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临天
“水为泽,雷为破,这一卦与雷水解相连,也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意思。”
“殷家姐姐尚有一丝生机。”
沈旭的脸色缓和了些许:“继续。”
“卦爻所示,殷家姐姐是心甘情愿,以身赴死。她宁愿沦落风尘,也咬牙活下来了,为何现在却要一心赴死?”
方才顾知灼看到顾琰眼含恨意的时候,才蓦地想起。
因为恨而活。
因为恨而死。
沈旭一把捏住算筹,他的掌心流血不止,但他丝毫没有在意,任由算筹慢慢浸染成鲜红色。
“喵呜。”
沈猫似乎能够感觉到他的心绪,乖乖地紧贴着他。
“本座……知道了。”
他活着,姐姐也活着。
他活得有多难,姐姐自然也会活得有多难。
“能让姐姐甘愿赴死,只有一种可能。”
“是本座钻牛角尖了。”
沈旭放开手,算筹掉到了地上。
他双眸含着一抹阴戾的光,有如藏身在阴暗中的野兽,默默地露出了毒牙。
顾知灼仿若未觉,继续道:“晋王只能让人身首异处,不会叫人魂飞魄散。”
“除非有道门中人介入其中。”
“长风。”
在殷家姐姐的事上,她前后接连起过几卦,卦卦都是含糊不清的,卦象更是一连几变。
甚至连罗盘也是磁针不停,这是“卦爻不受”的意思,天道在蒙敝她的双眼,不愿意让她窥见天机。
天道只会在事涉季南珂时,格外的偏心。殷家姐姐的死,应当是天道为了季南珂而特意准备的。
是天命所向。
必死无遗。
所以,沈旭倾锦衣卫之力也找不到她,哪怕现在真的把全京城的伎子都集中起来,肯定也会出现各种各样的干扰,功亏一篑,白费时机。
她简单地解释后,问道:“督主,您愿信我的话,就赌一下这一线生机。”
“釜底抽薪。”
顾知灼五指合并,似利剑,一挥而下。
她唇角弯起,有一种自信的坦然。
自打重生以后,她和天道就一直对抗到现在,也隐隐窥到了一些门道。
沈旭的马车就停在仪门。
他一脚踏上马车,回首说了一句:“好。”
顾知灼莞尔一笑:“先把猫给我。”
沈旭干脆利落地提起猫的后脖颈,从车窗丢了出去。
“走。”
盛江坐上车橼,马车一出镇国公府,沈旭吩咐了一个随车的小内侍回趟东厂调人,并道:“让乌伤去准备一道圣旨。”
“去晋王府。”
马车很快就开动了起来,直奔晋王府。
但厂卫的速度更快,等到沈旭到晋王府的时候,上百个戴着小尖帽的东厂番子和着飞鱼服的锦衣卫已经候着了。
“督主。”
齐声一致地见礼。
抄家的活儿做多了,他们一来先把路给封上,闲杂人等不得进出。
“督主。”
乌伤走到马车旁,把一卷明黄色的圣旨递到沈旭的手中。
“这是拟好的圣旨。”
沈旭随手往茶几上一扔:”敲门。”
一声令下,乌伤上前叩响了晋王府的门,门房一见这阵仗,简直明晃晃地写着“来者不善”,哪里敢开门。但若是只等着对方开门才进去,就不是东厂的作风了。
乌伤特别礼貌地叩了三回,往后走了一步,板着脸道:“砸。”
咚!
几个身形粗壮的厂卫一同朝着朱红色大门撞了过去。
咚!
亲王府的大门要比普通勋贵家的更加厚实,而再厚实也经不起这样持续不断的冲撞,没几下,大门终于撑不住了,摇摇欲坠。
门房的管事在里头吓傻了,慌慌张张道:“快,快去禀报王爷!”
“王爷不在府里。”
“世子爷!”
“世子爷病着。”
“王妃,二爷,三爷,谁都行……快啊。“
晋王府富贵久了,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
就算上回镇国公世子带人打上门,也只是一群半大的小子而已。
管事歇斯底里地乱喊乱叫,小厮和婆子们乱哄哄地散作一团。
咚!
在又一次的撞击中,大门轰然倒下。
一众厂卫列着整齐的队型冲了进来,挡开了过来阻拦的小厮们,紧跟着的,是一辆华贵的黑漆马车。
“拿下。”
一把阴柔的嗓音从马车里响起。
沈旭甚至都没有露面,训练有素的厂卫训练有素的四散开来。
搜拿抄家的差事,东厂是做惯了的,乌伤几句一调拨,不一会儿功夫,就把周围的闲杂人等全都控制住了。
“督主,门房说,长风近日都没有外出。”
乌伤问过门房的管事,刚过来禀了两句,王府的侍卫就赶了过来。
亲王府的侍卫不同于普通勋贵人家的护卫,都是出自禁军,有品阶的,按律,亲王可以有三百侍卫,允许佩剑,使用弓弩,侍卫们一围过来,所有的弓箭全都对准了他们。
侍卫长虎视眈眈地说道:“这里是晋王府,就算东厂也不配在此放肆。”
“待我家王爷回来,必要向东厂讨个说法。”
“无故擅闯者,格杀勿论。”
他说着,又警惕地注视着马车,暗自揣测里头会是谁。
沈旭背靠着一个大迎枕,指腹慢慢摩挲着腕间坠着的小玉牌。
他的眼尾略挑,眼角布满腥红,艳色无双的桃花眼中,少了一些水光莹莹的潋滟,取而代之的是浸染着鲜血的暴戾。
连小玉牌上的静心符都快压制不住这股子戾气。
他启唇,嘴角是一抹似有若无的笑。
“格杀勿论。 ”
他的声音不轻不重,也足以让在外头的乌伤听清了,乌伤应诺的同时抬起了右手。
盛江站在马车旁,不屑地在心中连连冷哼,督主这几个月来手段稍微温和了一点,就有人得寸进尺地以为厂卫全是吃素的。
什么样的勋贵府邸他们没抄过,唔,好像王府没抄过,不过没关系。
凡事总得有个开始。
嗖!
伴随冲天炮的一声嗡鸣,站在最外围手持长弓的侍卫们在同一时间被一刀割破了喉咙,手起刀落,又快又狠,丝毫不见拖泥带水。
血溅四方。
丫鬟小厮们惊叫着四散奔逃
十个番子从这些尸体上踏过,站在了侍卫们的后头,他们手中的刀刚刚归鞘。
侍卫们哪里见过这样血腥的场面,连招呼都不打一声,说动手就动手,说杀人就杀人。
这里是晋王府!
侍卫长稍好些,他深吸了一口气,下令道:“上……”
他刚扬起手,一支长箭后发先至,从他掌心穿过,紧跟着,另一箭,射穿了喉咙。
他双目圆瞪,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没有说完的话消散在了喉间。
侍卫们刚刚才把武器举起来,动作停滞在了半空中,不知道是该进还是该退。
“缴械。”
乌伤冷声数数:“一,二……”
“三”字还未出口,砰,第一个侍卫放下了佩剑,紧跟着,一把把剑尽数被丢在了地上。
乌伤打了个手势,一拨厂卫迅速把侍卫们绑了起来,而其他人没有受到任何干扰的,该干什么干什么。
还不到一盏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