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临天
这十年来,她做过的最美好的梦,也就是害了殷家的人会血债血偿,殷家可以一扫冤屈。
仅此而已。
到了那个时候,她也死而瞑目。
能再见到弟弟已经是上天垂怜了,没想到……
“县主,这些都是殷家当年被抄没的产业,您看看。”
钟福笑得和善,递上了一本册子。
殷惜颜飞快地翻看了一遍,这些确实全都是殷家的东西,她没有一天忘记过。
殷家在被以马匪之名定罪后,诺大的家业后来也被朝廷查抄了,弟弟在离京前说过,会让人都还回来的。
真的,全都还回来了。
殷惜颜用手指珍惜地抚过册子,控制不住指尖的颤抖。
这些全都是爹爹和娘亲的心血,尤其是马场,是殷家赖以立族的祖产。
终于又回到了他们姐弟的手里。
弟弟一定会高兴的。
弟弟从前最喜欢的就是和她一块儿去马场,策马奔驰,弟弟兴奋地说,他要成为英雄,以一己之身救万民。
她想到了当年那个坐在马背上,皎皎如月,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泪水充盈眼眶,不知不觉地顺着殷惜颜布满伤疤的脸颊滑落。
一滴一滴落在了册子上,晕开了上头的“马场”二字。
第184章
哎哟喂!
钟福快吓哭了。
是自己说错什么了吗?完了完了, 脑袋要没了。不知道没了脑袋还能不能当差,闽州新进贡来一座座钟,听说里头有鸟儿, 他还没见……
“钟公公。”顾知灼恰到好处地打断了他乱七八糟的思绪,“你接着说。”
钟福抖了抖双肩, 他忘记说到哪儿了。
顾知灼点了点册子, 钟福想起来了,连忙说道:“县主。时间毕竟有些久,还有一些或是查不出去处,或是已经几经易主,难以找回。依太孙令,这些是给您的补偿, 您看看。”
他殷勤地又奉上了一本册子,里头罗列的全是从皇帝的私库中精心挑选出来的稀罕物。
殷惜颜的泪水还在睫上挂着,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翻开册子。
看着看着, 不禁瞠目结舌。
这补偿是不是太多了?
幼时, 殷惜颜出身富庶,哪怕只是看册上的名字和图,也能猜到这一件件都是珍品, 甚至是孤品。
这本册子在她手中重若千钧,几乎快要掉下来了。
顾知灼用手轻轻盖住她的手背,稳稳地合上了册子。
她含笑问道:“县主府都备好了没?”
“是。”钟福笑容满面道, “县主搬进去就能住。县主, 您什么时候搬家?”
钟福记着乌伤的嘱咐,务必要问问她什么时候搬,他们过来帮忙。
殷惜颜看向了顾知灼。
她并非遇事踌躇之人, 只不过,在风尘中挣扎长大,这一出出的还是远远超出了她的认知,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顾知灼说道:“我帮殷姐姐搬家,你们不用忙了。”
“是。”
钟福犹豫了一下,恭顺地应了,最后又把一本房契留了下来。这是县主府的房契。
顾知灼示意晴眉把人送出去。
对于内廷而言,晴眉是自己人,钟福的态度轻松了不少。
顾知灼看了一眼房契,抚掌道:“殷姐姐,这里我认得,以前是武安侯府的一个别院,我记得是个五进的宅子。武安侯府被查抄后,充入了国库。”
“应当重新修整过了,你住进去后,再慢慢按你喜欢的布置就成。”
朝廷恩赐府邸宅子,赐的都是查抄罚没的,毕竟重新盖,一来时间久一年半载都盖不完,二来京城也没有太多的空地,还需要让百姓搬迁什么的,过于劳民伤财。
要修缮县主府,再加上殷惜颜得卧床休养一个月不能走动,册封令旨才会拖到现在。
顾知灼特意慢慢地归拢整理着几本册子,给她时间平复心绪。
不多时,晴眉回来了,和她前后脚一起回来的还有听怜。
她刚刚在前头唱曲,看到有官差直奔小跨院,还有好些人来打听归娘。她生怕归娘出了什么事,匆匆忙忙唱完了曲就赶了回来。
晴眉低声附耳禀道:“姑娘,门口有不少人围着,是各府打探消息的家丁,装作是看热闹的百姓,钟公公走后,不少人都离开回去禀报了,也有人在向掌柜打听,还有人偷偷摸摸地想往里头走,让……”主子暗留的人“拦下了。”
顾知灼颔首。
她把几本册子一并交还给殷惜颜,房契放在最上头,含笑道:“殷姐姐,不如今日就搬吧。”
住在这儿,她倒是无所谓,就是这一波波人来来往往的,指不定会冲撞到殷姐姐。
殷惜颜抱着册子,贴在胸口,感受着心脏在跳动。
顾知灼愉悦道:“我们现在就搬,一会儿你再留我吃顿暖房饭。”
殷惜颜莞尔一笑,一口答应了下来。
“听怜姐姐。”
殷惜颜叫住了听怜,“你要不要和我一起住过去。”
“我?”
