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漠小兰
忽然之间,耳畔如有风过。顾淼脸色一变,本能地伏低了哂,扬声对一侧的高檀道:“小心!”二人朝溪畔较远的一侧闪身而去。
话音将落,几支凭空而降的羽箭落在了他们先前站立的位置。
有人!
有埋伏!
什么人!
顾淼立刻摸到了背上挂着的木弓,侧目看去,高檀的目光亦朝羽箭来源处望去。
下一刻,几支羽箭再度朝二人射来。
二人脚下不停,朝林深树密处奔去,虽是初春,但枝杈遮掩下,羽箭也不易射中。
他们疾奔了片刻,身后响起了脚步声与马蹄声。听上去,来人似乎不少!
顾淼扭头望去,见到了他们身上北项人的装束。
“是北项人。”高檀低声道。
顾淼的确万万没想到,北项人竟真如此穷追不舍,追到此地来。
不过,他们既然能下来,那么也就说明,这条路便是出去的生路!
她加快了脚步,打算绕过树林,朝北项人来的方向奔去。
高檀与她并肩而行,仿佛是知晓了她的意图,跟随着她,往西侧转去。
身后的蹄音越来越近,“站住!”间或传来几声暴露的大吼。
羽箭接踵而至。
顾淼回身拉弓放箭,可她的木箭不快,加之寡不敌众。
马上的北项人险险躲过箭矢,狠夹马腹,朝他们二人冲来。
避无可避,恰在此际,不远处的林中忽地惊起一群黑羽飞鸟,她侧耳倾听,听到马蹄声隆隆作响。
又来了另一伙人!
追赶而来的北项人面上露出惊诧之色。
不是同一伙人!
顾淼侧身望去,一群黑衣人从林中涌出,约莫有数十人,比北项人还多,为首之人,面若美玉,眼波却柔。
高宴!
顾淼不由地瞪大了眼。
他竟真找来了此地!
当日她眼盲之时,见到赵若虚后,她曾悄悄叮嘱他送信去凉危,将她眼盲之事告知于他。
没想到,赵若虚真的差人找到了高宴!
两队人马立刻刀剑相向,北项人见到来者众多,手上又占不到半分便宜,不过小半刻过后,便心生退意,朝东侧撤去。
高宴带来的人并未去追。
马蹄声远去过后,高宴方才翻身落马,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阵顾淼。
他笑道:“想来,你的眼睛是好了?”
顾淼颔首,只问:“你如何找到此地?”
高宴不答,目光转向她身侧的高檀。
高檀的表情漠然,眼神陌生地望了他一眼。
高宴笑问:“他又是怎么回事?”
顾淼心头一个激灵,忙道:“坠崖以后,这位高公子便失忆了,他不记得他姓谁名何,又是来自何地。”
高宴“哦”了一声,笑眯眯道:“原来如此。”
高檀不再看他,转而问顾淼道:“李姑娘认识他?”
高宴挑了挑眉,亦望向顾淼:“李姑娘,不若同他说一说,你我二人究竟是何渊源?”
顾淼念头急转,索性答道:“这位公子是我的旧识,今日特来相救。”
高檀听罢,拱手道:“多谢公子大义。”
高宴唇边的笑意淡了,不再多言,让人牵了两匹马给二人。
他带人下了山崖,自然晓得上山的路。
日影缓缓西斜,直至傍晚,他们终于走到了开阔的平地之上。
高宴打马,行到顾淼身侧,回头看了看离他们不近不远的高檀,压低声,笑道:“他现在是个傻子,此时不占他便宜,何时再占?你就甘心这么骗着他,顺着他,你我还不如趁早走了,容他自生自灭。不若然,等他往后想起来了,你便是想走也走不成了。”
第102章 强人所难
高宴引众人去的地方距离渡城不远,同革铎的藏身处类似,这里似乎原来也是一处马堡,只是他们来时,原本的马厩早已空了,早春的浅草稀稀落落。
他们住的地方也是帐篷。
顾淼独自住了一处较小的帐篷,其余人,连同高宴的随扈都暂时居在三顶巨大的帐篷中,而高宴说的要占高檀的便宜,也不只是说笑而已。
他在处处刁难高檀。
“高公子,草料仿佛又空了,烦劳你再跑一趟,往马厩再添些干草。”
这样的差事,这几日高宴已经“烦劳”过高檀数回了,而高檀似乎也全盘接受,毫无怨言。
如同他们从前在湖阳一般,高宴在挑刺。
奇怪的是,顾淼看不明白高檀究竟是不是在隐忍,他如此骄矜,从前对于高宴百般忍耐,是迫不得已,可也瞧得出他身上的傲骨。
可是,眼前的高檀似乎波澜不惊,只是平静地朝高宴拱了拱手,便要转身而去。
“等等。”高宴挑了挑眉,又叫住了他,“高公子,打算还要在此地逗留到几时?既已从崖底顺利出来,高公子还是早些南下,兴许能遇到认出公子的人,早日归家。”
这样的说辞,顾淼这几日也听了不少。
说到底,这里是高宴的地盘,他们都是“寄人篱下”。
高檀听罢,面色不变,道:“多谢大公子收留,公子之恩,来日定然相报。只是如今,某伤势初愈,尚需将养,蒙公子不弃。”说着,他扭头看了看身侧的顾淼,“某与李姑娘跌落崖底之下,亦是生死之交,某亦想将李姑娘安全送回李家。”
“不用了。”顾淼不是第一次听到他口中这般说辞,也不是第一次直白地拒绝他了。
高檀微微一笑,不再多言,转身撩开帐帘,朝马厩的方向而去。
“你说他是真傻还是假傻?”待到脚步声远了,高宴方问道。
“你们都是姓高的,你说他是真傻还是假傻?”起初,顾淼察言观色,无时无刻不在揣测高檀究竟是不是真地失了忆,可是猜来猜去,她才恍然大悟,自己竟又如同过去一般猜测他的心思。
说起来,如今的高檀失没失忆,又与她有何干系。
高宴笑了一声,审视的目光向她投来,语调嘲讽道:“你到了北项过后就见到了高檀是不是,我猜,是他在小葛木那里救了你,怎么,朝夕相处过后,你们变得难舍难分了?”
