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门寒婿的科举路 第126章

作者:三六九龄 标签: 种田文 爽文 科举 成长 轻松 穿越重生

  有见惯了官宦沉浮的老太监说道:“太年少了,不知他是不是昙花一现。” 在讲究长幼有序的官场传统里,他未及弱冠获得了旁人几十年也妄想不来的高官厚禄,落在别人眼里就是一根刺,时不时刺痛他们那颗平庸但不甘落于下风的心,也叫他们眼红,能不打压他?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栽喽。

  ……

  沈持耳力极好,他能听到他们在谈论他,但是于他,不过一阵耳旁风,走过去就走过去了。

  考中进士之后一年多不算大的风浪中,他对于风言风语早已波澜不惊。他心道:他可不年少,两辈子加起来得有四十多岁了,能稳住,你们多半是看不成笑话的。

  小太监跑去太医院,很顺利地要了松香、油脂、朱砂和一根银针,拿过来后,沈持把蝈蝈从笼子里取出来,熟练地给它点药。

  不大一会儿,蝈蝈再次振翅发出优雅的鸣叫,很悦耳,像丝竹管弦在奏唱。

  萧承彧竖起耳朵,眼珠一动不动地盯着笼子里的蝈蝈:你对他做了什么?难道就靠那点儿松脂和朱砂,就让他乖乖给唱曲儿了嘛。

  神奇,好神奇。

  萧承彧沉浸在蝈蝈的叫声中:“沈归玉,走咱们去找我父皇,告诉他蝈蝈可以唱曲儿。”就不用歌姬咿咿呀呀地唱了。他在前面跑,沈持怕他摔倒,只好一路小跑跟在后面,回到上

  书房,正好薛溆还在,看见萧承彧亲近沈持,眼色滞了一瞬,打照面时双双执了礼,各自的视线又散开去。

  “彧儿回来啦,”萧敏听见小孩子衣料窸窸窣窣的声音,笑道:“去那么久,玩的什么啊?”

  萧承彧挑着蝈蝈笼子进去:“父皇听,沈归玉让他唱曲了呢。”

  皇帝掀眸看看沈持:“沈爱卿竟还有驭蝈蝈之术啊。”颇意外他竟这么会玩。

  沈持不好意思地笑笑:“小伎俩而已。”皇帝:“你来说说使的什么小手段?”

  “七殿下,能用下你的扇子吗?”沈持问萧承彧。

  萧承彧大方地把腰中装饰用的玉扇拿给他:“你用。”

  沈持拿着扇了扇风,发出嘟嘟嘟的声音,他在上面洒了些清水,又扇,结果发出了清脆版的嘟嘟声。

  “陛下,和这把扇子一样,微臣只是在蝉振动的翅膀上点了药,”他解释说道:“声音就变了。”

  皇帝玩兴大发,吩咐值守的小太监:“去,再找两只蝈蝈来,让沈爱卿也给朕瞧瞧怎么点药。”

  很快,小太监们取来两只碧绿肥硕的大蝈蝈,叫声“极——极——”的电力特别足,整个御花园都被它们叫的显小了。

  沈持当着皇帝的面配好点药,拿手指压着蝈蝈的翅膀:“陛下,七殿下,微臣一般是点七处,说着在薄透的翼上快准地下了一滴,等稍稍晾干之后,又下第二,第三……等七滴全都点好,放开手,蝈蝈哑巴了。

  “等它缓过来才会叫。”他说道。

  皇帝兴致勃勃地逗七皇子:“要不你把这只给父皇,父皇的那只给你,行不行?”

  “不换,”萧承彧把蝈蝈笼子藏在身后:“才不要和父皇换。”

  这时候薛溆见状规劝萧承彧:“‘孝子之于亲也,爱之以心,事之以财。①’,‘财’是说子女能拿出的东西,陛下喜欢殿下的蝈蝈,殿下理当孝敬给陛下。”

  萧承彧听到他说教,一下子变了脸,不乐意的很。

  “殿下,‘喜怒不形于色,好恶不言于表,悲欢不溢于面……②’,心事方能不被人知……”薛溆见他把不高兴表现得这么明显,又进言道。

  七皇子已经想堵耳朵了。

  沈持:“……”

  六岁小儿的喜怒哀乐不都写在脸上嘛,这也要求太高了。

  皇帝把萧承彧抱到膝盖上哄:“薛爱卿你下去吧,朕和七殿下玩笑罢了。”他这会儿不需要臣子在一旁进谏。

  薛溆面有愧色:“是,陛下。”

  等他退出去后,皇帝问沈持:“沈爱卿,京兆府盗贼的事了了嘛?”

