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门寒婿的科举路 第108章

作者:三六九龄 标签: 种田文 爽文 科举 成长 轻松 穿越重生

  沈持:“可否请老伯为在下画张弩机的结构、关节图?”

  翟阳生一句话都不啰嗦,进去搬了张桌子来,研墨,铺开宣纸在上面画起弩机图,他画完对沈持说道:“沈大人,在下也不知这份图造出来的弩机准还是不准,索性多画几份吧。”

  “这不是什么绝活,”他又说道:“军器监也有这样的图纸。”

  看那小弩的弩机工艺,不算很复杂的。

  沈持:“……”

  让军器监造多造几个,哪个好用用哪个是这样的意思吗。

  “军器监从来都是造一批又一批用不了的军器,”翟阳生心疼地说道:“就是不肯多画几张图纸,先造出一个试试看,能用了再多造一批。”

  沈持:“……”其实也不尽然,说来说去的,还是没有机械能精确的问题。

  只能造一个出来试试,不管用回炉,直至碰到好用的。要是没能造出好用的来,那就继续画图纸,继续锻造。

  想来军器监也知晓这个思路。

  沈持看着他画的图纸,他竟然看懂了,遂将□□小心翼翼地折起来放在袖中:“多谢老伯。”

  他还要回去细细看这几份图纸。

  “翟老伯,”沈持拿出二十两银子放在木制的茶几上,上面到处都是机关:“我看这条胡同里的孩子爱吃点心,我以后不能再来,老伯经常给他们买些点心吃吧。”

  翟阳生也不推辞,只淡声道:“嗯。”

  沈持:“他日若能造出,在下还有重谢。”

  翟阳生端茶送客,谨慎地说道:“在下也不敢夸下海口说能造出百发百中的弩来,给大人的图纸,大人还需给军器监细细算过。”

  军器监还要将锻造工艺的误差什么的都要考虑进去的。

  沈持又谢过他,才从翟家告辞出来。

  在黔州府滞留的第七日,周大珏派人来了一回,是宴请他与黔州府衙的官吏一道吃饭,筵席上,一句没问及黔地政务,只与同僚们谈论文墨,吟诗作赋。

  周大珏果然文采过人,工诗词,随时作诗不含糊。

  沈持自是不及他的。

  “请沈大人为咱们黔州府题幅字吧。”酒席间,韩越提议道:“以后看见了全当个念想,也让咱们当地的学子沾一沾你这个新科状元郎的文气。”

  沈持觑眼去看周大珏,见他面上闪过一丝微微的不悦,忙推辞道:“在下再黔州知府任上前后不过三个多月,实在不敢托大。”

  几名同僚几乎异口同声道:“请沈大人为黔州府题字。”

  沈持依旧推托。

  这时周大珏笑着说道:“请沈大人不要吝啬墨宝,像韩大人说的那样,让黔州府的读书人沾沾状元郎的文气。”

  这下沈持不能再推了,说道:“拿笔墨来吧。”

  有人很快端笔墨过来,他想了想写道:螺峰毓秀,富山贵水。②

  周大珏读了头一个叫好:“果真是状元郎的文笔啊。”一众同僚也都夸赞个不住:“这句,这书法,真是好。”

  “但愿真能借一借状元郎的鸿运,改一改黔地的穷山恶水,”韩越说道:“从此就真是富山贵水了。”

  沈持举杯给他敬酒:“韩大人,一定会的。”

  几天之后,由黔州府最好的工匠王崧良等人雕刻出两块精致的木匾,分别挂到了黔州府城楼两侧。

  石匾挂出来的那一日,满城的人,认字的书生,不识字的白丁,都聚集在城楼前围观。“写的好啊,富水贵山,咱们没有田地,以后向山向水要生活,变成富山贵水……”

  “写得好。”欢呼声一阵又一阵。

  有书生故意为难不识字的:“好在哪里啊?”