顾淼皱了皱眉:“是你没本事打发他走,不必将气撒在我身上,前日我便说了,我的眼睛已经好了,你许我一匹马,我自去便是。”
高宴以手扶额,又笑一声:“李姑娘,好大的脾气,唤我来救人的是你,闹着要走的又是你,我一路舟车劳顿,披星戴月,你半分都不感激么?”
“自然感激,如此大恩,改日定要报答,只是我尚还有要事要办,实在无法在此久留。”说着,顾淼朝他抱拳一拜。
高宴敛了笑意:“你还是要去找你爹。”他朝她走近了一步,“渡城如今是高恭的人,如此局势,周段陵能来,定然不是等闲之辈。他都找不到你爹,你独身一人又要上哪里去找。”
高恭的人来得如此快,令顾淼始料未及,可是转念一想,兴许这也是高宴能够这么快赶来的原因。
他和高恭,不,至少是高恭的人,尚还有联系。
顾淼道:“我得尽快找到他,无论多难,也要去找。”
高宴眯了眯眼:“你觉得他有性命之忧?顾大将军骁勇善战,既然能从北项手中逃出生天,肯定会蛰伏一段时日,重整旧部,难道你要回邺城去等他?”
顾淼最初也是如此打算,可是当日在崖畔,即便匆匆一瞥,她依旧看得清清楚楚,顾闯吞下了白瓶中的药丸,继而狂性大发。
细细想来,前世亦是如此,阿爹不知从何时起,性情大变,阴晴不定,急功近利,暴虐非常。
一念至此,顾淼心中沉沉一落,这其中是不是也是顾闯当年杀害碧阿奴的原因,是不是也是他执意要杀孔聚的原因……
她不能在此虚度时日,她得尽快找到他。
“我打算先在渡城周围找一找,我与阿爹有我从小约定过的记号,我要寻他,自与周段陵寻他大不相同。”顾淼退后了半步,直直凝视高宴的眼睛,“还是说,你与高恭和好了,此番救我,是为邀功,倘若你手中有我,自然也能钳制阿爹。”
高宴的瞳孔骤然一缩,他的神情冷了下来,旋即,却大笑了两声:“你就是这般想我的?”
他朝前迈了一步,步步紧逼。
“你的性子倒是和高檀越来越像了,怎么,同他呆在一处呆得久了,也学了他几分狡诈的性子。他不信旁人,李姑娘如今也不肯信我了。”
顾淼后退了一步,高宴再度欺身上前。
“不是你让我来救你么,如今说翻脸就翻脸,李姑娘从前可不是这样的性子。”
顾淼皱紧了眉头,推开了高宴。
“你有恩于我,我自然改日要报,可是当务之急,是我要去寻我阿爹,无论你如何说,我都要走。”
“你……”高宴脸色乍变,正欲再言,却听身侧传来高檀的声音:“李姑娘。”
二人扭头望去,只见高檀不知何时已掀帘而入,神色惊诧地望向顾淼:“李姑娘可是遇到了难处?”
顾淼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答,不晓得高檀究竟听去了多少。
高檀怀疑的目光转向高宴:“公子,真与李姑娘是旧识?”
高宴笑了一声:“不过是嬉闹几句,高公子不必放在心上,我与李姑娘认识的日子可比你长多了。”
高檀抿了抿唇,再度望向顾淼,语调恳切道:“若是李姑娘真想走,我便与李姑娘一同走,你若寻人,我亦可相助,报答你的恩情。”
顾淼正欲摇头,耳边却听高宴冷笑了一声:“怎么,先前高公子不还说伤势初愈,尚需将养,蒙公子不弃,转眼便要走了。”他的目光在高檀与顾淼间逡巡了片刻,“高公子许是不知,李姑娘可是有婚约之人,孤男寡女,蒙难之时,不提便是,如今你们在一同上路,自然便是于不合了。”
高檀表情未变,只答道:“李姑娘有恩于我,我自要知恩图报,何来于不合。”他扭头,再看顾淼,徐徐道,“想来李姑娘订立婚约之人,亦非气量狭窄之人,倘若真斤斤计较,李姑娘还要三思。”
顾淼狐疑地望了一眼高檀,印象之中的高檀决然不会说这样的话。他对于旁人的事情,过问得甚少,更何况如此肆意地评论他人。
“你不必随我走。你留在此处养伤,养好伤以后,往南去寻亲,知恩图报,倒也不必。”
高檀不答,反而再度望向高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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