  沈持:“……”

  盗贼之事……六伙之中的五拨已结案,独独郭满这伙贼牵扯到通州知府周六河,不知该如何量刑。

  京兆府先前就此事给皇帝上过折子,可却如石沉大海杳无音讯,京兆府只能一直关押着郭满几人而无法结案。

  “请陛下明示。”他说道。

  萧敏看了一眼七皇子萧承彧,说道:“对于京兆府抓的贼,沈爱卿尽快结案吧,至于其他的事,朕自有打算。”

  沈持闻言心中微一怔:“是,陛下,臣遵旨。”

  看来皇帝是要保下周六河,不让京兆府深挖了,只处置郭满一伙贼就行。

  那么对于京兆府和他来说,这件事就简单多了。挺好。

  看来皇帝今天宣他进宫,并不是光让他陪七皇子玩的吧,这才是真正的目的吧。

  “承彧,”萧敏给大太监丁吉使眼色让把七皇子带下去:“父皇和沈爱卿还有话要说,玩去吧。”

  七皇子萧承彧:“父皇,下次还要沈归玉进宫来陪儿子玩。”薛溆是个老学究,学问虽好但很古板着实无趣。

  沈持:“……”小祖宗,可别了,再来一次传出去,天下人要指着他的鼻子骂他是高俅之流,靠陪皇子玩抄近道升官。

  等七皇子离开上书房后,萧敏说道:“七皇子还小正是天真烂漫的岁数,他与朕十分亲近,如百姓家父子那般,朕暂时不想动他的外祖周家,你懂吗沈爱卿?”

  他的九个皇子之中,同他亲近的也只有七皇子萧承彧了。

  要是彻查周六河降罪于周家,必然连累周淑妃和萧承彧,使他们父子间生出罅隙,从此疏离、冷淡,再无温情。虽周淑妃的种种行事让他淡了立萧承彧为皇储的心,但他没有迁怒于稚子,依旧偏疼这个儿子。

  说白了,就是他看在萧承彧的面上,这次不追究周六河的罪责了。不过会敲打他,勒令他收敛,不再在通州府行抢劫过往举子、商人。

  沈持本想劝谏,说句“不别亲疏,不殊贵贱,一断于法。③”之类的话,但转念一想说了皇帝也不会听,何苦白费口舌,于是说道:“臣明日上值就了结郭满一案。”

  得,省事了。

  皇帝:“去吧。”

  沈持从上书房告退出来,走了没几步,迎面看见兵部尚书魏淳进宫来了,他手里还拿着一份塘宝,双眉紧锁表情十分凝重。

  哪里起战事了?

  走近了,他看见那封塘报的封口处印着一个“史”字的戳。是史玉皎发回兵部的塘报吗?沈持的心忽地一揪。

  之后过了几天才得知,就在半个月之前西南边关打了个小小的胜仗,这份是捷报。

  沈持为史玉皎高兴,想起他还拿着她的弩,半年了还未归还,心中不安,次日上值后先将郭满这一伙贼判了刑罚,因无法追溯他们在通州府犯案所得,只能按照在京城犯下的偷窃案顶格量刑——流三千里戍边屯田,他们也没有不服气的。

  处置了这一伙贼,几个月以来沸沸扬扬的京城盗窃一事暂告了结。

  这日散值后跑去找工部工事吕居:“吕大人,上次在黔州府,史将军所说的弓弩之事你还的记得不?”

  吕居:“当然记得,下官回京后也几次三番琢磨,可还是找不出问题所在。”

  沈持:“……”

  “下官明日到军器监去看一批新的刀具,”吕居说道:“要不沈大人一起同去,叫大伙儿一块儿瞧瞧史将军的弩到底哪里出了差错?”

  军器监是工部和兵部一道主持的,他从黔州府开矿回来,又被召去军器监制造刀箭等军器。

  “再好不过了。”沈持说道。

  这日散值后沈持带着那把弩,还有在黔州府时墨家后人翟阳生给他画的图纸,跟着工部工事吕居一道去了军器监。

  这个地方建在工部的后面,地下一层工事,地上一层,怎么说呢,没有他想象的落后,还是有一些技术含量的,差不多可以想象成后世参观福州船政博物馆的那种感觉吧,测量工具,规、矩、准、绳,圆规,曲尺,水准器——画直线和水准线用的,后世仍在用,引画直线和定平用的绳子,跟车间一样整齐地摆放在那里,一应俱全。还有冶铁、锻造、浇铸……等等他不懂的技术,在这里都能找到。