  目不识丁的人仰头看了半天,龇着牙笑道:“又大,又黑,又粗。”

  周遭的人哈哈哈大笑起来。

  笑完之后,有人叹了口气:“要是沈大人能留下来就好了。”换个知府大人,要是还像前头那位庸庸碌碌的焦砚一样,黔地可没什么变成富山贵水的指望。

第111章

  要是沈大人能留下来就好了。

  说话的百姓无心, 但是这声音传到了正好微服夹杂在人群之中的周大珏耳中,三步并作两步退出来,他从京城带来的管家万家兴冷哼一声:“沽名钓誉。”

  周大珏看了他一眼, 悻悻地回府衙去了。

  沈持在驿站中听闻许多人上街围观他写的题字,心中颇觉意外, 对赵蟾桂说道:“我来此地时日甚短,不想百姓竟如此深情, 只怕很快会有吹捧之语流出,少不得让周大人难为, 还是尽快离开吧。”

  自古而来, 吹捧或贬低, 为了突出一个人可以造神杜撰他的好事,同样为了贬一个人也可以泼各种脏水, 凡此种种都是十分夸张、煽情的。

  沈持不希望自己在黔州府蜻蜓点水的一过而被当地人过度神化, 这无疑要给正经知府周大珏的施政添麻烦。

  且算着日子,他磨蹭到京城的时候, 大理寺给孟度定的罪名该下来了, 也截至到该向皇帝复命的日期了。

  赵蟾桂立刻着手收拾东西, 很快将行李打包完毕。

  走之前,沈持给周大珏递了帖子,他原本打算打声招呼,没想到周大珏亲自来驿站见他大叙同乡同门之情, 而后开始抱怨黔地贫苦, 知府事务繁剧, 苦恼得不行。

  后又提起救孟度的事。不可否认,周大珏对孟夫子看起来是真心实意的,他自述已经求遍了能求的人, 但一提到与大理寺打交道,别人唯恐避之不及,断然不肯施以援手。

  “归玉你是陛下钦点的状元郎,又是王大儒的弟子,与贺大人总是能说上话的……”他在京城听到过风声,说在传胪大典之前贺俊之曾请岌岌无名的沈持吃饭,可见有多看重他养父王渊的这位沈姓弟子。

  沈持:“……”

  话不投机,知道再说下去只会是越说越僵,他赶紧拱手告辞。

  当日,沈持微服骑马,赵蟾桂骑上毛驴,二人悄悄地离开了黔州府省城。出了城,沈持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黔州城的城楼,微微叹了口气。

  出城后的第二天,眼看着要到长沙府了,后来追过来两个人:“前面是沈大人吗?”

  沈持勒住马:“是在下,二位是?”

  两人下马就拜:“小的是代唐大人来为沈大人送行的,唐大人说他一定不辜负沈大人的知遇之恩,来日必当报答。”

  原来是铜仁县县令唐注派来的人。

  沈持拱手说道:“唐大人无需放在心上,以唐大人的才智,日后必大有所为。”他们送的东西他挑了一些铜仁县的土仪带上,余下贵重的又让他们拿回去。

  二人拜谢而去。

  沈持继续北上,日日日东升,日日日西落,他一边走一边留心打听京城的消息,直到他们快走出长沙府了,也没听到任何的风声。

  他乍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或许在他回到京城之前,大理寺根本不会给孟度定罪!对方在等他回去。

  说不定从一开始,这事儿便是冲着他来的。

  为了验证心他的疑惑,他在走到宝鸡府的时候给皇帝萧敏上了一本奏折,文中极尽煽情之文笔,说他小时候家贫,虽没写到四岁而孤,母亲以荻笔画地教他识字这种可怜状,但也跟“隆冬早起读书,灶无宿薪,汲井水盥手,肤为之坼。①”这种调调差不多了,又说家中亲妹口不能言,多年来寻医问药无果,父母心痛,他恨不得以身代受……

  卖完惨,他写道:眼看到了寒冬腊月的年关,回京时路过秦州府,想略略尽孝滞留几日,接上家人再进京向陛下复命……

  奏折递上去,皇帝萧敏看了想到自己早死的苦命娘亲亦是动容,很快就给他批复,准了他告假五日,接上家人进京以全孝道。

  沈持刚走到秦州府就收到了皇帝萧敏给他的批复,允许他在秦州府逗留五日再回京。“大人,咱们回禄县吗?”赵蟾桂问他。

  都走到秦州府省城了,五日来的及回家一趟。

  沈持说道:“孟夫子出事,书院的夫子和学生们都会难过,还是不回了吧。”尤其是江载雪他们,对孟夫子是怎样的感情他比谁都清楚,说情同父子一点儿都不为过,出了这事都难受至极,不知道急成什么样子了,他怕被极端情绪挟裹。

