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漠小兰
可朝中大大小小诸事,慎王无一不知。
就连丞相,他的亲舅舅,也唯慎王马首是瞻。
梁佑不忿又不解。
终于在天佑八年,这一年,他微服私访要去邺城。
出门之前,谢丞相与帝师崔棠本百般阻挠,说什么邺城太远,舟车劳顿,恐暑热太盛,并且北地毗邻北项,恐有埋伏。
他苦苦说了数月,都说不通,可忽然有一天二人便答应了他的“微服私访”。
于是,梁佑带着一众侍卫,乔装打扮,一路走马观花,走走停停地到了邺城之时,已过去了月余。
梁佑终于见到了高檀。
他进了慎王府的花厅,四下无人伺候,唯有一人立于花厅。
他长身玉立,身上着常服,雨过天青色深衣,袖纹若三道水痕。
“你就是高檀?”
“正是。”
梁佑仰头再问:“见到朕,你为何不拜?”
不料他反问道:“我为何要拜?”
“放肆。”梁佑生气道,“你是臣,我是君,你便要拜我。”
高檀于是伏低了身,平视他的眼。
梁佑虽然比寻常人家的小孩要高出不少,可是面对高檀,他自觉自己实在居于下风。
他耳边听高檀道:“你我二人在此,何必拘泥于虚礼。”
梁佑更觉气恼,可他也劝告自己不能中了他的圈套,于是暗自深呼吸了几次,转而问道:“你知道朕为何称你为‘慎’王么?”
“哦,这我倒有所不知,我是自己选了‘慎’字。”
事实的确如此。
他当时太小了,将出生还不足周岁。
高檀便恬不知耻地封自己为慎王了。
梁佑心有不甘地又问道:“朕微服私访而来,听说慎王似乎与顾将军多有龃龉?”
高檀微微一笑:“哦?我与夫人琴瑟和谐,有何龃龉。”
梁佑自觉终于占了上风,狡黠一笑道:“朕说的是顾老将军,在康安的顾将军。”
高檀面色不变:“这我倒没听说过。”
“你胡说!”梁佑忍不住道,“他们都说是顾大将军弄瞎了你的一双眼,因此你才抢了他的女儿做夫人。”
高檀敛了笑意:“你听何人说的?你身旁的宦官说的?”
梁佑面上一僵,莫名感到有些害怕,否认道:“不,我……我是听路上的人说的。”
“原来如此,你不必在意道听途说,随崔先生多读书,方是紧要。”
梁佑脸上一热,扬声道:“高檀,朕今日来,就是想告诉你,总有一天我会长大,而你也会老的。”
“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
“不,我的意思是说,你不可能永远压我一头,我不可能永远听你的!”
高檀听罢,颔首道:“你说的倒也不错。”
梁佑愣住了:“真的?”
话音落下,几声足音响起,梁佑扭头去看,只见花厅又进来一个美人儿。
她一身红裙,乌发上斜插了一柄黑玉笄。
他在细细看她,而她也在目不转睛地打量他。
“你又是谁?”梁佑问道。
顾淼并未从小皇帝脸上看出齐良的影子,心中颇有几分失望。
兴许是被他瞧出了她的失望。
小皇帝拉长了一张小脸,仰头问道:“朕问你话,你又是谁?”
“顾淼。”
梁佑恍然大悟,“你就是顾淼。”顿了顿又说,“我看你长得不像顾将军。”
顾淼笑了:“我看你也长得不像齐……先帝。”
梁佑有些不高兴了,面前的这两个人,谁都不会说好话哄他。
他背过手去,在花厅中踱了几步,问道:“我今晚就住这儿?”
顾淼点头道:“正是。你住上三日,便可打道回府了。”
梁佑瞪大了眼:“为何才三日,起初说好了,可以住半月。”
顾淼反问道:“你不会弓马骑射,留在这里有何用?”
梁佑双手抱胸,气鼓鼓道:“谁与你说,我不会弓马骑射。”
顾淼笑道:“那你随我去马场?”
“去就去!”
梁佑如愿地在邺城停留了半月,临别启程之际,他的心中忽然生出了几分不舍。
不,他肯定不是舍不得这里。
隔着一道车帘,梁佑坐在车里,车外立着慎王和顾将军。
“朕要走了。”他仰头道。
“慢走。”顾淼答道,而慎王却没说话。
梁佑望向慎王,重复道:“朕要走了。”
高檀方才道:“保重。”
梁佑生气地一把扯下了车帘。
待到马车渐行渐远,顾淼方才朗声而笑。
高檀回头问:“有何可笑?”
顾淼答道:“只是想起了一个故事,你从前同我讲过的故事。”
高檀默然须臾:“是恶犬与鹿的故事。”
顾淼点头:“正是。”
一个村庄里原本有鹿,后来又来了恶犬,因为恶犬,鹿才变得警觉与迅捷。
“你说梁佑是鹿,而我是犬?”
顾淼摇摇头,恶犬与鹿像是曾经的谢朗与高檀,而如今的高檀与梁佑却并非如此。
“倘若梁佑是鹿,你便也是鹿,不过你是假装鹿蒙虎皮,引火上身。”她笑了一声,话音渐低,“只是不晓得往后梁佑会不会领你的情?”
高檀随之一笑:“领情如何,不领情又如何,但求俯仰无愧。”
便是他不领情,往后他也有让他领情的办法。
上一篇:被白切黑男配反攻略了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