  不过一些机密的地方是不让外人进的,他也只能走马观花在外头粗浅地看一眼。

  沈持拿出弩后,兵部员外郎方伯进翻过来看了看弩机上刻着的一行字:贞丰十三年,军器监王会,六弓弩。

  这行字分别是这把弩生产的时间、制作负责人和弩机强度——即“物勒工名”,就是在上面刻上制作工匠的名字,一来让工匠留名,二来明确责任,谁制作的谁负责,据说如果出了疏忽是很大的事情,要丢命的。

  但本朝的军器监似乎没那么苛刻,方伯进只是把负责制作这把弩的兵部工匠王会找过来,让他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哪里出了问题。

  王会额间的一道悬针纹很深,尤其在苦着脸的时候,他翻找出当年制作这把弩时候的图纸:“诸位大人看看,这图纸有无问题。”

  沈持同他们一道看图纸。单张图纸看不出什么门道,他将翟阳生的一块儿拿出来,放在一处比较,寻摸问题所在。

  怎么个寻摸法,无外乎一通计算。

  “沈大人会《周髀》?” 《周髀》是一本算学书。军器监的人见他在图纸上标注一行行的算式,惊问:“师从何人所学?”

  沈持脸不红心不跳地睁眼说瞎话:“幼时的启蒙夫子颇通算学,本官就跟着他学了一二。”

  好在别人没有追问下去,只啧啧称赞他的算学比他们好太多。

  ……

  就这么一连算了许多天,画了无数张图纸,一天夜里,沈持临睡前还在看图纸,忽然,他也说不清是数感还是怎么回事,就对比发现原图纸在弩机望山刻度的计算上出现了错误——准确地说应该是误差,大约是十分之一点二公厘,用后世的计量单位就是0.12毫米,对,就是这么一点点的偏差,让整个弩机的望山刻度错了,因而弩射出去的箭也有些许偏差,无论怎么调整都命不中目标。

  翌日散值后,他迫不及待地去了军器监,告知这一结果后,众人倒推验证,果然先前是弄错了。

  “若是弩机望山刻度偏差,这把弓弩不用重新铸造,仅打磨改良一下便好。”

  于是交给军器监的工匠来去改良,几日后果然好了。沈持试了试,果然是能命中的。

  七月初,这把弩送返史玉皎手中。是月中旬,她写信给沈持致谢,信不长不短,该说的话一句不少,不当说的话一句没有,从行文的措辞间可窥见她的稳重大气,非一般女子可比。

第129章

  沈持把她的来信用镇纸压在书案上, 后来忘了收起来,一直摆在那里,他夜晚读书或写字前总是不经意要看上两眼。

  想来史小将军幼年时习的是魏晋名家的书法, 字间有秀逸之风,但她行笔又大多直起直落, 隐约添了几分大气刚劲,别有一番意趣。叫他每每看着都忍不住面带笑意。

  以至于清晨上早朝从兵马司胡同的史家路过时都会下意识地竖起耳朵听听有什么动静, 一般都是雷打不动的操练兵器声、打骂皮小子声,后来忽然一连多日阒无人声, 还怪不习惯的。

  沈持心道:史玉皎的堂弟, 那混小子听话安生了?

  一天在京兆府食堂吃朝食, 听见他手底下的功曹参军宋邺和司仓参军钱前正在说笑:“钱大人,你猜慈乐侯柳家这次向武信侯史家提亲的事, 能不能成?”

  慈乐侯柳家是皇帝萧敏生母贤懿太后柳氏的娘家, 他的娘舅家,他常常因为未能孝敬生母而痛心, 因而登基后待柳家甚厚, 封大舅父柳潭为慈乐侯, 给柳氏族中的子弟加官进爵,可谓荣宠至极。

  宋邺讶然:“柳家向史家提亲?不知柳家的哪位郎君向史家求取哪位女郎?”

  他还没听说这件事。

  钱前说道:“慈乐侯幼子柳季华柳四郎相中史家二房的史三娘,就是替她兄长去西南镇守那位,如今已官封镇西将军的。”

  宋邺啧了声:“谁乱点的鸳鸯谱。”

  那柳四郎是个十足的文弱书生, 史玉皎则是将门虎女, 就不怕嫁娶之后小两口彼此相互嫌弃, 他嫌弃她粗莽,她厌他迂腐。

  怎能过到一处去。

  “宋大人这就不知道了吧?”钱前说道:“听说柳四郎身子骨弱,常年离不开药, 柳家去玄都观给他算了,那里的道长说娶个健硕命格带煞有胆气的媳妇儿,才能旺他旺子孙旺柳家。”

  养在深闺的寻常千金定然是不行的,柳家就想到了史玉皎,话说上过战场的女将军,胆气没得挑。

  沈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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