  “赵大哥,”他说道:“你回家一趟吧,兴许你爹要给你娶个媳妇儿呢,这是好事。”

  赵蟾桂:“大人,这寒冬腊月的,我走了连个烧热水给你用的人都没有,我也不急着娶亲,还是算了。”

  沈持笑笑:“赵大哥,谢谢你了。”

  到了秦州府之后,沈持拿出身份文书住在省城一处不起眼的驿站里。并立即给家中发信,请他们来省城与他汇合,一道北上进京。

  之后就是暗中打探孟度的消息,可不管他用什么手段打听,都无果,好像从来没发生过这件事情一样。

  沈持的直觉越发笃定孟度之事是冲着他来的。

  十二月中的天气骤然转冷,驿站的小院中满眼的霜叶红枫,梅花已动。

  四天后没有等到他爹娘妹子,却等来了江载雪与裴惟。

  二人考中举人后越发翩翩公子。但他们不是来与沈持叙旧的。

  “沈持,你没有心吗?”江载雪冲进驿站,从他进门的一瞬起,驿丞都觉得温度高了,要烤人一般,别人都吓得鹌鹑一样还没有反应过来,只有赵蟾桂上来拦住他:“江老爷,你这是?”

  他用眼神说:你和沈大人是同乡、同窗、以后还会是同僚,有话好好说。

  “你走开,”江载雪没了以往的温文尔雅:“沈归玉,你给我出来。”他的声音很大,驿站的地皮都要跟着颤了三颤。

  没有得到回应,江载雪疯了一样冲进沈持的房中,打开门的那一瞬,外面的一道光透进来,里面空空荡荡的,惟有书桌上的纸张被风吹得哗啦啦作响,飞起来糊了他个迎面。

  江载雪拿手挡下纸片掷在地上:“沈持,你给我出来。”

  冬日的风又一次呼啸着吹过来。

  “大人说了,他谁也不见。”赵蟾桂出来阻止江载雪。

  江载雪根本听不进去他的话,疯了一样冲到后院,反正沈家没有女眷,他丝毫没有要回避的意思:“沈持,沈归玉你给我出来,孟夫子他被关进的大理寺,姓贺的酷吏有多少种手段折磨他你知不知道……”

  “他一路跟着我们走过来,这么多年待我们如亲子,”江载雪嘶声吼道:“你就忍心看着他被折磨死?”

  “沈归玉,”他踉跄两部,眉间的愤怒转成了无奈,一双眼睛看着开得热闹的梅花,明明是满眼的花枝俏,却一分都入不了他的眼:“只要你去大理寺卿贺大人面前求个情,只要你帮他说一句话……”

  他的声音穿透不了冬日驿站一隅的盛景,消弭于无人应答之中。

  “归玉,”他缓缓垂下头:“只要你肯帮忙,你能救他,能救他啊……”他的声音逐渐变低,最后变成了哭泣。

  “江老爷,”赵蟾桂端了一盆水,拿了干毛巾过来:“您擦擦脸,小的来为您重新挽个发吧。”这个样子实在是叫人瞧着于心不忍。

  “沈归玉他躲哪儿去了?”江载雪一把揪住赵蟾桂的衣领,让他险些闭过气去:“他到底在哪儿?我要找他……”

  他眼眸赤红,声嘶力竭,近乎咆哮。

  “江老爷,”赵蟾桂受够了他的疯样儿:“你是知道我们大人的脾气的,他决定了的事情,谁也改变不了。”

  沈持是个听劝的人吗?很显然不是。犟种,犟种中的犟种。

  江载雪的眼神一点点涣散,整个人都像被抽干了一样,显得支离破碎,他的面色惨白,红梅为他染不上一丝血气,他嘴唇干裂,裂出一道道细细的口子,透出的斑斑血显得沉暗,像一个皮影戏里落幕时收起来的皮影人。

  赵蟾桂心疼地给他道了杯水:“江老爷,你先喝口水润润,也许……也许沈大人已经在想办法了。”

  江载雪拉着赵蟾桂的袖子呜呜咽咽哭着:“我与他同窗挚友多年,竟不知他心冷至此……”

  赵蟾桂:“江老爷,大人他不是心冷,他连怎么回事都还不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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