实验，那么和我们极其相似的你们，就是高维生物的第二场试验，祂们放弃了吃我们，选择了将我们变成有利可图的蛐蛐。而你触犯了祂们的利益，所以被投放到我的领地里，祂们要以合理的方式将你杀掉。”
说到这里，柳航内心忽然起了一丝杀意。
未知的生物显然拥有无比强大的力量，她于祂们而言，是砧板上的鱼肉。而她的领地已经风平浪静了许久，她可以轻而易举就杀死山月，成为胜利的蛐蛐，再次过上假装不知道祂们的存在且相安无恙的日子。
此刻，山月就在她的领地上。
她可以非常清晰地感知到她的存在，甚至能听到她强而有力的心跳声。
她压根儿不需要伸出手，只要颁发一两条新规定，就能将山月斩杀掉，从此不会再有人知道她的秘密。
变异物的时间已经静止，没有变异物知道寿命的尽头在哪里，她还有很多的时间去搞科研，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能一跃成为高级文明，与未知的高维生物抗衡。
第132章
山月忽然说道：“高维生物始终无法理解我们的思维, 否则祂们不会让我来这个副本的。”
柳航的思绪被打断，不动声色地问：“怎么说？”
山月说道：“如果祂们让我去了其他领地，遇上一个知道高维生物秘密的领主, a很可能会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把我干掉, a又可以继续若无其事地活下去，毕竟那是高维生物,很有可能拼尽全力都无法撼动祂们的一根毫毛,这么吃力不讨好还必输的事情，只要有点脑子都知道最好的解决方式是杀掉我，这样的话,这一场斗蛐蛐比赛分出了结果,高维生物也不会继续留意a的领地了。或许a的心里还会有一丝愧疚,继而产生,面对强大的力量, a也毫无胜算,不是你死就是我死,总得死一个,那不能死我自己吧，人也好,变异物也好，都是有私心的，但是高维生物却偏偏选择了你的领地, 可见祂们根本不了解你。”
她继续说道：“一个曾经遭遇过被舆论操控生命的你，艰难地摆脱了困境，涅槃重生后又怎么甘心再次沦为被高维生物操控的人偶？你是自由的,你的灵魂也是自由的，你创建了没有网暴的理想王国，你拥有崇高的意志，势必不会睁只眼闭只眼，只求得过且过，不然你也不会无声地抗争，你我也不会有今日的对话。”
柳航内心震撼，甚至因为这些话心里为那一丝杀意产生了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