听怜吓了一跳,指着自己。
归娘找到了弟弟,也平反了,以后不用再过这种流落风尘的日子,这比什么都好。
听怜打小被卖进花舫,哪怕自赎己身,贱籍两个字也会跟她们一辈子。她看多了周围姐妹们的遭遇,早已心灰意冷,
这么些年来,归娘是她见过的归宿最好,她打从心底里为归娘高兴,这仿佛也是在鼓励着她,继续走下去,她也许也能走出一片坦途。
“你和我一起住吧。”
听怜连忙道:“不行不行,我是什么身份。”
“你是什么身份,我也是什么身份。”对于过去,殷惜颜从来都不觉得有什么难以对人言,“我一个人住也无趣,你就当陪陪我好不好?”
殷惜颜主动挽着她的胳膊,听怜想到一窝蜂跑来打听归娘的人,也生怕她脾气好,一个人住着会被人欺负。
她应了,心想就陪归娘住几日,等归娘弟弟回来,她再住回来。
搬家搬得相当得顺利。
殷惜颜从前居无定所,除了几身换洗衣裳和琵琶外,几乎什么也没有,听怜也是。
只需要一辆马车就够了。
顾知灼把她们送了过去,谢应忱让工部修缮县主府时,并没有安排下人,仅仅只是知会了乌伤一声。
这宅子里头里里外外的人全都是乌伤安排的,谢应忱也没有过问过来历。
县主的黑底红字牌匾高高地挂着,黑漆崭新,仿佛还能隐约闻到一股漆味。
武安侯府因贪墨军饷被查抄,府中素日奢靡,这座别院更是景致极佳,颇有些江南园林之风。至少里头的假山湖石亭台楼阁都要比公子家好看多了。
唔。
公子家空空荡荡的,能娶到媳妇真是不容易!
这么一想,顾知灼高兴了。
也不知道商心雁大家到京城了没,过两天去问问,请她去设计一下。
顾知灼帮着她们俩安顿好,又吃了顿暖房饭,交代了殷惜颜接下来日日要喝的药,离开的时候已是黄昏。
她抱着猫坐在马车里,晴眉从车橼走了过来:“姑娘,你看外头。”
顾知灼撩开车帘,县主府的对面三三两两站着不少人,这是见她们从天熹楼搬走,又跟了过来?
“停。”
顾知灼跳下马车,目光一扫。
就见一个家丁打扮的正在侃侃而谈:“这种小门小户出来的,能见过什么世面,到时候给门房塞些银子,就混进去了……”
“混进去,然后呢?”
听到有人问,家丁道:“你怎么连这都不懂……”
说着话,他扭头一看,竟是个通体气派富贵的陌生姑娘,一下子就哑了声。
顾知灼弯了弯嘴角:“你跟我说说,混进去,打算做什么?”
一旁有人拉了那家丁一把,扑通先跪了下来:“顾大姑娘。”
顾、顾大姑娘?
家丁两股战战,也跟着跪下,支支吾吾:“没、没打算做什么,就是打听、打听一下。”
顾知灼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过了一会儿,抬步走了。
人一走,家丁满头大汗,吓得不行。
见马车走远了,他连滚带爬地回府禀报。不止是他,各府派来打听的家丁护卫,也全都一窝蜂跑了回去。
听说,顾大姑娘和这位福安县主相熟,还为她出头,不由齐齐一惊。
这下是不敢再轻视怠慢,各府老老实实地写下拜帖,备上贺礼,送到福安县主府。
不过,县主府闭门谢客。
贺礼都收下,并也让人一一回了价值相当的回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